下午,微风徐徐,吹过水面带起粼粼波光。天气很好,阳光也不是那么强烈,是适合游玩的好时节。
沈蕲扎扎实实睡了几天之后,身体里的那股子疲惫才消散殆尽,现在整个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两人没在医院待太久,沈蕲醒来后第二天,就让管家办理了出院手续,毕竟他们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大病,而且家里有私人医生,后续换药和拆石膏都可以在家里完成,医生当然也没有意见。
“出去透透气吧?”沈蕲在房间里陪着顾景谦,说是陪,其实是顾景谦在忙工作,而他在玩。无意间抬眼,瞥见了外面的好风光,突然感觉一直待在屋里有点浪费,于是就有了以上提议。
“好。”顾景谦放下手中的平板,示意沈蕲把自己扶到轮椅上。
沈蕲心领神会,十分熟练地抱起他,毫不费力地放到了旁边的轮椅上,然后推着人出了门。还好家里安装了电梯,只是平时都习惯走楼梯,不怎么用,这时候倒是派上用场了。
刚出大门,就感受到了略微有些燥热的空气,头顶的阳光也有点晒。A市的晴天就是这样,走到哪都是明晃晃的,晒得人受不了,但一到树荫底下,又马上就凉下来了,甚至有时候还感觉有点冷。
虽然现在还没到夏天,但每天的温度已经接近30度了,不过体感温度还是比较舒适的。
“去湖边吧。”湖边有个小凉亭,亭外长着一棵树,投下来的阴影覆盖了整个亭子,还延伸出去许多。
沈蕲应了一声,他想去的也是那里。
“还挺晒的。”沈蕲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步伐,想要赶紧过去,阳光时不时刺进眼睛里,让人产生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好在地方也不远,车轮的轱辘声停下,他们也到了凉亭。沈蕲又把顾景谦抱下来,让他坐到石凳上,自己也坐下来。
顾景谦一条腿直直地支着,看起来有点不符合他平时严肃的形象,差点儿逗笑沈蕲。
管家送来下午茶,两人就伴着微风,欣赏着湖水泛起的涟漪以及湖边盛开的花朵,偶尔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说起来,我有点事情想问你,但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沈蕲有点犹豫,他想问他们昏迷时发生的事情,直觉告诉他,顾景谦肯定知道点儿什么。
顾景谦表情未变,似乎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件事,他续了点茶,从容地开口道:“阿蕲,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颠覆你的世界观,但请相信,这些全部都是真的。”
沈蕲猜测可能和系统有关,但他打算先听完,于是就只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车祸发生的时候,一开始我是真的晕过去了,但很快又醒了。奇怪的是,我记得自己受了伤,那时却感受不到疼痛。”
“然后,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以一个俯视的角度在看着‘自己’和你。你当时还有意识,好像在想办法求救,而‘我’却紧闭着双眼,脸色也有些苍白,所以当时就以为我可能……”
顾景谦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沈蕲的表情,见他反应不大,就继续道:“我以为我可能死了,但我不甘心,也不想轻易放弃,就拼尽全力往下冲,想要回到身体里,却在半空中被一股强大力量拦住。”
“这股力量是无形的,我的眼前什么东西都没有,然而却能听到祂的声音。”
“祂说,‘先别动,现在不是时候。’祂刚一说完,我就看到一个金属球出现在车祸现场,然后把一团黑色的东西放进了我们的脑袋里。”
“它自己也钻进了你的脑袋,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我挣脱不了束缚,也没有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祂有点不耐烦,骂了句‘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然后对着我说,‘喂,借下你的意识,晚点还给你。’”
“其实祂根本没有商量的意思。”顾景谦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下一秒我就没了意识,不过幸好,醒来后还有之前的记忆。祂把我脑海里的那些黑色物质都祓除了,然后待在里面守株待兔,果不其然那个金属球来了,祂不费吹飞之力就把那个球的本体给毁了。”
“又以它残留的能量痕迹为链接,进入了你的脑海,彻底消灭了那颗金属球。”
顾景谦毫无保留地把他“看”到的事情经过告诉了沈蕲,连一点点细节都没放过:“最后他还说了句‘还好发现得早’,解决完以后,他离开了,我也清醒了。”
说完,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静静地等着沈蕲消化这些内容。
这些记忆沈蕲都没有,但是顾景谦所描述的最后一点内容,却隐隐有一种熟悉感,他努力回想,还是想不起来。
不过礼尚往来,他也把自己的经历和顾景谦分享了,包括三年前的那个梦,他想分手的原因以及能看到徐明礼心声这些事。
“当时真的太疼了。”沈蕲摸了摸手腕,好像在确认还有没有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感。
如果是三年前的顾景谦,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可能会感到哭笑不得,但现在的他,却能理解沈蕲的绝望,尽管他没有亲眼目睹那样残酷的结局。
他伸手环住沈蕲的手腕,连同覆在上面的手也包裹起来,默默地安抚着沈蕲。
“对不起。”顾景谦表情有点痛苦,他想起之前查到的那些东西,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
“为什么说对不起,他们做坏事和你没什么关系啊。”沈蕲垂眸摆弄着两人的手,满不在乎,他一向觉得误会解开了就该过去了,不用非得纠结谁对谁错。
“不是说这个……”顾景谦收紧了力度,沈蕲感觉有些不对劲,抬眼看他,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眼里的悲伤。
“你在国外过得不好,而我却什么也不知道,还自以为是地做了很多挽回的行为。”他真的觉得自己很蠢,只一根筋地想让两人的关系恢复原状,却没仔细思考背后的原因。
沈蕲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他从第一次做那个梦开始,总会反反复复梦到其中的某些片段,严重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那段时间他状态很差,整天都得不到安稳的休息,一闭眼就是原书的剧情片段,黑眼圈重得不行,但为了不让人担心,就谁也没告诉。最后,还是在国外朋友的劝告下,才找了医生进行治疗。
其实他也不是讳疾忌医,他以为自己是受到了惊吓所以才睡不好,完全没想到已经严重到需要干预的地步了。虽然治疗的过程挺麻烦的,但沈蕲很听话,没遭什么大罪。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隐瞒的方法很拙劣,有心人随便抓个同班同学问一下就能知道,不过也没想到顾景谦会查得这么快。
“刚回国没多久的时候。”
这个时间点,沈蕲仔细想了一下,唯一有异常的地方就是办公室那次。
“该不会是拒绝徐明礼那天吧?”他脱口而出。
顾景谦没有一点惊讶的神色:“是。”
“那还挺早的,窃听器也是那时候发现的?”沈蕲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直接摊开来说。
“不是,是徐明礼提醒我才知道。”顾景谦认真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起来还是有点难受的样子。
沈蕲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对着顾景谦浅浅地笑了一下:“没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这话当然是骗人的,光是反复做同一个梦这件事就让他快崩溃了,因为一切都太真实了。不过知道祂的存在之后,沈蕲怀疑祂是故意这样做的,就为了逼自己记清楚细节。
顾景谦显然也没相信,他看了报告,里面有关于沈蕲经常彻夜不眠的记录。
他用空闲的那只手碰了碰沈蕲的脸颊,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两人沉默片刻,沈蕲受不了这种僵持的氛围,试图转移话题。
“对了,那个肇事者是徐明礼吧?”
他这两天都没关注外界的消息,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不用想也知道,徐明礼肯定也被牵扯进来了。
“是他,还在警局关着,已经立案了,应该很快就要开庭审理了。”顾景谦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大致说了下情况。
“那就好,那天我真感觉他想下死手。”没记错的话,车子确实有要爆炸的征兆。
“或许是祂救了我们吧。”警察来得很快,但是徐明礼几分钟,甚至几十秒内就能完成多次冲撞,他们能活下来的几率非常低。
“我还是搞不明白徐明礼的动机。”沈蕲尝了尝桌上的班戟,感觉有点甜过头了,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他不想喝茶,只能靠果汁中和一下。
察觉到气氛缓和了不少,沈蕲也不想再谈太沉重的话题,免得顾景谦又多想。他站起身来,往外走几步,手搭凉棚眺望着不远处的湖面。
湖水清澈透明,像一块巨大的镜子,反射着灿烂的阳光,忽然间镜面被打破,有一条小鱼从水中一跃而起,溅起点点晶莹的水珠。
看着这生机勃勃的景象,沈蕲的坏心情一扫而空,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算了,不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