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在车上封行云那些话说了之后,赵仪相信他不喜欢柳端和了,他今天再带柳端和一起去看球,不是更要让他胡乱猜测吗?
想到这个封行云就有些头疼,而且还又给赵仪制造了和柳端和说话的机会,他完全不想当别人的僚机。
刚出教学楼,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萧瑟的草木味道。
京市的天说冷冷得很快,像是直接从夏天跳到了深秋。
封行云为了打球方便里面直接穿的球衣裹了件外套,柳端和上身则只穿了一件,是一般人很难撑起来的紫色丝质衬衫,宽松休闲,顺垂感极佳,华贵浓稠的俊美,配灰色的西装裤,皮带将腰束起纤瘦的一把。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蓝光银链防滑的眼镜,乌黑的发丝软软垂下,柳端和注意到他的视线,侧过头抿唇笑了下,“走的时候有点急了,忘记把眼镜摘下来了。”
他抬起手,白皙的手指插入乌黑的发丝,冰雪玉质,色彩对比浓烈得让人心惊肉跳,把落下来的头发顺到后面,露出饱满的额头,气场一下就冷冽强大起来。
柳端和却又笑了下,冲淡了他刹那间显露出的高傲,“明天正好周日没课,看来要约造型师来家里修剪头发了,本来住院前那几天就要去的。”
封行云看着他,点了点头,柳端和总是笑,水一样的柔和,但每次他笑得温柔的时候,他却觉得是柳端和最轻蔑高傲的时候,用他的伪装戏耍所有人,如何不是一种无言的轻蔑。
所以他讨厌柳端和所有不是发自真心的笑,封行云情真意切地道:“你笑得很难看。”
说得很直白,因为封行云一直就是这样好像低情商的人,所以他的朋友很少,一方面是他能看得上的人不多,另一方面是那些冲着不知名原因,想和他做朋友最后也会受不了他的毫不留情。
他口中评价柳端和的高傲之类的用词,在旁人看来,其实更适合他。
封行云孑然一身,所有的朋友最高也不过是能一起玩的泛泛之交。
柳端和的嘴角拉平,就那么目光沉沉地看着封行云。
封行云反而嘴角一扯,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就这样,在我的面前。”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这种话,柳端和也烦了,他还记得上次封行云撞到他在废楼抽烟的事,也知道他似乎能看懂他真实的情绪。
柳端和也笑了,冷笑道:“听说过找骂的,今天也是头一次见到喜欢别人冷脸的。”
封行云认真地解释,“因为你不是真心想笑,不想笑为什么要逼自己,对不想笑的人多难受。”
他怔了下,淡淡道“想不想,真不真心有什么重要?达到目的就好,除了能获得的东西,其他都不重要。”
封行云看出柳端和不想再谈,没有继续纠缠辩驳什么。
因为室内体育馆在另一个校区,他们坐巴士过去。
虽然坐在一起,但柳端和一路都再没和他说话,封行云这样死不悔改的臭脾气都有点扛不住了,开始后悔是不是现在说这些太交浅言深。
柳端和望着窗外,侧脸懒得管旁边的封行云,把前面的窗打开通风。
他身上浅淡的奇异香气顺着微风,沁着甜,混着烘出的温暖体温,飘到封行云鼻端。
应该是柳端和一直在用的沐浴露或者洗发露的味道,封行云有点恍惚地想到,以前他跟柳端和从没有这么近过,只有在他打开浴室门出来的时候,或者在他之后进浴室,总能闻到这种香气,确实是很好闻。
柳端和在坐公共交通工具的习惯就是不看手机,一路都在放空大脑,释放压力,他也不是神,在做了不想做的事也会感觉疲惫,封行云既然不想看笑脸,他也懒得跟他争辩。
但他说的那些话也不是没有给他留下一点触动,可是他是不可能为了他的几句话改变他十几年的行事准则。
有点意思,毕竟封行云是为数不多能看懂他真正心情的人,但也仅此而已。
柳端和浓艳的五官面无表情时,华贵至极的气质与容貌就会显得格外的有攻击性,气场极具压迫感,高岭之花般令人望而却步,和他惯常的形象差异极大。
纤长卷翘的睫毛冷淡地眨了眨,眼珠在阳光中玻璃珠一样漂亮,忽然侧头看向右边。
那边的同学淡定地放下手里的手机,道歉说“抱歉,是要把照片删除吗?”
柳端和被拍得多了,镜头感都练出来了,一定程度上还锻炼出他对目光的敏感性,被绑架下各种黑手的概率下降,但他见过被他抓着惊慌失措的,头一次碰见这么有恃无恐、淡定自若的。
刚刚他只是习惯性警觉,于是多看了那个人几眼后,他就道“算了,不用删。”
那人接了句“噢。”
柳端和觉得大概是各人有各人的脾气,这个同学可能就是格外的心大胆子大。
封行云在旁边突然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柳端和的思绪,沙哑低沉的声音,“我们到站了。”
“噢。”
柳端和下车前还望了那个靠窗的同学一眼,她正在低着头打字,凭借良好的视力,他一眼就看到了手机的页面,明显是学校论坛。
出于礼貌,柳端和错开了视线。
封行云站在他旁边,语气不阴不阳地说“她很吸引你吗?”
对他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奇葩,柳端和的应对执行策略是无视。
之前他也不是没遇到过觉得他好脾气想要蹬鼻子上脸的,无一例外,最后柳端和都让他们吃够教训,他在圈子里笑面虎的称号也是因此而来。
那些知道这些事情的,当然就忌惮他三分,一个真正没有锋芒的老好人只会被吃干抹净,而一个面上时时挂着三分笑,却绝不手软的人,才能既拿到第一印象和额外的好处,也不会吃亏。
封行云和陈醒东这种软硬不吃的,他一般是无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和话,然后就老实了。
果然,他转过身,连一眼都没有给封行云,让他说出的话跟着风一起刮走,他就紧挨着走在柳端和旁边,一直用余光偷看。
柳端和气定神闲,就这么走了一路,进体育馆前,封行云终于憋不住了,猛地拉住他的袖子,幸好他还知道柳端和的洁癖,没有直接上手。
拉着他走到体育馆前的绿化花园里,站定后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的,目光深深地盯着他,复杂又晦涩,这次柳端和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
封行云一路心情都乱糟糟的,他同样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他有将近一米九的个子,比柳端和高一点点,小麦色的皮肤,眼皮很薄,双眼皮的褶皱很窄,高鼻梁,薄嘴唇,利落的寸头,很有特点的英俊,看起来就很难相处。
没有一定的颜值,很容易像是刚劳改出来的,幸好他桀骜的气质和还算不错的脸撑起来了,大概是刚到□□老大,还没进去改造。
尤其一身常年运动锻炼出来的结实肌肉,也许是先天骨架的条件,他看起来比柳端和身形要大上一圈。
他的眼睛微微垂下,一会儿看柳端和秾丽的眉眼,一会儿看他颜色浅淡形状诱人亲吻的唇。
他不说话,柳端和也不催促他,很有礼貌,很有气度,等着他说出他想听的话。
今天一下午,封行云都很不听话,柳端和不高兴是真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距离很近,面对面,封行云能看清柳端和浓密卷翘的睫毛,随着眨眼扑簌。
他说“今天下午是我的问题,我不该说那些话。”
“而且我的语气也不好,我向你道歉。”
“你原谅我可以吗?”
封行云这副诚心的道歉如果让他爸爸妈妈看见了,八成要怀疑是不是被夺舍了,从小打到他都是个驴脾气,软硬不吃,软话他不听,强硬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十分难缠。他觉得没错的,他爸把皮带抽断,封行云都死咬着不改口,跟他妈一摸一样的脾气。
他今天说得话,当真可能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的软和话,尽管封行云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他只是顺应着内心的感受说的。
在对他造成负面影响可能极低时,柳端和是很好说话的,他只要看到态度。
所以他真心地流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摸了摸封行云短短的发茬,往下按就会有硬硬的向上反抗的手感,和他本人很像,狼崽一样倔强,“好,我原谅你了。”
“但是,最好不要有下次,知道吗?”
柳端和的手顺着往下随意摸了摸他温热的脸颊,像是奖励,笑意的底下却是漫不经心。
知道立即反思悔改的男朋友,当然要鼓励一下,再多的,柳端和还克服不了心理障碍。
就只是两个平常的动作,但放在柳端和身上,却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封行云的眼神更深了,柳端和却不看他了,做了这两个动作之后,他像是克服了一点障碍,低头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就拉着还站在原地的封行云的胳膊,往体院馆走,“快进去吧,时间是不是快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