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忍辱（一）

数日前，在西市的喧嚣中，她从旁人的闲谈里偶然得知了安枝晋杀人的消息，随即吩咐身边的女杀手们，让她们不动声色地去探个究竟。

这次她让她们查得更仔细。

她打小与五哥哥便没有什么仇怨，不管如何，总该保住五哥哥一条命。

傍晚时分，当国意绸缎铺的大门缓缓合上，安然步出店铺，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对面街角，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看见了早已嫁人的彩绢，多想问她一句“这些年她过得好吗”，但不等她再看第二眼，彩绢已经转身离开。

彩珠走出来，看她呆呆地望着一个空荡角落，问：“姑娘，您在看什么？”

安然摇头，“没什么。”这三年多来，她偶尔能够看见彩绢站在成衣铺的门口，但彩绢并未走来与她打招呼。

她曾数次鼓起勇气，快步追上彩绢，轻声呼唤，但彩绢却仿佛未曾听见，依旧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群中。安然猜测她这几年过得并不好，不光因为看见了彩绢脸上的忧愁和眼泪，也因为秦司徒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她早在彩绢要出嫁前完全看透了他。

可惜当时的彩绢听不进她的话了，她若阻拦，只怕彩绢还当她挡着自己奔向幸福。

彩珠其实已经看见了之前站在对面街角的女人，那个女人和她差不多高。

她曾经问过十五，安然身边曾经还有没有其他女性，如丫鬟、姐妹，让安然很舍不得的人。

十五告诉她，安然曾经有一个叫作“彩绢”的丫鬟，是跟安然一起长大的。

彩珠曾问，“既然关系与姑娘这么亲，为何现在不在姑娘身边呢？”

十五说：“那名丫鬟出嫁了，现在还在安家，其实彩珠，你这名字估计是姑娘想到了彩绢方才给你起的。”

“她把我当彩绢吗？”

“不知道，不过姑娘与你结拜为金兰，待你比亲姐妹还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够攒够银子娶你，否则姑娘都不肯让你嫁给我。”

“笨蛋，姑娘真正看的哪里是你能不能挣钱，是看你有没有责任心，你若有责任心，银子之事总能够慢慢挣到。你到现在都没有理解，真是笨死了！你再这样，要娶我，就等下辈子了。”

十五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去追，“不过姑娘说得也对，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挣一套我们的房子。”

彩珠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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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芳兰苑。

这是安太太沈唯赐给秦司徒一家住的地方。秦司徒现在只为她卖命。

彩绢失魂落魄地回来，刚走到房间门口，似乎是感知到了危险，一时不敢进门，而这时，房门开了，里头的男子一把将她拉了进去推在地上。

她不禁瑟缩起身子，因为多年被打的习惯，抱住身子往角落挪。而男子根本没打算放过她，拿起一边的鞭子便开始抽她，好好的衣服一时都抽裂了，露出里面满是伤痕的肌肤。

“别……别……别打我……”彩绢哭泣着说。

“还敢求饶，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不要再想着法子去见六姑娘。她早就已经不是你的主子了，你现在的主子是我。你见一次，我便打你一次。你还敢不长记性！”

彩绢躲藏着自己，觉得这三年多来，她都已经变得不再是自己了，她以秦司徒为尊，秦司徒说什么她都不敢反驳，不敢顶嘴，不敢硬气，渐渐变得越来越软弱，这哪里还是当年能够跟着安然对付富翁冯豪的大胆丫头。

她身边就算没有跟着丫鬟，但只要一出门，秦司徒便派了人跟踪她。她去哪里都被监视着，她刚回安府，下人们便跟秦司徒禀告了行踪。

“是，是这件衣服打破了，是你……送的，值不少钱，打破了……很可惜……”

“你也知道这衣服是我送的，我给你穿好看的衣服，给你住舒适的屋子。那你就应该听我的，以后还敢去找六姑娘吗？”

“不……不敢了。我只是去看她一眼，没有和她说话，我发誓。”

要是她跟安然说了话，秦司徒这次只怕会打死她。秦司徒一直担心她去找安然求助来对付他，不过秦司徒手里有彩绢的把柄，彩绢不敢跑，秦司徒知道她没有跟安然联络。

彩绢想，他送的衣服！呵呵，她这些年挣的银子都被他拿走了，还有她嫁过来给的嫁妆比他这些年给她的东西都要多，怎么算是他送的呢？明明他花的都是她的银子。

她外祖母赵妈妈一直看守着寿星堂，曾骂秦司徒是一只铁公鸡，这真的是一点都没有骂错。

她被打不能够走，不能够跑，只因她被秦司徒□□的那次怀孕了，他们有一个病重的孩子，所以她根本不可能离开。

秦司徒会拿她孩子的命威胁她。

就算她想过很多次回去找安然帮忙，去求安然帮帮她，但是她还有一个生病的女儿，她为了照顾女儿就不能够走。

她抬头冷冷地看着他，好像是将这些年的怨气在不经意中发泄出来，也或许是今日看见安然过得越来越好，如果当年她选择跟着安然，敢于蔑视流言下定决心不嫁给秦司徒，估计也就不会受他三年多的折磨。

秦司徒蹲下身子，狠狠捏住她的脸，道：“怎么？恨我，怨我？当年你不是爱我爱得要死，自己不干净非得在婚前将身子给我，怨你自己好吗？还有，你放心，我抽你，绝不会抽到你好看的脸，只会抽你的身子！一点点地，皮开肉绽！”

彩绢受不了了，大骂：“秦司徒，那是你□□我的，不是我想给你。我早就不爱你了，你就是一个精神残疾，一个神经病，你连妻子都打骂，你还算是个人吗？”

这三年多来她没有反抗过几次，这次是一个例外，骂是骂过瘾了，但是随之而来就是暴风骤雨的连续鞭笞，秦司徒力气大将抽得奄奄一息的她给拖到里面的小房间，小房间隔音更好，外头的人绝对听不得一丝叫声。

地上都是彩绢身上流下来的血，彩绢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但是她不会死，也不能死，秦司徒要继续折磨她不会让她死。

她用近乎沙哑的声音道：“秦司徒，你跟着沈太太做的那些恶事，老天爷看着，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会遭报应的，注定会天打雷劈！”

秦司徒冷笑：“我天打雷劈！这不是还有我们女儿挡着灾吗？报应早就降在你女儿身上，你女儿死了，我都不会死。我做的恶事？都做了什么？你果然都知道。”

“我知道晋哥儿他是……”不等彩绢说完，秦司徒对她换成了拳打脚踢。反正已经在小房间里，其他人根本听不见，他揍自己妻子是家事，不算故意伤害，其实就算被人看见，别人顶多劝解根本管不了两夫妻之间的事情。

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彩绢再也说不出什么反抗的话，像一只温顺的狗一样乖巧，就算秦司徒看似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她也只会条件反射地瑟缩起来，身子颤抖，任他抚摸。

看到她害怕乖巧不再抵抗，秦司徒发自内心有种满足感，他让她向西她不敢往东。

她从小房间里满手鲜血地爬出来，秦司徒丢了一套干净丝绸衣服过来，道：“送给你。出门别给我丢人。”说完，丢下她一人在房间，一人受伤严重默默地处理伤口。

秦司徒每次都这样，只会打她的身子，有一次打得最重，将她的腿打折了，给她请了私人大夫来接骨，对赵妈妈等人说是下雪天自己在雪地里走路摔的。腿是接齐了，能够行走，但现在骨头还有点歪，穿裙子的话便看不出。

她根本不好跟自己的外祖母说清她的腿是被秦司徒打折的，只因赵妈妈在安府过得也并不太好，赵妈妈留在安府不光是为了她，还是为了照看被自己一手养大的老爷。

如今老爷病了不能够言语，甚至不能自由行动，老太爷和老太太早已经不在人世，她要在安府立足只能够依靠现在被安太太器重的丈夫秦司徒。

她知道很多安太太吩咐秦司徒做的事情，只因她是秦司徒的妻子，就算秦司徒防着她，她也知道一些他做的事情，他找了哪些人诬陷安枝晋，要安枝晋蹲大牢被判死刑。

她知道，但是她不能够说，不能够被秦司徒发现。她知道，她的人生已经这样了，不可能再好了。但有些人，理该遭到报应。

房间里有提前备好的热水，估计是秦司徒一开始准备洗澡用的。

现在秦司徒过的日子尊贵得如府里的少爷。而真正的少爷正在蹲大牢被诬陷。原本的下人秦司徒什么都没有，却因为□□了她，娶了她，才有了资本。现在为安太太卖命，在沈唯面前过得跟哈巴狗似的，便让她在他面前也如此。

他的尊严是靠打骂妻子挣来的。

她擦干净身子，简单上了药，换上秦司徒给的干净衣服，离开房间去往女儿的房间。

她的女儿至今只有三周岁，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她端着饭食推门进去后。女儿秦知意听见声音，欢笑道：“阿娘，你来了呀。”

秦知意的脸色比普通女孩更加白皙，是透着病态的白皙，眼睛从小就看不见蒙着一块白布。她没有什么力气，甚至不能够从床上自己下来，吃饭都是需要有人喂的。

也许是当年她太早怀孕，也或许正如秦司徒说的那样是报应，秦知意从小身体不好，特别容易生病，一场小小的毛病都能够演变成大毛病，还特意容易过敏，皮肤过敏严重，平日不能接触太多的人，只能够在房间里养病。

“阿娘，我想吃你煮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