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淳意送玉娆出宫后,拿着风筝在宫中闲逛。她来了兴致,索性把花盆底脱掉,换上了宫女的平底鞋,拿着风筝在空旷的宫道上跑来跑去。
宫女们在后面追赶,于是局面很快变成了追逐战:方淳意跑得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等到回过神来,她已经误入假山深处。夏刈正在此处和手下交代事务,听到动静,正好与方淳意眼神对上,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凶光。
淳儿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嗓子却像被堵上一般发不出任何声响。
……
“澜依怎么不在?”年世兰步入翊坤宫,问在殿内候着的周宁海。
周宁海指了指内室,“娘娘,事情办的很干净,周围的嘴都很严,不会走漏风声的。”
年世兰虽然听着一头雾水,但还是迈着步子进入内室。在掀开帘子的同时和叶澜依对上了眼神。她刚想说点什么,就注意到了用毯子把自己裹起来的淳儿,还有一件扔在地上的血衣。
“启禀娘娘。微臣跟踪粘杆处来到一丛假山,碰巧看到夏刈正准备行凶杀人。出于私心,我将在场的除了淳贵人以外的活人全都解决掉了。”
叶澜依垂眸,在地上半跪不起,拱手道:“当时情况危急,没有顾虑太多……若造成麻烦,微臣愿意将功赎罪。”
越到关键的时刻,任何落入水面的石子都有可能引起巨大的波澜。她不愿意拖累大家的计划,但也无法对方淳意见死不救。
于是她等待着年世兰的判决。
须臾,她只是听到年世兰叹息了一声,似乎很快做出了取舍。
“周宁海说你都清理干净了,既然事情收尾收得好,那何罪之有。”
方淳意从毯子里探出头来,“世兰姐姐,都是因为我放风筝迷路了,这不关叶统领的事。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忙。”
“小丫头就躺着吧。等会我让颂芝给你换件衣服,别弄脏本宫的贵妃榻。”年世兰没好气地回话,随后又认真地分析道:“帮忙?指望你家,还是你自己?且不说,你家那么早就把你送进宫,能成多大的气候?退一步说你本人,来宫里这么久,不也是随遇而安?
本宫的哥哥退守之后,之前的‘人脉’不照样树倒猢狲散。人都是因利而来利尽而散。本宫都没把握,更别说你了。总之别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费心神。”
方淳意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小叶子,你先过来,麻烦你先去甘露寺跑一趟。”年世兰朝叶澜依招招手,递给她一张信纸。
*
没等来太后薨的消息,倒是先等来了皇上病情加重的信息。他迷迷糊糊,已经说不出连贯的话语。
看着养心殿来来往往的工人们,宜修但笑不语。感觉心情似乎从没有这么好过,伪装自己那么多年,到头来换句“佛口蛇心”。
真正的蠹蛇,那都是杀人于无形。
……
皇上的情况持续这么些天,几位亲王似乎在蠢蠢欲动,不过有能力的,在皇上尚且清醒的时候都已经被剪掉了羽翼。这些亲王除了嘴几句,也翻不出太大的水花。
山雨欲来风满楼。在这雷电交加的雨夜,雷声掩盖住了深宫里一处爆炸声。安陵容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和宝娟从掩体后面过去查探。
之前研究的时候还要注意动静,然而在皇上越来越气息奄奄之时,她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展现出自己惊人的天赋。
“我成了,宝娟,我成了!”她猛地握住宝娟的手,雨水从脸上滑落,却难以浇灭她内心的喜悦。
“小主,我们先回房避雨吧!”雷声和雨声太大,两人即使面对面也要大声喊话。
“不急,不急!趁着雷声,再多实验几次!”
安陵容兴奋极了,上一次这么兴奋还是在她借姨娘的手药倒安比槐,真正掌控安府的时候。
*
雷电交加,风雨飘摇。甘露寺在此时迎来了一位戴着斗笠的夜行客。
阮嫣然合上木门,“山高路远,外面大雨滂沱。施主快些进来避雨吧。”
步入室内,炭火的暖意让人感到安心。叶澜依取下斗笠,挂在一旁。“这夜晚风雨交加,您不觉得正是杀人灭口的好时机?”
“若真是好时机,我这个尼姑可没什么价值给你杀。”阮嫣然不轻不重开了个玩笑:“我都看到你腰间的宫令了,你是皇宫里的人,而且还不是无名小卒。若真是要暗杀谁,绝对不会把能显示身份的信物这么大张旗鼓地挂在外面。”
听完她的话,叶澜依露出了然的神情,拱手回复:“晚辈自愧不如。我此次前来是奉华妃娘娘之命,特来向您问问齐妃……李师太现在如何了?”
阮嫣然笑了笑。“这鬼天气,你从这么远的地方过来,只是为了探望一位废妃?没记错的话,华妃娘娘和齐妃在宫里并非知交好友吧。
说到齐妃,难不成是想问三阿哥的事?”
叶澜依有点汗流浃背。她只是按照主子吩咐的去问,也没人告诉她舒太妃直奔主题啊?她现在该做什么?
想来想去她掏出华妃娘娘给她的信纸,递给阮嫣然。“微臣嘴笨,还是请您直接看书信吧。”
阮嫣然接过书信展开,在看到上面的图案时愣了一下,这不是准噶尔那边的图腾吗?再定睛一看书信内容,她直接站了起来。
“多谢……朝瑰是个好孩子……”她双手合十拜了拜。虽然叶澜依并不知道她在拜什么,不过态度松动了说明她事情办得不错。
“三阿哥已经失忆了,在柴房里锁着。我已经老了,也没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只是请帮我转告我的孩子,若是安定下来了,记得给我来几封信。”
不仅是老了,而是牌桌上她只能搅动风云,却做不了收网的那个人。
叶澜依点点头,收回信纸。“三阿哥的去留一切都要看‘那位’的意思,请放心,有任何事都波及不到您。”
……
风雨依旧瓢泼般冲刷着屋檐。
有人忙忙碌碌,抓药的人进进出出。妃子们几家欢喜几家愁,看戏的几位仿佛置身于事外中。
这紫禁城终于还是失去了它的现任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