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市的雨水充沛。
体育场人声鼎沸，今天有篮球赛。
许时舟去而复返，裹挟着一身雨雾水汽，回来就有些心不在焉。
几个好哥们摸不着头脑。
“舟哥这是…没表白成功啊？”
“咱舟哥这外貌身形条件啥的也不差啊，这都没成，唉。”
“感觉不像是没看上，该不会，其实是有喜欢的人了？”
“嘘，小点声…”
看台休息区，许时舟垂眼望着手机上的消息。
sc+i：对不起，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sc+i：你人特别好，真的！不是你的问题…但是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的！
sc+i：[大拇指.jpg]
许时舟叹了口气。
许时舟：是嵇炀吗？
…
宋词瞪大眼睛看着许时舟发来的信息，满脸震惊。
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打球的时候偷看被发现了？
有那、那么明显吗？！
sc+i：你怎么知道…
许时舟：抱歉，社团活动那天不小心看见你们在交谈
宋词怔了下。
许时舟：你不用担心，我没听到你们说话内容，本来那些也都是我猜的
许时舟：那作为朋友，礼物也不能收吗？
宋词其实有点纠结。
纠结的这个点不是在于许时舟和他表明心意后，两人会形同陌路。
而是自己当时没听林瑜的，林瑜说许时舟在追他，他不信。
亲身经历告诉他，被拒绝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
sc+i：谢谢你的喜欢哦，但我没办法回应你的喜欢。如果作为朋友的话，那礼尚往来下次我也给你带礼物，真的对不起！><
许时舟：不用说对不起
许时舟：你也很好
宋词手指敲得飞快，但短短一行字，他斟酌了许久，输入又删除…删除又输入…
收到许时舟的回复后，他才呼出一口气。
和人沟通太难了，他想一个人静静…
嵇炀面无表情看着他的对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其他人聊天聊得欢快。
先前是他蠢，被哄着骗着，朝思暮想着等对方放出见面的信号。
实际上，压根不存在什么信号。
嵇炀眼里闪过一丝幽暗。
在他面前晃荡那么多次，还假装不认识。
如果不是这次拉黑删除，他得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小社恐骗他的事情？
宋词一手撑着伞，另一手握着手机抿唇思索，没注意到前方路况。
就在他脑袋即将磕上电线杆的前一秒，身后，嵇炀伸手，千钧一发之际将人拽了回来。
额前有温热的掌心垫着，宋词就算撞上去多半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嵇炀看他一眼，“好好走路。”
宋词收起手机，“…哦。”
宋词有苦难言。
他也不知道嵇炀一路不说话，跟着他到寝室是准备干什么…
总不能是护送吧…！
宋词抿抿唇，一颗心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男生宿舍近在眼前，学子们脚步匆匆，几乎不会出女生送男生到寝室门口依依不舍的离别场景。
“我到宿舍了，那个，嵇同学你…”
宋词说话干巴巴的，也不太敢看对方的眼睛。
…但是敢偷偷瞄。
然后就被嵇炀的视线精准捕捉。
不过嵇炀没空追究他并不正大光明的行为，口袋里响了一路的消息提示音，转为了电话铃声。
嵇炀不耐烦地啧了声，拿出手机。
电话那头是卓竞的声音：“说好的打球你人呢？靠，就知道你和上次一样放我俩鸽子，所以我俩回校了啊。”
嵇炀冷冷淡淡：“有事说。”
“能有什么事，就问你还回不回了，哦对我们四缺一，等你五黑！小鸡崽嗷嗷待哺啊！”
嵇炀还没表态，宋词先小小声说了句：“我、我先回——”
刚迈出一步，一股外力将他捞了回来。
很大劲，反正他这种小身板一个过肩摔可能就无了。
嵇炀看紧总是想逃跑的人，薄唇微启：“不回，没空。”
电话那头的卓竞沉默一瞬，问：“你在外面干什么呢？”
忙着和人讨一个说法。
嵇炀：“谈恋爱。”
宋词：…！
卓竞：？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啊，今天是雨天啊？！
电话被挂断，宋词懵懵然。
原来不是要揍他，是要谈恋爱啊。
…那也没比挨打好到哪儿去！
宋词看过很多防范歹徒教学，下意识把手推出去，抵住对方胸膛后，软硬适中的触感，他才后知后觉…
嵇炀把他拉进怀里了！
宋词一惊，直接屏住呼吸，主打一个把自己憋死。
…足足半分钟。
“缓过来了？现在可以谈谈网恋的事情了么？”
嵇炀盯着他，目光幽幽，“解释一下，信上写的，是什么意思？不喜欢我？”
宋词瞳孔睁大，头摇得像拨浪鼓。
他微垂脑袋，“是、是你不喜欢我。”
嵇炀：？
嵇炀蹙眉。
“你只是因为习惯，因为游戏…”
宋词顿了下，移开视线。
“因为一直以来的语音，产生了依赖，才对颂颂有好感，隔着网络所以心动。但网恋是没有前途的，说不定奔现了也会——”
说着说着，嵇炀的脸越靠越近，呼吸近在咫尺。
“会怎么？”
宋词结结巴巴：“会、会…分手…”
空气中雨珠都凝结在半空，忽然静止不动了。
绵长地沉默过去后。
嵇炀缓缓开口：“谁告诉你奔现一定会分手。”
宋词讷讷：“我…自己想的？”
“而且你说的，”宋词扣扣手指，“你对gay没兴趣。”
嵇炀：？
嵇炀难得噎了下，几句话跟回旋镖似地，直直戳回他心口。
尤其是当宋词信誓旦旦地说：“你是直的。”
把一个直男掰弯，罪很大。
“那天的事情我可以解释，当时拒绝你是因为不知道你是颂颂，不是不喜欢你。”
嵇炀深呼吸：“不要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到我头上，好吗？”
“…”
宋词不接茬，一副乖巧的模样却说着反骨的话：“不是的，你就是不喜欢我。”
嵇炀：“……”
嵇炀感到头疼。
深呼吸一口气，他妥协般地说：“行，就当我以前是直的。”
“但从现在开始，我弯了。”
“既然网恋没前途，那现在回到现实生活，我重新追你，行不行？”
…
宋词怀疑林瑜先前给他倒的那两杯米酒里面，含有致幻成分。
否则他怎么会听到现实中的嵇炀说，要追他呢？
好想睡觉。
睡一觉醒来，世界应该就恢复原状了吧。
“还发呆？”
嵇炀轻拍他的脑袋，和想象中的触感一样，发丝柔软。
“寝室里有没有蜂蜜水？”
“有的。”
“行，上去醒醒酒再洗澡。”
“…哦。”
宋词如同行尸走肉，慢慢吞吞上了楼，走到二楼，才突然加快脚步。
开门进寝室，宋词直奔阳台，抓着栏杆探出头往下望。
嵇炀还在楼下，他似有所感地抬头。
宋词忙不迭蹲下。
但阳台没封窗，只有几根栏杆围着，楼前也没有大树遮阴蔽日。
几乎一览无遗。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持续在震动。
宋词拿出来看了眼，是个陌生电话，他楞了两下，接通。
“喂？”
“别在阳台淋雨，进去。”
“…！”
宋词捂住嘴巴。
嵇炀轻描淡写道：“不然请我上去坐坐？”
“！！”
宋词：“我、我信号不好…”
嘟嘟——
电话飞速被挂断。
楼下，嵇炀看着他逃窜般的背影，轻笑一声。
他心情极好地敲字。
陌生号码：可以把追求者从小黑屋里拉出来了吗？
-
隔天，早八。
宋词一觉醒来就看见那条显眼的短信。
要不要放人出来，这是个问题。
宋词愁苦地望着天花板，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越来越偏了。
叮。
手机又进来一条短信。
陌生号码：还没起？门口的早餐要凉了。
与此同时，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楞了两秒，宋词弹射从床上坐起身。
“咚”地一声。
宋词：“嘶…”
起猛了，脑袋撞到他挂在床帐上的平板了…
宋词顾不上额头有没有肿包，麻利地翻身下床。
外面该不会是…嵇炀？！
昨天他在阳台上的时候，显然已经暴露自己的寝室号了！
宋词紧张的时候就喜欢咬嘴唇，就在他纠结到底要不要开门的时候，敲门声复而响起。
紧接着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人声。
“宋宋你在寝室没！给我开下门，我没手了！”
宋词顿了下，给室友胡一千开门。
胡一千拿了一堆快递和课本，大包小包，活像是从别处逃难来的。
“当哥的真的累死…”
胡一千：“哦对了，宋宋你的外卖。”
“外卖？”宋词接过。
外卖包装豪华，份量很大，宋词差一点没拿住，他谨慎地先瞧了眼外包装，没有外卖单子，看不到信息。
但宋词忽然灵光一现。
正常思维的话，这个时候应该怀疑是嵇炀了。
胡一千看他从保温袋里掏出一份一份又一份黑色盒子，难得有些震惊。
“点这么多，不像你平时的风格诶。”
宋词含糊其辞：“你们吃早饭了吗？”
“没呢，这不一大早就干苦力去了。”胡一千指指一堆资料，“昨晚忘了要打印，只能赶早上了，一会儿上课得交。”
宋词“哦”了声，从外送的保温袋里找到一张订单。
他怔了下，不是外卖，是堂食打包的。
宋词抿了下唇，“千哥，你有看到外卖员长什么样子吗？”
胡一千：“外卖员？没见到外卖员啊，就放在宿舍门口，我还以为是你忘了拿呢。”
宋词发愣的时间，手机短信又“叮”了声。
陌生号码：是给你和室友的。
宋词唇线抿成直线。
他是不是会读心术？
一定是隔墙有耳！
宋词把早餐分给室友们，一顿丰盛的碳水结束，他和胡一千都准备去上早八。
宋词习惯提前到，这会儿学生陆陆续续进教室。
但早饭吃多了就容易犯困，以至于他自动屏蔽了身边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噪音。
“同学，这节好像不是毛概课吧？”
这一声，宋词的瞌睡一下就醒了。
他猛地转头。
嵇炀淡定地往他边上一坐，把思政课本把他手边推过去。
宋词就这么呆呆傻傻地望着人。
“你…来蹭课吗？”
宋词吞咽了一下口水。
嵇炀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眼，平静地翻开课本，“我陪喜欢的人上课。”
“顺便刷点好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