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你在无意中得知自己在乎的人,很想得到一样很中意的东西。
而你又不想让对方知晓你得知这个消息的途径。
那你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既不被对方察觉,又可以顺理成章的把礼物送到那人手中呢?
这听上去挺难的。
刚刚挂断门店专线电话的孙念,此时此刻就被这个问题给烦恼的抓心挠肝。
烦闷地抓了抓头发,她将脸颊贴着书桌,苦恼地自语道:“果然还是买了,那货到了,我该怎么办……”
时间倒回三个小时前。
在厨房被弗兰西斯卡压着喝完了一碗奶油蘑菇浓汤,纵然心中思绪翻腾,孙念也没有在楼下傻等。
回到房间一时之间也没有想要忙活的事情,于是她索性翻出书架上那一大叠DVD,盘腿坐在地毯上看起了电影。
真不愧是她之前珍藏的影片,老电影独特的质感,演员精湛的演技令人移不开眼。
聚精会神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电视屏幕开始滚动演职人员名单时,她才滚动了下自己干紧的喉咙,堪堪回了神。
蒋司忆还没回来吗?
孙念拉伸了一下,准备下楼倒点水喝。
出来的太急,她也没顾上穿鞋子,就这样赤着脚轻轻地走下楼。
下面没有人在,只有转角处的玄关还亮着一盏小夜灯。
想着马上也要上去,她干脆也没有选择开灯,半摸着黑往厨房冰箱走去。
冰箱里的白灯在黑夜中给足了安全感,倒出玻璃瓶里的冰水猛地灌上几杯,孙念餍足地喟叹一声,洗好杯子便准备回房间。
屋内霎时间寂静了下来,就在转头时,却隐隐约约听到了说话声。
疑惑地挑起眉头,孙念寻着声缓缓靠近声源处,直到能听清说话的内容。
是蒋司忆的声音。
她在和谁打电话?
她这样不打招呼的偷听是不是不太好。
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迈出去的脚瞬间顿住,还是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要回房间去。
脑子里是这么说,可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难以动弹。
因此,屋外那人的说话内容被她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你真的不考虑入手买?现在买很划算的。”电话那头的人貌似在劝说蒋司忆,“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东西嘛,时机到了不买岂不是很亏。”
“我……再考虑一下吧。”她说话的语气依旧温柔,可孙念却很清晰地捕捉到蒋司忆脸上的难过。
“你之前和我说过那么多次,叫我帮你多加留意。”电话那头的人听上去很不理解,“这可是限量版,好不容易降价,有什么好纠结的。”
“而且,你不是就差这一支了吗?奥罗拉的蓝曼巴。”
“是啊,就差这一支。”蒋司忆的声音很低,她轻轻地呼了口气,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谢谢你,小妮。难为你还记得我一直都很想要这支钢笔。”
“为什么不买。”小妮脑内回想了一番当时这人近乎痴狂的模样,依然感到诧异。过了一秒,支支吾吾几声,迟疑地问道:“你最近还好吗?”
“你怎么会这么问。”蒋司忆眼睫颤动,牙齿轻轻地咬着大拇指的指甲盖,“没事的,你别多想。我最近在国外工作,不在国内,买笔的事情之后再说吧,劳烦你了。”
电话那头的人叹了口气,说道:“你和我还这么客气干嘛。在外面注意安全。”
“嗯。”
之后的内容她就没有再听,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蓦地关紧大门。
胸腔跳动的频率好像在打鼓,孙念喘着粗气,咽了下口水,眼睛直直地盯着百叶窗外的风景。
“奥罗拉的蓝曼巴。”这是个什么东西?
她刚刚好像隐隐约约听到手机里的那个女孩说是钢笔。
还有就是,为什么电话那头的人提到这个的时候,蒋司忆的表情看上去那么难过?
难道是因为想要的东西买不了,所以才这么失望的吗?
“蓝曼巴,蓝曼巴……”她嘴里碎碎念着,冲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的搜索引擎。
鼠标滚动了一番,她停留在一个购物窗口,点进了页面。
食指和中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孙念撑着脸侧,眼眸一瞬不瞬地盯在那支通体呈现克莱因蓝,用缎面材质制作的钢笔。
是这一款吗?
蒋司忆很想要的那个?
她拧着眉头,打开左手边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铁盒,孙念掏出钥匙开锁,打开盖子,里面是垒得整整齐齐的一叠钞票。
这些钱是自己在学习之余打工攒来的,她每个月都会存点,放进这个盒子里,所以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
怀着忐忑的期待,她把那一大叠捧在手里一张张数过,不多不少正好五千人民币。
然后她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汇率,发现居然刚好够买。
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不然她都不知道如果不够,那自己到底要往哪儿凑出来少的部分。
有钱就是底气足,碰巧官网上还有线下门店的电话,她连忙打了过去,预订了一份。
东西是买了,但是又绕回了最之前的老问题。
该怎么送呢?
直到第二天清晨孙念骑着自行车去城里换了钱,又到专柜那预付了定金,行驶在回家的路途中。
她都没有想明白到底该怎么办。
把自行车停好,孙念绕过家门口的那条石子路经过花园。
除了她脚踩的这块地方,再往后院的大山仰视,目光所及的那一大片果林和植被都是杰森的功劳。
他与自己爸妈认识的时间貌似很长,自打孙念有记忆以来他就已经在树上劳作。
脸上带着一道疤痕,常常板着一张脸。古铜色的皮肤仿佛镶嵌在他眼角的每一条褶皱之中。
他基本不与陌生人交谈,孙念也不常和他讲话。就算不得不交谈,他也只会用那种冷淡且并无起伏的语调敷衍了事。
好像与自己沟通是一件麻烦又棘手的负担。
她目视前方,装作自己由于专注走路而忽视了他们。
这很幼稚,也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把戏。
杰森脖颈上围着一条吸汗的大毛巾,脚踩梯子,仰着头修剪新长出来的树枝。
蒋司忆坐在距离他不远的长椅上看资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聊着天。
路过之际,园丁那笨拙却又清晰的英语单词一字一词地蹦进她的耳朵里。
哼,她就知道。
这个阴沉的老头平时藏得严实,故意用晦涩难懂的当地方言为难自己。
回到房间脱掉外面那件短袖,孙念穿着里面宽大的背心打开阳台走廊的门。
撩起衣摆扇风,手臂靠在栅栏边,以此来掩饰自己向下观察的本意。
草坪被饱和度极高的阳光晒得仿佛沁进了橄榄油一般,就算是在树荫底下也依旧灼热的让人睁不开眼。
孙念的眼神极佳,能够毫不费力的看见蒋司忆脖颈上泌出的汗珠。
既然呆在下面不舒服,那不妨回到室内喝点弗兰西斯卡放进冰箱的鲜榨杏汁,又或者打开房间里的大吊扇小憩片刻……
不管是哪种,不都比坐在树下备受煎熬的好。
她看得太入神,以至于早已将伪装抛之脑后。
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无法自拔的人,貌似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视线也足以和正午十二点的阳光相媲美。
原先擡头正与杰森交流的人眸光一转,便直勾勾地与站在阳台俯视下方的孙念撞个满怀。
她习惯性移开,过了会儿,又转了回来。
那人从始至终都用那种温润得仿佛能沁出水的眸子注视着自己,这让孙念瞬间丧失了逃避的理由。
同时也燃起了希望。
她不断劝说自己。
嘿,孙念,放松点。
和蒋司忆打个招呼吧,实在不行那就再露出微笑,诚恳的道个歉,并告诉对方自己前几天吃错了药。
这一定很有效。
毕竟,人人都会对患者保持怜悯的,对吧。
不过很遗憾,她还来不及打招呼,甚至也没有微笑。
这场对视就如昙花盛开般短暂的结束了。
因为蒋司忆上来了。
这让她手足无措,于是两条腿脚跟踉踉跄跄的往后倒,跌回了卧室。
是来找自己的吗?
也许她现在就该躲进浴室,并在对方敲门的时候告知自己正在冲澡。
不过她什么都没干,只是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两条腿规矩的并列在一起。
“孙念,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她的声音听上去是否云淡风轻?
把手被拧开,一个人贴着门,小心翼翼地挤了进来。
她的另外一只手背在身后,见自己坐在原位并无反应后,慢慢挪动脚步靠近书桌的位置。
“这天真热,对吧。”
“是的,太热的天总让人焦躁不安。”孙念蓦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局促地用手指蹭了蹭裤管,“我忘记把吊扇打开了——你坐,等下就凉快了。”
急匆匆冲了过去旋开风扇开关,她一扭头,那人并没有坐下,而是背着手站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蒋司忆往前走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孙念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直到脚跟撞到门板。她舔了舔嘴唇,手臂贴在墙上,莫名有些底气不足道:“现在……不热了吧。”
对方很配合的点点头,哂笑着露出可爱的小梨涡,将那只背在身后的手从身后转到身前,“送给你。”
孙念一愣,视线从那人的脸蓦地转移到她手上抓着的那一捧花。
是一束很漂亮的木樨。
“杰森说这种四季桂的花量和香味不如金桂和银桂,可就好在可以四季开花。”她又将花往孙念那递了递,“不过也很漂亮,对吧。”
“这是在哪摘的?”孙念耳尖泛红地收下那束花,小小声地道了个谢。
“花园靠近后门的桂花树长了很多旁支,杰森修剪掉好多枝叶,我想着这么好看就被扔掉岂不是可惜,所以想拿上来给你看看。”
蒋司忆抬眼,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借花献佛了。”
她的心霎时间软得一塌糊涂,捧着花细细嗅闻过,她露出一个真挚的笑,“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