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臻早瞧出他看江采萍的眼神望穿秋水,但一念又起,他不得不弹起来说:“要下雨。”
两人大步流星地跑回弟子寮,许慕臻脸不红气不喘,若无其事地看着高向弓着身子咳嗽。
“古人说······‘钟鼓乐之’‘琴瑟友之’,你看我是不是弹琴、唱曲、送方小手帕?”
“随你。”
高向见他倏然之间拒人百里,心里敲锣,“难道你也喜欢采萍?”
许慕臻白过去一眼。
“那你干嘛不高兴?”
“我在想试炼。”
饮牛津广收孩童,教以识字、格斗的基本功课,修行六年参加第一次试炼,修行到十五六岁参加第二次试炼,划分各支学习专门技艺。黄老专于内功,越女精于剑法,三玄推算周易星象,神砂钻习毒物机毂,仙倡晓解百兽之灵,神农妙回杏林之春,伏羲奏高山流水之雅,万舞灼渌波芙蕖之姿。
但若想进入饮牛津的权力中心,其实只有两个选择——黄老,越女。无数目光凝聚其上,譬如锋刃交错的火光。
许寄北夫妇均出自黄老,许慕臻见过一次。
人头攒动,多得像黑压压的古木,中间让出一条路。许寄北和他其貌不扬的夫人穿过这唯一的聚光小径。
半大孩子不瞬目地望着手握饮牛津生杀大权的教主,尽管对方全然不知有对自己如此钦佩的孩子。
许慕臻没说“大丈夫当应如此”,也没说“彼可取而代之”,他只是拳头攥得很紧。
他记得许寄北就是弃儿,孤胆绝杀,登上王者宝座。
对抛弃自己者最好的报复,莫过于此。
他幻想的人生,最开始是找到父母,见过许寄北后,变成当教主和找父母。他幻想居高临下地站在那两个人面前,把所有刻薄话说一遍,告诉他们,看啊,他凭自己活到现在!
要是能当教主还可以加一句,看啊,他凭自己上高台!
能这样报复,多么畅快啊!
能让他短暂忘记被丢弃、被嘲弄的痛楚。
“采萍想去万舞,”高向的话把他拉回来,“我要是学伏羲就可以为她奏乐。”
许慕臻哑然,“扮作伶人那样,别怪我瞧不起你。”
高向居然很认真地点头,“我也瞧不起。而且师旷、高渐离都瞎了,我疑心这是乐师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