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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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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北京,早晚晌午的温差大的让人左右为难。漂亮姑娘们把这一季刚买的裙子摆满床铺,一会摸索着质地,一会观望着外面暖烘烘的阳光,端详很久之后,还是不忍心就这样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挑了一条比较厚的出门,等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用上牙打着下牙,咒骂着倒霉的温度。在萧索阴暗的严冬和色彩飞扬的盛夏之间,弥漫在校园里的是一种懒驴上磨的无病呻吟。偶尔有一个犄角旮旯的小报,报道了一种奇怪的呼吸道传染病。寒酸的消息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没有掀起来任何的波澜,很快被淹没在有些习惯性麻木的熙攘人潮中。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闷热烦躁,宿舍里鼾声如雷。

周潼翻了一个身,撕心裂肺的咳了两声,寂静漆黑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凄惨。又过了一会儿,周潼摸摸嗦嗦的从上铺起夜,披了一件衣服去了水房,起床的声音有点大,下铺的迟诚胡乱哼哼了两声。

“我靠~”周潼进入水房小半盏茶的功夫,凄厉的惨叫忽然响彻楼道,然后就听见慌乱的脚步声噼里啪啦的向宿舍逼近。

“老大老大,出事了!”周潼慌慌张张的跑进去,还把大灯给开了。

“嗯?”穆远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哪个王八蛋啊?等我睡醒了砍死你。”张瑞杰嘟嘟囔囔的从上铺伸出一直手来,有气无力的在空中乱抓。

“别睡了,赶快起来,快起来。”周潼就像被鞭炮把尾巴点着了的猫,抓住每一个宿舍里的人乱摇乱晃,很快,另外五个哥们都迷迷糊糊的被掀了起来。

“什么事啊?不能,明天早,早上说吗?”肖然费力的支起上半身,眼睛开了半条缝儿。

“肖然你看,我这是怎么了?”周潼带着哭腔说。

肖然眯着眼睛使劲的对焦,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但是又有些陌生的脸。

“你的脸,怎么看着比平时的大了?”肖然揉揉眼睛让自己清醒起来。

“那是肿了啊,还不止这些呢,你看你看,这起的是什么?”周潼把大饼脸凑了上来。

肖然看着周潼的脸,左右脸颊上面各有一个凸起来的豆豆,边缘有些褶皱撕扯,难得的是两个豆豆长得很对称,搞得周潼看起来分外有趣。

“这个,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肖然努力搜寻着遥远的记忆。

“哎哟妈呀,这可怎么办啊,是不是前两天那个小报上面说得传染病啊?会不会啊?会不会啊?”周潼急得满屋子乱转。

“周潼,别转了,屁大点病,最后你别是没病死,却给吓死了,那你多亏啊。”迟诚趴在床上安慰周潼。

“讨厌,我都这样了你还胡说八道!”周潼恶狠狠的瞪着迟诚,蜡黄蜡黄的皮肤泛上来轻微的血色,小眼睛配上脸上的两个包包,整个脸看上去像一个蟹黄烧饼。

“别瞎吵吵了,过来我看!”穆远从上铺一伸手把周潼的脑袋掰过来面向自己,稍微端详了一会,噗哧乐出来了

“你乐啥?嘲笑我?”周潼急了。

“周潼,恭喜你啊,长大啦,出水痘了,哈哈哈。”穆远直起上身,“你上幼儿园的时候干吗去了?怎么活到现在才出水痘?”

“水痘?”

“你听说过痘猪吗?”张瑞杰说,“痘猪就是得了水痘的猪,就不能吃了,要活埋了,一会我们弄几把铁锹,挖坑把你埋到食堂门口这事儿就结了,你懂了吧?”

“滚蛋,明知道周潼胆儿小还这么吓唬,没事儿,休息一个月就好了,不过这个病传染的很厉害,你得住院隔离几天。”肖然给周潼吃定心丸。周潼松了一口气,对着张瑞杰说:“你丫太坏了,总有一天遭报应!”

“我给校医院打了一个电话,说没有空余床位了,我骑车把周潼送到地坛医院去,一会就回来,迟诚跟我一起去。”穆远起床穿衣服。

“不~吗~,我~不~去~”迟诚伟岸的身躯在床上扭来扭去发去令人作呕的声音。

“靠,我要吐了,我陪你去我陪你去。”张瑞杰被迟诚恶心的胃里面翻江倒海的,赶快穿好衣服陪穆远出门了。

“迟诚,你至于吗?为了多睡一会你不要脸啦?”肖然等到穆远他们走了之后埋怨迟诚。迟诚得意洋洋的伸出一个V字手型,然后关了宿舍灯继续呼呼大睡。

当夜无事,次日晌午。

“咣珰”,宿舍门被人一把推开了,宿舍里早已饱餐战饭正在晒太阳的几个猛男抬眼观瞧,就看见神色凝重的赵跃站在门口。

“哎哟?是什么风把导员大人吹来了?听说您最近事务缠身,而且…”迟诚一看是赵跃,自然而然的开始贫嘴。

“你们还不知道吧?”赵跃打断了他,口气严肃。

“知道啥?”穆远隐隐约约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

“看新闻!”赵跃转身打开电视,快到下午一点了,居然还在播午间新闻,“卫生部目前已经全面证实,一种前所未见的呼吸道传染病三个月前在广东被发现并且开始向北传播,沿途的南京、武汉已经收到一定数量的感染报告。北京昨天也收到了几起症状非常相似的病例,相信病原体已经进入北京。希望大家不要慌张,安守工作岗位,我们将迅速有效的采取有力措施…”

看到这里,赵跃把电视的声音关小,对着一屋子目瞪口呆的傻小子们说:“真实的情况比电视里面说得严重,你们哪里都不要去,下午两点在5教2楼开全年纪大会宣布应对措施,必须到场。我再次强调一遍,千万不要乱跑,今天下午学校就会封校。”说完,赵跃就急匆匆的赶着通知下一个宿舍去了。

“这么说,那个小道消息是真的?”

肖然正打算接话,忽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号码。接听之后,电话那头透着周潼和张瑞杰绝望的声音:“兄弟们,快来接我们俩~我们要回家~”

“咋了?又出啥事儿啦?”肖然被吓了一跳。

“你们看新闻了没有?周潼住的这个医院已经成了抗击那个什么传染病的第一线了,刚才来了好多人已经把这里封锁了,现在这里只能进不能出,就刚才一会已经送来了二十多个严重疑似病例。听说所有医生还有护士里面的党员已经去开会要誓死保卫首都安全了,你们来接我俩吧…”周潼在电话里面号啕大哭。

“我靠你哭个屁啊,我才倒霉呢。我又没出水痘,就是来送你住院的,因为昨晚太晚了我懒得回去在这呆了半宿,这才是绝了…”张瑞杰在一旁骂骂咧咧的。

“你们先别慌,我们也出不去了,学校马上就封校了,好好在医院呆着,都听我说…”肖然赶快安慰情绪失控的两人,周潼是宿舍里面最小的,比穆远小了三岁。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小,从小怕打针吃药,生病住院,见到穿白大褂的就浑身冒冷汗,这回碰见这个阵势,估计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张瑞杰倒是好很多,除了骂街之外还算整体稳定。大家轮番上阵,先是安慰周潼医院的隔离措施非常得当,然后又说回来的路上更危险,而且回来之后学校也进不去估计还是要被送到医院去,废了好大的劲才把两个人的心搁回肚子里去。

当天下午全系大会,系主任亲自主持了会议,神色凝重的传达了学校的紧急决定若干,穆远等人此时不得不惊叹学校的反映迅速以及事态的燃眉情形。学校首先决定当天下午五点之后封校,也就是说给家在北京的同学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决定是要回家还是呆在学校。一旦封校生效,没有人可以在没有通行证的情况下离开学校,原则上学校鼓励同学们坚守晴湖。其次就是鉴于是呼吸传染疾病,任何形式的10人以上的室内聚会都被勒令停止了,翻译过来就是学生节停办,社团活动取消,食堂的饭菜只能打回来吃,上课全部暂停,自习教室也不许逗留。

“那,考试呢?”一个声音怯生生的问。

系主任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说:“等待进一步通知。”

多么复杂的情感啊,在外界已经风声鹤唳的情况下,听到了考试延期的消息。本能带来的兴奋经过理性的过滤之后,结合系主任在场的威严,使得全年纪的同学们一起作出了咧嘴吐舌头的动作,这种假惺惺的惋惜感让在场的年纪辅导员非常有面子。

对于那一段非常时期,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回忆。那众志成城的抗争,生死相依的决心,难舍难分的眷恋,肯定都是记忆浪潮翻滚却冲刷不掉的痕迹。多年以后翻箱倒柜,吹掉尘灰,我们来说说那段对于穆远最温柔的时光。

封校的头三周,是百无聊赖的。绝对不仅仅是没有课这么简单,所有的事情全都停了。每天早上起床之后,打开电视看新闻,看看最新的病情进展,刚看了两眼,楼长就会来敲门把大家都哄出去,然后全身都有隔离工装的卫护人员给每一个房间喷消毒水。大家无所事事,只好去食堂买饭,因为不准超过10人的户内逗留,食堂的桌椅都已经撤走了,大家只好用饭盒打了饭之后找一个草地坐下来吃。人心惶惶的,没有心情开玩笑,不少人戴着口罩,吃饭的时候才把口罩拿下来。饭后就挪回宿舍,几个人轮流在电脑上打侍魂,谁输谁下,迟诚无论输赢都不允许连庄超过三轮。到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全副武装喷药哥再次驾临,兄弟们就让位出门去吃晚饭,等晚上回来之后,打游戏或者打扑克到深夜,漫无目的且堕落的日子周而复始的持续了三周左右,弟兄们都崩溃了。

与此同时,疫情在逐渐得到控制,形势虽然仍旧紧急,但是已经不像最初那样让人六神无主。大家草木皆兵快一个月,精神上难免有些倦怠。北京那年的气候也反常,暖和的格外早,太阳总是笑呵呵的悬在半空中,烤的人四肢舒展。校领导审时度势,觉得最危机的时刻已经过去,现在是展示我晴湖英才战无不胜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时刻了。上级决定,在原来的防疫原则不变的情况下,先把大家的气氛调动起来,改变这种死气沉沉的局面。首先由学生艺术团带头,搞一系列户外演出,地点就定在十食堂旁边的小树林广场。

这下子可热闹坏了,各路人马早就解甲归田,现在忽然说要演出,那总得排练一下。室内又不允许聚集,大家只好把趁手的家伙翻出来自行寻找排练场地,呈现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场面。

军乐队因为人多阵仗大,跑到艺教中心门前的户外健身区操练起来,每天铜管乐那么一吹,把早起来翻单杠的大爷们搞的热血沸腾,平白无故多翻几个跟头。交响乐队化整为零,派出了好多只弦乐四重奏小分队,把住了各食堂的入口,瞬间把食堂的逼格拉高了不少。尤其是十食堂后面的西餐厅,听着四重奏爬旋转楼梯,黑胶牛扒饭都快吃出泰坦尼克号的感觉了。民乐队不辞辛苦,大队人马跑到荷塘边上排练,春江花月夜直接弄出了沉浸式体验,舞蹈队则把情人坡的回廊用了起来,压腿的姑娘们引发了围观的热潮,直男们把十字路口的交通弄瘫痪了。

将就着排练了一周多的时间,十食堂小树林广场的演出正式拉开了序幕。演出效果相当一般,喜剧效果直接拉满。本来春天风就大,加上现场没电源,主持只能靠吼,军乐开场还可以,语言类节目从头到尾声嘶力竭,合唱队吃了一嘴的沙子,民乐队上场的时候狂风大作,树叶乱响,挺喜庆的曲子搞出了武侠效果。现场就属疏月妍领舞的大梦敦煌最出彩,尤其是谢幕的时候,陆向南从人群中冲出来献花的场景一时在校园里被传为佳话。

这前面还有个插曲。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迟诚找陆向南坦白聊了一次。迟诚把当天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陆向南,给陆向南道了歉。

“要是你以后不愿意做兄弟了,我能理解。我有两个建议,一是我觉得你应该放慢脚步等等疏月妍,毕竟任何人想要跟着你的节奏前进都不是个轻松的事儿;二是如果你多给疏月妍一些普通女生的快乐,她会很高兴的。”

陆向南沉默了片刻,摊了摊手:“假如你不找我沟通这个事儿,我是真的不打算再和你做兄弟了。”

“那现在呢?”

“现在,好像还可以继续做兄弟。”

迟诚长出了一口气:“刚才给你的建议,我还挺认真的。我真心希望你们俩能长长久久。我

虽然很菜,但未来你也许会遇到更加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哦。”

陆向南一怔,他没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我的确应该多陪陪她。她的好多演出我也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去现场。下次她演出,我把课题组的履带防爆机器人带出来,那个机器人现在调试的很好,机械臂可以做出献花的动作,我打算…”

“大哥,打住!你自己去就行了,不用把你们组的机器人请出来,画蛇添足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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