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小姐看到的范围有限,只有镜子映照出来的那部分,能够判断的是这两个人正在忙前忙后,时不时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可要想知道她们究竟在忙活些什么,她也无能为力。
时间飞速流逝,再次来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很快他们就从镜中得到了答案。
“铜钱不能留在身上?打碎这面镜子就可以直接离开?”封徉对着镜中的文字直挠头,“这怎么听起来不太靠谱呢,镜子不是没法打破吗?”
俞昼雪沉吟片刻,说道:“这面镜子之前没法打破,可能是因为侯小姐还在上面的缘故,她只要脱离这里,就变回普通的镜子了。”
可铜钱呢?为什么不能留在身上?规则上说必须随身携带,他们并不知道铜钱脱身后会发生什么。
封徉来回踱着步,突然灵光乍现道,“你们听没听说过‘买命钱’?一个人重病或者厄运缠身的时候,就会找人做法,把这些灾祸转移到铜钱上,然后把铜钱丢在路边。谁要是捡到了这铜钱,就要帮忙承担灾祸。”
“我有个猜想,”他拿出藏在袖中的铜钱,上面带着些许锈迹,“这玩意儿就跟‘买命钱’有着异曲同工的作用,如果我们留着它,相当于把命给押在这里了。所以必须先把铜钱归回原位,才能砸碎镜子,否则很可能会当场死亡。”
不得不说,封大道士在玄学小知识这块还真是特别靠谱,他学的东西虽杂但多,不少关键信息都是他给的。俞昼雪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接着说道:“总而言之,先找到那个查堂人吧。”
演出期间不能随意走动,他们只好等待演出结束,再去门口寻找查堂人。最后一记铜锣声将将落下,台下响起了如雷贯耳的掌声,幕布缓缓合拢,看客们收拾完东西,接连涌出大门,戏楼内霎时间变得冷清许多。
他们穿梭过人群来到门口,没想到那查堂老头竟然没了踪影,大堂之中也未发现,只好分头行动,封徉去二楼,俞昼雪和谢乔去后台寻找。
再次来到后台,这里面依旧是一片热火朝天。演员们都在换衣裳和卸油彩,乐师们收拾着乐器,各司其职其乐融融,却依旧没能找到查堂的身影。与搜寻二楼的封徉汇合后,才知道两边的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他总不能是跑到戏楼外面去了吧?”封徉往板凳上一坐,擦了擦额头的汗,“戏楼里已经都找过了也没个影儿,难不成咱们最开始看到的那个就是鬼?”
一筹莫展之际,侯小姐却蓦然开口:“…不,你们还有个地方没找过。”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最终锁定在戏台的下场门,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地上铺着一张旧地毯。
俞昼雪上前几步,将下场门周围扫视一番,然后蹲下身将地毯掀开,才发现这下面竟然藏着道木板门。将木板推开,只见一条幽深的楼梯通往地下。
“这个地方只有我知道,是专门用来存放钱财的,”侯小姐补充道,“方才看到这地毯我才想起来。”
众人沿着楼梯往下走,最终是个狭窄的地窖,地上堆满了皮箱子,几乎没处落脚。谢乔撬开其中一个箱子的锁,打开便看见满目的钱财,甚至还有金银珠宝。这些都是启蛰班通过一场场演出攒下来的,只是后来戏班解散,这些钱财基本上都分给了大家作为慰藉。
封徉拿起其中一枚铜钱,与自己手上的对比,发现文字和图案都别无二致,于是笃定说:“看来这铜钱就是从箱子里来的,我们直接给放回去就行了。”
几个人相视一眼,将铜钱放回箱子里。好在铜钱离身后并没有发生意外,他们都还是活得好好的,就明白这是赌对了。
正准备从这里离开,俞昼雪却脚步一顿,将玉橛朝身后的某个方位刺去。其他人被这番举动吸引了注意,不约而同向后看去,才发现箱子旁边多出一道人不人鬼不鬼的身影,正是不见踪影的查堂人!
封徉立刻抽出桃木剑向它劈去,可它转瞬间又凝结出新的躯体,他暗道不妙,正要后退避让,却被附近的皮箱子阻挡了脚步。眼见鬼影即将袭来,谢乔立刻拔出枪对着它的脑袋来了记爆头,查堂直接被打没了半张脸,动作也缓慢了许多,她又朝着其他部位开了几枪,很快查堂人就化作一团黑气消散。
这干脆利落消灭鬼怪的场景看得封徉眼前一亮,他立刻凑到谢乔身边,好奇询问道:“姐你这手枪是特制的吗?等出去了能不能给我也搞一把研究研究?”
“请问你是想蹲牢子吗?”俞昼雪也好奇询问。
封徉:“你能别这么扫兴吗亲。”
谢乔听完他们的对话,直接摸出一排弹夹扔到封徉怀里,在对方懵逼的目光下解释道:“枪都是国家统一配的,特殊的地方在子弹上,研究完记得还给我。”
封徉如蒙大赦地点点头,小心地将弹夹收好。
既然已经将所有事情解决,他们也该离开这个位面。从地窖里回到戏楼内后,封徉拿起放在桌上的镜子,要摔不摔的,还有些许犹豫,“我真砸了?”
俞昼雪点点头,“嗯嗯砸吧砸吧。”
“我真的砸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吧,你说要不咱们再观察观察?指不定还能找到别的……”
“……”
俞昼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了把封徉的胳膊,对方痛得“嗷”了声,手上力道一松,镜子便掉在地上瞬间破裂,碎片向四周飞溅,只留清脆的声响回荡在耳边。
须臾间,令人难以置信的情景出现:碎裂的镜片从地上浮起,在半空中不断修复,熙熙攘攘的人群退回戏楼内,台上的幕布拉开,精妙绝伦的场面再度出现,时间竟回到了开场前的那刻。随后,所有人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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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凑巧,芮清竹和唐寻雁要找的东西正是铜钱,可她们最后没能找到。但在这过程中意外发现一个木匣子,里面放着手札,还有几张书卷的残页。
戏楼沦为阴阙后,芮家要做的事情就是毁尸灭迹,当时便把所有相关的证据都扔进了阴阙里。按理来说这些纸烧掉就好,却意外被扔进了戏楼中,也算是苍天有眼,不愿看见真相被埋没。
根据手札内容,她们判断出这是芮家家主和侯班主的往来书信,写了戏楼曾出现过的离奇案子。至于书卷残页,则是与当时给戏楼做的邪法相关,上面说铜钱不能随身携带,这正好与离奇案子相对应——有个戏班的演员得到铜钱后,用戏服勒死了自己,把自己的性命永远留在了戏楼中。
打碎镜子则是唐寻雁的猜想。两边唯一能关联的东西就是镜子,这面镜子就像一堵墙,将两个位面给隔绝开来。但也许根本不存在两个位面,就是同一个空间被切割了而已,将镜子打碎,空间就能复原。
传递完消息,能做的就是静候佳音。因为她们也没有十足把握确定这法子是对的,接下来的每分每秒都过得十分煎熬。等待良久过后,面前的镜子突然在桌上猛烈摇晃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镜而出。
两人立刻撤到远处,下一刻镜子就发出刺眼的白光,让人睁不开双眼。待白光消失,芮清竹眯着眼睛往那边看去,十分惊喜地发现几道熟悉的身影。
她立刻飞奔上前询问:“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倒是没事,就是过程太波折了点,”封徉捂着胸口唏嘘道,“以后我再也不来阴阙了。”
俞昼雪瞥了他一眼,“出息。”
封徉已经逐渐适应对方的刻薄嘴脸,十分狐疑地问:“你最近说话怎么变得攻击性这么强啊?不会是因为和郗河待久了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侣变色龙效应?谈恋爱还真是可怕啊。
“……”俞昼雪静了一下,“有吗?是你太不了解我了,我一直这样。”
经由对方提了这么一嘴,芮清竹才发现人数上有点不太符合她的预设,于是问道:“郗河和姓邵的怎么没来?”
之前用镜子交流的时候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把事情经过从头说起,现在才有机会好好说道说道。这过程当然也包括了认识唐寻雁,对方竟然能活到现在,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听完唐寻雁的经历,俞昼雪若有所思。他隐约感觉,自己回到现实的机会好像来了,要是能得到对方研究出的方法……
沉思之际,他的胳膊突然被人掐了一把,痛感瞬间来袭。愤然抬头,只见封徉嬉皮笑脸地看着他,“诶嘿,一报还一报。”
俞昼雪:“……”
算了,不跟傻子计较。
唐寻雁和谢乔已经是差了两轮的同事,可前者甚至看着比后者还要年轻,不过两位不愧是专业人员,即便素未谋面也能很快投入到交流中。
之前谢乔一直不肯跟他们交底,但现在肯定要先跟唐寻雁通个气儿,告诉对方近年来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这二人欲语还休的,显然是在犹豫要不要让他们听见。
俞昼雪见状,决定给她们个台阶下下。他拉开椅子坐下,面容平静道:“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继续瞒着我们也不是个事儿,您说是吧?关于这个无名神祇,你们究竟了解多少,不如全部告诉我们,这些说不准对离开戏楼还能有帮助呢。”
唐寻雁似乎叹了口气,她与谢乔相视一眼,开始娓娓道来:“我们对抗这个神祇的过程,要比你们想象中更久。”
根据他们的研究,无名神祇最早发源于一个沿海渔村,祂能够庇护出海者的安全,知道祂的人少而且胜在灵验,一直以来都是个正神。
后来有一群位高权重的古人想求得长生不死,他们在全国各地寻找代表“永生”的神祇,无意中得知了这个沿海渔村。可他们不知道神祇只是庇护出海、减少海难的,他们只看到这个渔村从来没有因为海难死过人,所以误以为这个神祇能让人不死不伤。
阴差阳错下,这群人开始用各种活物、畜牲祭祀这个神,甚至后面发展成了活人血祭,祂在如此邪恶的祭祀下逐渐变成了不可名状的邪神,反过来将那群古人全部吞噬,那个小渔村最后也未能幸免。
祂的力量日渐强大,已经害死了很多人。后来有一群道士为了除掉这个祸患,合力将尚未成熟的神祇封印,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再度发生,便销毁了所有相关记载。
直到数千年后,有人再次找到了这个神。
芮清竹问:“这个‘有人’指的是?”
“神祇被再次发现,是在民国后期,”谢乔口中的时间线再度缩短,离现如今更进一步,“有个普通猎户上山打猎,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当时邪神被封印的地方,也就是阗玄古城。”
“神祇的意识附着在猎户身上,成功离开了古城遗迹,并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到处寻找宿主。被祂附身过的人,都会在几天后莫名其妙暴毙而亡。”
——暴毙而亡!
听到这个关键词,封徉顿时一拍脑门,“神祇也附身到了芮家请的风水先生身上,于是戏楼里有了这个眼睛,而那个风水先生在几天后突然身亡了!”
谢乔继续道:“这些人横死的案子先是引起了地方当局注意,然后才转交给了国家的研究局。为了调查背后的真相,一个特别行动小组随之成立,开始追查神祇下落——他们就是我的前辈,寻雁姐亦在其中。”
数月后,特别行动组将目标锁定在一个小村子,将村民转移后,在这里和神祇交战,最后的结局是两败俱伤。当时前往的人所剩无几,将村子探查过后,他们没有发现任何神祇的踪迹,便宣告这次行动已经成功。
如果这就是结局该多好,可谁都没有想到,神祇没有被彻底消灭,还有一缕残存的神识,躲进了山林深处。
“这村子的名字是?”俞昼雪问。
谢乔:“幽廊村,就在天门山附近。神祇躲进某个山洞,开始了数十年的休养生息。”
俞昼雪不由得抽了抽额角。这伏笔埋得可真是有够深的。
谢乔见他如此反应,便说:“不出意料的话,你们去找老天师之前就被邵家算计了。”
“是啊,”对方语气轻松,“但由于证据不足,我们没有上报这件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谢乔对他投去赞许的目光,“明智的选择,因为我们也不想打草惊蛇。既然他们这次下了狠手,我们也就没必要继续隐忍了。等出去以后,所有涉事人员都会被即刻抓捕。”
芮清竹心下一惊,指了指自己,迟疑道:“…也包括我吗?”
谢乔点头,“严格来说是包括你的,必要时刻还需要你提供证据。”
而封徉听到这一席话后依旧如听一席话,还处在状况外:“什么玩意???你们被谁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