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薄雾散去，丹尼尔的房门被人用力敲得乒乓响。

他一脸不爽地拉开门，美梦被人打扰的痛苦让他黑着一张脸。“谁阿！大早上还让不让人睡觉？”

“神经鞘，你这个时间还没醒？”是那名指挥官，低头看向丹尼尔，声音清醒而冷淡。一如既往地不客气。

丹尼尔愣了愣，睡意还没完全褪去，大脑转了好几圈才对上这张熟悉又烦人的脸。

“弗兰克！你到底在干什么？！”等大脑反应过来面前的是谁，丹尼尔直接吼回去，丝毫不让自己憋屈。

弗兰克也就是那名指挥官，伸手指了指丹尼尔的衣服，“要不，你先换衣服。高层下达指令叫我带你去法兰迪城。”

丹尼尔下意识往后缩了半步，扫视着看向自己：身上的睡衣皱巴巴的，头发乱得像是刚从风洞里爬出来。他一边扯着自己的睡衣往屋里看，一边结巴着问：“呃……你要不要进来？我先换个衣服？”

“就两分钟。”指挥官冷冷地扫了一眼屋内凌乱的地板、散落的工具和角落里歪斜的咖啡罐，“我在车上等你。穿整齐点。”

话音刚落，指挥官便转身离开，没有多一句废话。

“操……”丹尼尔小声嘟囔着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发出一声哀嚎。他一边抓头一边走向洗手间，“才几点啊……连个梦都不给我做完。”

五分钟后，他拎着外套快步走出房门。指挥官已经坐在一辆低调的灰黑色悬浮车里，车门自动弹开，丹尼尔无奈地钻了进去。

“去法兰迪城干嘛？”丹尼尔一边扣上安全带，一边不满地问，语气里透着还没缓过来的困倦和怨气。

弗兰克头也不回，目光依旧盯着前方的控制屏，驾驶舱内只有他敲击面板的细碎声响。悬浮车轻轻震动着腾空而起，车窗外的城市在雾气中逐渐退远。

“有东西你得看。”他终于开口，声音里没有丝毫情绪。“啧，”丹尼尔一脸烦躁，“你能不能一次说完？总吊我胃口。”弗兰克淡淡瞥了他一眼，“是你太容易饿了。”

弗兰克查看着终端刚刚发过来的指示，扭头对丹尼尔说：“去一个机械诊所。”丹尼尔皱眉不满地看着他，嘟囔：“这种小事，也值得大清早把我叫出来？‘铁线虫’的高层又在发什么疯……”

悬浮车穿过高架轨道，速度平稳地向前推进。

法兰迪城，这个欧共体联盟最大的、最神秘的灰色城市。弗兰克驾驶着悬浮车躲过城市的巡逻无人机，如同一道流星，飞进混乱不堪的巨兽的咽喉中。直挺挺地硬着陆。

“到了。下来。”弗兰克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同时对丹尼尔说。

法兰迪城高楼和低矮的房屋交错，这里混进一栋鹤立鸡群的高楼，又或者突然间凹陷下去，露出一小片平房。小巷子的拐角处，挂着一个激光指示牌。

旁边就是那个机械诊所。两人的目光落在那上面。街角一个低调的金属门上——上面挂着一个微微闪烁的霓虹标志：

“费罗机械诊所——不问来源，不问身份，只收现金。”

只是他们来的不太巧，上面还挂着一个“暂停营业”的醒目标识。弗兰克眯着眼睛上前，试图透过门口的监控看向里面。

最终还是拽着丹尼尔，将他拉走。在法兰迪城中找吃的去了。

同一时刻，机械诊所内部的另一场谈话正在进行。

费罗轻轻抿着咖啡，闪烁着红光的义眼看着今天早上过来的不明访客。

“加西亚中校！很高兴能亲眼看见四十四军区的传奇人物。”对面的女人向费罗伸出手。而费罗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并没有和她握手。

费罗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在桌子上，磕碰出一声脆响。金属的机械手将桌子上的电子名片拿起。“Vireo Labs。”费罗轻笑了一下，嘴角上扬，眼睛里却没有一丁点笑意。

两指夹着那名片递回给面前的女人，“贵公司有什么事，要专门派遣副总来拜访一位医生？”

副总将自己的名片重新放回桌子上。依旧礼貌客气：“中校，想必您也听过我们公司。此次前来，不但是受到公司的委托也是受到军方的委托。”

费罗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副总接着说：“我们能提供最为先进的设备，药物。以及一支受您指挥的实验团队。”

费罗垂眼，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大口，喉咙因为吞咽而滚动。“很不错。十分诱人的条件。但，还不够吸引我。”将杯子放下，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

“您可真是难以打动呢！”副总笑了，看向费罗的目光势在必得，“这些还不够吗？那么，让您可以自由的实验，改进您想改进的东西。不用担心任何伦理道德。”

“法兰迪城比Vireo Labs在这方面更具有吸引力不是么。”费罗举起咖啡杯敬了一下面前的女人，“你说呢？”

副总转头看向墙上的还滴着血的金属义体和角落码放整齐的手术工具、医学书籍。

副总身体向前倾，靠近费罗，几乎要接触到一起，轻声说：“不不不，我们可不会只有这点能耐。只要您能在必要的时候提供数据给我们。以及，在我们需要的时候，与我们一同进行一些重要的实验就行。”她看着费罗的眼睛，试图找到她动摇的证据。开出的条件诱人。

“您当年离开军队前……的那个实验，我们可以全力帮您重新启动，继续经营下去。只要您愿意加入我们。”

像一只非洲草原的猎豹，优雅又杀伤力十足。伏在草丛之中，一边微笑一边接近猎物。

副总不断抛出诱饵，说：“加西亚中校，您看。这样的条件够资格入您的眼吗？”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形成光束。在副总的小半边脸和身体上停留，随后又消失不见。“加西亚中校，这不只是实验研究，这是‘重塑历史’的机会。中校，没人能抵挡得了这种诱惑。”她继续蛊惑道。

费罗听到后面的条件，双眼缓缓闭上，叹息：这的确十分让她心动。非常！只是……

“副总，你说你，不但代表了Vireo Labs还受到了军方的委托。”费罗睁开眼，挑眉，“只有你一人，恐怕难以让我信服。抱歉，我在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请。”咖啡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见底。

“这样啊。”副总有些遗憾地叹气，但是她微微摩挲着名片想：费罗，费罗·加西亚。你最后一定会加入我们。绝对！

“我会回去同军方提出让人一同过来的请求。”伸手将电子名片推到费罗面前。起身朝她鞠躬，说：“真诚地希望加西亚中校能加入我们。加入，‘深井二代’计划之中。今天叨扰了。我改天再登门拜访。”

说完，副总就离开机械诊所，丝毫不拖泥带水。

诊所的门再度合上，将喧嚣隔绝在这一方小天地之外。费罗手指轻点着桌面，低头看着那张电子名片，仿佛在掂量它的分量。片刻后，她抬起头，望向天花板上的感应摄像头，眸光冰冷。

“记录本次会谈。”她冷声道。

【会谈记录开始。访客身份：Vireo Labs副总裁，代号F-02。言明身份代表公司及军方。提出‘深井二代’合作计划。】诊所的主控AI用平稳的声音回应。

咖啡杯空了，她却没有再倒。

“深井二代……SINK WELL？”她喃喃低语，义眼的红光缓慢转动，仿佛正在读取某段被尘封的数据。

数秒后，她终于站起身，缓缓走到工具柜前，拉开抽屉，拿出一块军事芯片。芯片外壳布满划痕，却被保存得极好。她拿出一个便携分析器，将芯片插入，屏幕亮起，数据流闪动，一段段加密信息飞快滚动——屏幕正中心的标记赫然显示着：“SINK WELL-PROTOCOL”。

费罗目光冷静锐利，手指在分析器上轻轻滑动，一边喃语：“你们，还真是又找到我头上来了。”却又一次重新将分析器关上，现在的平静日子很舒服，让她过一阵再思考这些东西吧。

机械诊所正式开始营业，新的一天还在等着她费罗呢。她暂时还愿意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与此同时，街角另一边，丹尼尔正一脸困意地啃着一个过期感十足的能量蛋卷，而弗兰克则站在街对面，目光警觉地盯着机械诊所门口的方向。

丹尼尔不经意一个抬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从那间暂停营业的机械诊所出来。他马上用手肘碰了碰弗兰克，小声说：“你看！那是谁！Weaver（织蛊者）怎么在这里？她不是一直在Vireo Labs那边做事吗？”

“看来，这家机械诊所不简单啊。‘铁线虫’的高层让织蛊者亲自出马，却还派了咱们前来。这到底要干嘛呢？真是难以想象。”丹尼尔将蛋卷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对弗兰克说。

那名副总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两人，脚步稳健地离去。只是，离开前她的手腕小幅度地抖动，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袖口中掉落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到地面上，被风卷向机械诊所的缝隙处。

“哎，她不是实验部的地狱女皇吗？连她都出马了，是不是有人要被切片研究了？”丹尼尔凑到弗兰克身边八卦着说道。

门上的“暂停营业”标识闪了几下，自动熄灭，恢复成“营业中”。

弗兰克压低宽檐帽，说：“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快点吃，诊所开始营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