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先回了位于市郊的房子,自从许女士走后,温昼没再回过这里,刚靠近他就听到某种生物扑扇翅膀的声音。
“你别动。”谈晚谧如临大敌,捂着温昼的耳朵把他挡在身后,摸出手机呼叫外援。
半小时后,外援颜应踩着铺好的石板路,一步一摇骂骂咧咧地来了。
“为什么总是在周末的早上叫醒我?”颜应去推那扇被生锈的铁锁挂住的门,下一秒,满院子的鸡腾空而起,擦着他的肩膀四处逃窜。
“谈晚谧!”
“你他妈的怎么不早说里面这么多鸡!”
看着一股脑窜进田里的鸡,颜应觉得要夭寿,偏偏一只尾巴五颜六色的漂亮大公鸡不怕生,用红色的鸡冠蹭了下他的脚踝。
“……”
“你给我机会说了吗?”谈晚谧反问。
颜应:“……”
“这鸡能吃吗?”大公鸡全然不知危险即将降临,晃着屁股悠哉哉围着颜应转圈。
“能。”院子里一片狼藉,温昼一时之间找不到落脚点,自言自语似的说:“兔子呢?”
“什么兔子?”颜应大抵是起了鲨心,转头就是一句,“能和鸡一起炖吗?”
“不能。”温昼头也不回,轻手轻脚进院子,黑成煤球的兔子不知道去了哪,只在院子中央留下了几根毛。
“你把跑出去的鸡赶回来,然后去问附近的居民是否愿意收购。”谈晚谧推着颜应的肩膀,“不要让它们吃别人的菜。”
温昼转悠了一圈也没找到兔子,反而找到了掉在墙边的菜叶,他抬头,果然看到兔子蹲在墙头,嘴皮子动个不停,耳朵时不时甩一下,眼睁睁看着主人找它。
“下来。”温昼张开手臂,试图和兔子交流。
兔子嚼着菜叶转身,只留给温昼一个黑乎乎的屁股。
“你这样叫它不会有反应的。”谈晚谧握着温昼的手把他拽离墙根,从外套口袋里掏了把草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温昼看着青草细长的尾端,那草本来应该是新鲜的,但不知什么原因水分流失,变成了干青的标本。
“猫尾草。”谈晚谧接住闻到香味跳下墙头的兔子,“它比较喜欢吃。”
“你说要先回这里,我猜你是来抓兔子的,带了猫尾草以防万一,不过被我放在标本夹太久已经干了。”谈晚谧面不改色解释猫尾草的来源。
温昼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随之消散,他揪着兔子的长耳朵打了个蝴蝶结,绕了一圈回到正门。
不对,门已经没了。
生锈的铁门本来就摇摇欲坠,不久前被颜应一推彻底罢工,罪魁祸首这会正和一个弯着腰笑眯眯的老奶奶说话。
“这不是小温吗?”老奶奶一眼看到不远处的温昼,嗓门瞬间大起来,“你家那些鸡还要不要啦,我给喂了半个多月,不要的话我都买走了。”
正好。
“奶奶,我不要了,就……”温昼看了眼四周活蹦乱跳的鸡群,猜想它们必然被照顾得很好,“送给您吧。”
“不要钱啊?”老奶奶脸上笑意更甚,背着手歪头确认了一遍。
“嗯,不要钱,全送你了。”温昼学她歪头,最后被谈晚谧勾着脖子拽回去。
以为他有什么事,温昼凑到他面前问:“怎么了?”
谈晚谧被突然靠近的温昼吓了一跳,视线不自觉下移,停留在他微微张合的嘴唇上,片刻后他转头,“没事。”
鸡们的去处是找好了,它们对这里很熟悉,夜里会自己回来,走之前温昼问颜应:“你要炖的那只鸡好像不见了,要抓回来吗?”
“算了算了。”颜应摆手,“我倒也没那么想吃。不过你真要把你家给那老人家当养鸡场?”
“有没有一种可能,”温昼知道颜应是听话听了半截,只好再解释一遍,“我住这里之前它就是鸡窝呢?”
“你住鸡窝?”颜应成功提取重点并简化输出为一句有点炸裂的话。
谈晚谧抬眼看过去,“你吃错药了?”
温昼也服了,鸡窝就鸡窝吧,他抱着洗干净又被吹干的兔子,最后看一眼这个他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
“以后应该不会再回这里了。”
他对这里感情不深,更像一个过客,留下了匆匆忙忙的影子。
“走吧,再出趟市。”温昼勾住谈晚谧的胳膊,趁人不注意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带你回家。”
他们高中不是在长沙市区念的,也不属于它下辖的任何一座城市,需要一路向西再向南,谈晚谧开了五个多小时的车,在天黑前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其实和长沙那个房子很像,许女士总会在意一些意想不到的细节,比如相似的围栏,比如洋气的邻居。不过她生病后家里的条件只能住一层,烂尾楼也不会有人愿意买单,倒是一直留到了现在。
出乎温昼意料的,他看到的不是想象中墙皮斑驳瓷砖乱贴的半成品楼房,几个工人围在院中央,一边看图纸一边忙活,原本脏兮兮的外墙焕然一新,二楼阳台安上了新的木地板和落地窗,又被白色的护栏圈起来。
一楼的门换成了双开的,站在院门口一眼就能看到屋内的景象,地面同样换成了木地板,楼梯还在修,台面上铺了小纸板。
“你们……走错了吧?”温昼惊得站在原地,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没有啊。”看起来是领队的工人走到门外,念出门牌号,“和雇主给的地点一样。”
“是我请他们过来翻新的。”谈晚谧对工人点了下头,带着温昼进屋,“在昨天你答应要和我回来之后,没提前和你商量,抱歉。”
温昼没说话,只是盯着被挪走的漆黑立柜,颜应正避开满地的碎木板走过来。
“你生气了吗?”察觉到他神色不对劲,谈晚谧握住他的手。
温昼还是没说话,视线收回,拽着谈晚谧出门,拉开后座车门把他推了进去。
“我可以亲你吗?”温昼十分不客气地用膝盖抵着谈晚谧的小腹,再往下一点就会到一个危险的地方。
谈晚谧还没来得及回答,温昼就自己回了“可以”,右手食指挑起他的下巴吻上去,于是谈晚谧乖乖张嘴,抬手有规律地按着温昼的后颈。手环报了警,但在可控范围内。
余光看到颜应一头雾水地过来,谈晚谧带着温昼挪了一个人的位置,带上半掩的车门。
“他们说接吻都要闭眼,你为什么不闭?”温昼贴着谈晚谧的唇说话,开始挑起茬。
“错了。”谈晚谧丝毫没有要害被抵住的人该有的自觉,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条领带——是温昼昨天系在他手上那条,“要不你把我的眼睛蒙起来。”
温昼在右边,和谈晚谧相对时刚好顺手,他抿了下嘴唇,用领带蒙住谈晚谧的眼睛。
被蒙住眼睛的人看起来更好拿捏,不久前温昼刚占了上风,他咽了咽口水,伸出一根手指去碰谈晚谧平直的嘴角。
片刻后,他卸了力,靠回另一边不再说话。
“在想什么?”谈晚谧摸索着握住温昼放在他身边的左手,带疤的指腹不断掠过温热的掌心。
“我突然有点怕死。”温昼想扯出一个笑脸,发现怎么也做不到,只好作罢,他紧紧反扣住谈晚谧的手,“谈晚谧,我真的怕。昨天只是在电梯里挤了不到一分钟我就发病,差点……”
“温昼。”谈晚谧打断他,“要是某一天我躺在病床上命悬一线,你是什么感觉?”
“我会疯。”温昼低头又抬头,不愿假设这种情况,“不要开这种玩笑。”
“不是开玩笑。”谈晚谧取下遮眼的领带,抬起发抖的左手,“温昼,我比你更怕你死。”
“别怕!”温昼握住谈晚谧发抖的手,心软,也心疼,“别怕……对了……对了!你不是已经把房子翻新了吗,以后我们老了就到这里来养老怎么样?”
“你没生气?”
“没有,我只是……太惊讶了。”温昼把领带重新盖上谈晚谧的眼睛,“我都没同意你怎么就摘下来了。”
他迫切地想转移注意力,把某个念头从脑海里赶出去,低头急切地再次吻上去时磕到了谈晚谧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牙,瞬间疼得嘶了一声。
“你别乱动!”温昼按住谈晚谧抬起来的胳膊,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有点……可怕的想法。
“谈晚谧——”他压低声音靠近,“你……你把舌尖伸出来好不好?”
谈晚谧:“?”
他虽疑惑但照做,很快感觉舌尖被咬了一下,很轻,在最尖端的位置。紧接着,身边一轻,温昼开车门到了外面。
“他人呢?”谈晚谧把作案工具之一收回口袋,下车后不见温昼身影,只看见了颜应奇怪的表情。
“你还好意思说我。”颜应突然开口。
谈晚谧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要揭发你。”颜应晃了晃手机,“大白天和男朋友在车里乱——哎哎,抢我手机干嘛?”
谈晚谧快速翻了一遍相册,确认什么都没有才把手机扔回颜应怀里,“这里还不能住人,定个酒店。”
“我他妈的是你跟班吗?”颜应气不过。
谈晚谧停下回头,“我出钱行不行?”
“行。”颜应拍拍他的肩,“温昼刚刚进屋了,估计在监工。不过就两天时间来得及吗?”
“这个不用你操心。”谈晚谧几步上了一楼门前的台阶,温昼正蹲在屋内和一个工人说话。
是在问大概需要多久。
“最晚也要一个周,翻新完成之后也不能立即入住。”工人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回话,“你们如果着急的话可以多买点龟背竹。”
“辛苦了。”谈晚谧朝温昼伸手,“我们得走了,颜应已经在订酒店了。”
这里远离省会城市,好处是环境优美,坏处是基础设施相对落后,颜应看了好几家酒店都直摇头。
“酒店全在长途客运站旁边,要不就是挤在高层居民楼,而且这隔音也太差了。”颜应翻着用户反馈,把那一句话念出来,“虽然是便宜,但酒店能不能管管出来玩的情侣,他妈的半夜了还不消停!”
“额……”他看了眼在场的真情侣,“住吗?”
“你比较适合睡大街。”谈晚谧随便点了家酒店,把手机屏怼到颜应脸上,“这一家看着还行。”
看着还行,但谈晚谧忘了,图,它是可以p的。
谈晚谧大概一辈子跟“随便”两个字过不去,高中跟着两个学生点了水煮肉片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房间倒也说不上破,但和图上的差距还是不小,比如图片里放满一面墙的大书柜,实际上是不到他大腿高的小书桌,好歹地板和吊灯和图片长得一样。
“看起来还行。”颜应摸着下巴沉思,“不知道隔音怎么样。”
“你要是贴着墙角听的话再好的隔音都没用。”谈晚谧不客气地把颜应赶回他自己的房间,又把温昼的房间钥匙给他。
这家酒店没有双人间,只有大床,这也意味着他和温昼得分开住。
“要不我们睡一起吧。”温昼没接钥匙,反而握住了谈晚谧的手腕,他耳朵尖红了一片,不和面前的人对视,“你不想试一下吗?”
“不能试。”谈晚谧把温昼的两手举过头顶按在墙上,“你知道怎么做吗就试?”
“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温昼挣了一下,反而被压得更紧,“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不能随便试。”谈晚谧松手,揉温昼红起来的手腕,“一切等你的身体好一点了再说。”
“睡觉。”他又揉了揉温昼的头顶,“你可以抱着我睡。”
半夜,温昼被两侧房间的巨大声响吵醒,一边是开到最大的游戏音响的声音,一边大概是颜应说的被投诉的声响,拼接木床发出老掉牙的吱吱声,隔着一堵墙也听得清清楚楚。
不,不只是吱吱声,温昼还听到了两个缠在一起的声音,时而低时而闷,听起来很想压抑又控制不住。
在吉吉的酒吧待了快一年,温昼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不过魇浮平时只接女客,跟其他酒吧比起来好了太多。但再好,酒吧终究是声色场所,角落里藏着太多不体面的东西,魇浮只是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他曾经碰到过一次,一男一女,干柴烈火在卡座里就开始脱衣服,于是半个酒吧的人眼睁睁看他提着半桶冰块浇到那个男人头顶,又扯了桌布盖到女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