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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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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岑川是饿醒的。

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是刺目的远光灯,和疾驰而来的重卡。红灯又超速,司机简直是故意杀人。

呼啸的黑暗在那一瞬间铺天盖地而来,陆岑川甚至没能品尝些许身体被撞飞的痛苦。而当她此时迷蒙醒来,除却胃中叫嚣的饥饿,只觉得四肢冰冷又僵硬,周身虚软又无力。

竟然依旧不是很疼。

不,也不是全然不疼,但最突出的并不是疼。

召唤意识醒来的不是疼痛而是饥饿,再结合眼前的一片漆黑和身下冰冷的硬度,陆岑川顿感不妙。

眼下她的处境,绝不是车祸现场或者被送医救治的情形。

脑中起了警醒,身体却不容她多做反应,尝试着挣扎了两下,连翻动起身也做不到。虚弱的无力从头覆盖至脚,只得退而求其次,艰难的移动手指,一点点从手边开始摸索。

首先,自己躺着的地方绝非床面,甚至是哪种地面都不好判断。那种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起伏纹路,结合垫在手指间冰冷的微尘,更像是儿时玩泥巴所接触过的土地。

要知道,她可是在大马路上出了车祸,除非是被怼飞进了路边的花坛里,否则怎么会躺在这样原生态的泥土地上?而种植着植物的土壤,又不会有这样的硬度与干燥,更不用说路灯也不会叫四周如此的漆黑。

这一题想不出答案,陆岑川把手摸向自己。

不料下一题更难。

入手所触的,是粗糙的、极不平整的织物,绝不是工业化纤。但要说是棉麻,她又从没感受过这样……怎么形容呢?这样……这样糟烂的触感!

对,就是糟烂!

手指捏着的这方寸布料,不能仅仅归咎于材质的优劣或新旧,粗拙的经纬,叫它本身的疏密就令人堪忧,更遑论质感。

自己竟然身穿着这样的衣物吗!?

陆岑川的心更向下沉了两分,然后手指终于摸到了身体。

干瘪,枯瘦,突出的肋骨,手指落在皮肤上,粗糙的茧子让各处的感官都加倍明显。

这不是她的身体。

陆岑川:“……”艹,一种植物。

可能是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叫陆岑川的头疼厉害了起来,甚至一时压过了饥饿,成为主导她心神的感官。

难耐的疼痛牵动着神经,陆岑川恍惚看到若干狰狞的脸,然而还未等她细细分辨,外面就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关她两天!我就不信她还能不老实!如今她那死鬼娘也不在了,我看她以后怎么和我斗!!”

“就是,不知好歹的小贱蹄子,还想拿咱家的东西去祭拜她那短命鬼的娘,呸!”

“娘,她姐生的那个小崽子……”

几个女人满是恶意的言语尖刻又刺耳,可是当陆岑川凝神想多听一些,说话的声音又渐渐远去消失了。头疼欲裂又动弹不得,陆岑川只能先放过不管,小心而缓慢的呼吸了两回,极慢的翻身侧躺,蜷曲起身体,把手挪到了脸前。

谨慎又迟缓的把几个小动作完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终于能看得到一点轮廓——但也仅止于此了。虚弱、饥饿和疼痛令她神思恍惚,无法再集中更多的精神用来观察。思绪飘忽中,她下意识捋了一把头发,但还未被枯草般的手感震撼,就因为碰触脑后被剧痛偷袭。

仿佛是把脑仁儿掏出来砸在了钢锥上,陆岑川眼前发黑,不由自主又晕了过去。

之后两天陆岑川便一直昏昏沉沉的,脑中各种人事纷至沓来,有她自己的,剩下陌生的那些,应该就是原主的。

疼晕过去之前,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穿越,是以对完全陌生的人事出现在脑中这件事,接受度还行。

只不过那些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遥远时而切近,有些人嘴巴开开合合却听不到声音,有些声音近在耳畔却又看不清是谁,一团浆糊之中裹挟着令人惶恐的沉闷,搅得她在混沌之中也不得安宁。

直至最终,再次饿醒。

这次甫一醒来,饥肠更觉辘辘。她脑袋还木着,目中也无神,正在含混,就见有光从外洒来,一个妇人推门而入,大着嗓子嚷嚷到,

“小四儿眼看着是不行了,婆婆已经做主给扔出去了。他姨呀,你也就不用再在我们家待着,赶紧回去吧。”

从声音分辨,仿佛是之前在院子里恶言恶语的几个女人之一,这声音的主人一边说着,一边就撸了袖子过来拽陆岑川。陆岑川如今的身体只是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饿得虚脱加上脑子迷糊,被身形健壮的妇人一把抓住胳膊,几乎都没能挣扎,就被拖搡出门掼在了地上。

健壮妇人这整套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只在瞬息就已经完成,陆岑川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两扇破木门当面合拢,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不顾眼前一阵阵发黑,稳住身形扑到紧闭的木门上,

“你说什么?!你们把孩子扔了!?

喊出这句话之后,陆岑川自己都有些愣怔。

把孩子扔了是很可恶。

但是,关她什么事呢?

这两天她虽然在梦中昏昏沉沉,但也整理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这个身体的亲缘血脉如今算是死得干净,认识过往基本一片空白,那这个害死“她”的元凶家的孩子,与她何干?

只要不去追究,离开这里,她就能去过她自己的日子了。

“一清早就扔了!!”

接替那健壮妇人回答的是个苍老的女声,按推断来说,该是席家老太婆的声音。这把尖刻的嗓子无论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都叫陆岑川印象深刻,此时轻易就分辨了出来。

“你那个扫把星姐姐害得我儿子被征兵,又生了这个小扫把星把我儿子克死,如今眼见着是活不了了,难道还留着克我们全家吗!?”

“你也赶紧给我滚!!!”

蛮横的老太太叫嚣着毫无逻辑的污蔑,陆岑川默默听完,摸了一下饿得抽筋的胃,后退两步,稳住身形,抬起脚就踹门。

“嘿,夏草玲你还来劲了哈!”健壮妇人气势汹汹,席老太更是咄咄逼人,

“别跟她废话!” 席老太调门儿越加拔高,

“你大姐死了,你老娘就算计着把你塞进来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你们想得美!!!赶紧滚蛋!!”

几近破音的叱骂穿透耳膜,叫陆岑川愈发头疼。

她穿过来原主留下了一些记忆,又被人在头上打了个大包,本就头疼欲裂,席老太这些话仿佛刺中原主的神经,脑仁儿更是翻江倒海的疼了起来。

过往画面如同走马灯般从眼前闪过——原主的愚钝呆滞也罢,原主姐姐的临终托付也罢,原主母亲的不舍担忧也罢……席老太一家贪墨儿子军饷抚恤,逼死儿媳现在又要害孙子也罢。

但妈的他们竟然把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扔出去了。

“你们把孩子扔哪儿了!?”

攒了半天力气,陆岑川才能问出这一句,然而门里的人却不肯回应。

她能听到席老太有一句没一句的尖声叫骂,甚至辨得出另有几人在阴阳怪气的附和,却唯独没有人肯答她这问话。

陆岑川捂着头,咬牙又抬起脚踹了几下门,

“怎么没声儿了!?抢钱的时候不是挺利落的吗!?”

“孩子扔哪儿了!?”

里面人继续装死不肯回应,陆岑川恼火更甚,可她现下根本做不出更多的应对——头疼胃也疼,视线的模糊都不知道是由什么引起的。

胃饿得烧心,心脏跳得直响,咚咚咚的节拍仿佛要同时捅穿胸腔跟耳膜。脑后的大包又跟着耳膜同频震动,一跳一抽一疼,搅得陆岑川眼前一阵阵发黑,在夏日炽烈的阳光下,笼罩出一片片时聚时散的暗影。

身体这个状态想要持久战大约是不能了,缓过这口气,陆岑川又去砸门,强撑着气喘吁吁的冲里面喊,

“你们把孩子扔哪儿了!?不说我他妈打死你们!!”

“你们是忘了之前的教训,这破门拦得住我?!”

她一边说一边后退,卯足劲儿又给了这木门一脚,果然,咔嚓一声,巴掌宽木条拼凑起来的门板,从正中间裂开了一段。

见没有白踹,好歹能给出一点压力,陆岑川心里总算没有起初那么焦灼。

没办法啊!且不论她现在这个状态,席家大门一关装乌龟她能怎么办?就算她能撑住从长计议,被扔出去的孩子不能啊!

也是多亏了原主夏草玲虽然呆,但是又憨又狠,在十里八乡都很是有名。当年她姐姐生产大出血,席家就要把大人孩子一起卷了扔出去,是夏草玲他娘带着夏草玲,把席老太打掉了一颗大牙,才保下来了母子俩。

然而夏草玲他姐夏春燕还是死了,留下不足月的儿子。她们娘夏婆子就怕席家糟践孩子,才把夏草玲半逼半送的放在席家,照顾没人疼的小外孙,顺带说好等席家老三服完兵役回来,就给他做填房。

夏婆子的想法很圆满,奈何现实稀碎的如同一盘饺子馅儿。

夏春燕血崩而死,留下不足月的小儿子,夏婆子把小闺女塞进席家,以为闺女外孙就都有了保障,可是还没舒心几个月,生死文书传到,席家老三战死了。

消息传开,夏婆子一口气没上来,就去跟夏春燕团圆了。

陆岑川心里想着夏家的事,分心二用对着那扇破木门又拍又踹。

她原身素质虽然强横,奈何现下虚弱不堪,爆发过后也难再有更大的动作,只好把夏草玲脑袋里那些骂人的话,翻过来倒过去的说了一个遍。

尽管说辞又旧又少,陆岑川这会儿脑子也不太够,但任谁被不歇气儿的骂上一刻钟也要冒火,何况是本就跋扈的席老太。就听一道暴躁的呵斥,

“兔崽子一早就给扔南山上了!!你在外面瞎吵吵个啥!!” 并顺便诅咒到,

“和你那短命鬼的老娘姐姐一样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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