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两口,陆岑川看王大娘脸色实在是越来越难看,就要说话,却被远处一声爆喝截停。抬头便见王家小子抱着一框黄瓜自远方奔来,撂下筐子,一把把自家老娘妹妹拉在身后,对着陆岑川吼到,
“学你这东西来卖是我的主意!!做法是我琢磨的料也是我调的!”
“我娘跟妹妹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事冲着我来!!”
“小喊!”在他身后的王大娘急急叫了他一声,又被他挡了回去。
陆岑川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这小子倒是有点儿担当。
但是可以不要没事儿鬼吼鬼叫吗?我这还有个小娃娃呢,吓住了谁负责?
抱起阿越拍了拍,见他没被吓住,还用一双眼睛紧盯着朝自己大吼的少年,陆岑川就给他换了个姿势坐在自己腿上,随便他看。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暴跳的少年,陆岑川刚要开口,不想只说了个哦字,就又被对方打断,
“那么多人帮你,你有那么多门路,肯定也很有钱吧!?”
“少卖这一样吃食又不会怎么样!来找我们麻烦算什么本事!!”
陆岑川最近说话一直被人打断心里好气。
木着脸听这小子吼完,陆岑川阴阳怪气的回了句,
“……哦,我有本事我活该,你穷你有理哦?”
然后还不等陆岑川再说什么,杨桥在旁边已经嗤笑出声,
“真难看。”
他一脸不掩饰的嘲讽,
“男子汉大丈夫,七尺男儿立于世间,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偷学别人配方做法已不是君子,还这样作态实在是令人不齿。”
这又不是吴梅花,因着李宝柱还得退让三分,陆岑川都没打算忍他,既然被杨桥抢先,就跟着开口,
“只吃过一次就能模仿到这个地步,你确实有几分本事。”
说完拿眼扫过对面母子三人,
“可惜心思都不用在正经地方,这样下去也就偷摸学学凉皮做做面,已经算是顶天了,以后哪能成事。”
末了还安慰了杨桥一句,
“也不是人人都要跟你似的讲什么君子之风,又要顶天立地做男子汉的,别要求太多啦~!”
杨桥听她嘴这么损,差点笑喷出来,好不容易忍住绷紧了脸色。
而对面一家人的脸色就别提了。
王大娘听杨桥说令人不齿的时候脸上已是惨白,王家小子面色也是乍红乍紫,变化多端颇有活力。
倒是没想到,一直很依赖自己娘的王小姑娘这时候站了出来,小小声的同陆岑川讲,
“夏姐姐,哥哥都是为了我们才这样做的,他……他不是故意的,姐姐你不要这样说他。”
陆岑川看她眼中害怕,却还是强自镇定出来为自己哥哥讲话,倒是比她那个只会嗷嗷叫的哥哥更能撑住场面。
但这种场面,一个小姑娘怎么撑呢?陆岑川单出了个鼻音反问,等着听她下文。
“哦?”
王小姑娘果然如同陆岑川所预料的,没有什么更多的办法,脸色数变,最后也只是到,
“我们做得不对,哥哥说话也没有道理,你生气是应该的。”
“哦,那他就是鸡鸣狗盗,不能成事。”
陆岑川斩钉截铁又说一遍。
王小姑娘到底年纪太小,没办法为自家厚颜狡辩,也没办法为哥哥虚伪补救。一个还在母亲羽翼庇护之下的小姑娘,见陆岑川态度坚决无可转圜,霎时红了眼睛泛出泪光来。
连陆岑川伸手给她抹掉眼泪,小姑娘甚至都傻傻的没有躲。
然而就在她满心绝望以为自家已在绝地,却听陆岑川说,
“你哥哥不能成事算什么?你也能顶立门户,照顾自己和母亲。”
“哭啼啼的丢了姑娘家的脸。”
世上哪有这种说法!杨桥绷着脸色,忍住了没拆陆岑川的台。
王小姑娘闻言愣怔怔的看着陆岑川,好一会儿又扭头去看自己娘。
王大娘这时才终于从一连串阻止不及的事情里回过神来,从自家儿子身后走到陆岑川面前,颓然到,
“夏姑娘,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地道,小喊不会说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这吃食以后我们不会再做了。”
“娘!!”
王家小子急吼吼的想要阻止,王大娘却下了决心,摇摇头说,
“是娘没本事,做不出挣大钱的东西,来跟夏姑娘道歉,你刚刚说的什么混话。”
王家小子面色难看,倔强的不肯迈步,陆岑川却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只从背篓里拿出了个中午阿越没吃完的米糕,一边递给王小姑娘聊作安慰,一边对王家大娘到,
“大娘,如果我把这方子卖给你,教你正宗做法调味,你买不买?”
这发展峰回路转,王家母女一脸不可思议,好半天才惊喜到,
“怎,怎么会愿意卖给我们?!”
陆岑川耸耸肩,
“本来来吃就是想弄个解决的方法出来,但我还没说话呢,你家小子就吼来吼去的,把我给打断了。”
“这……”
王大娘面上更是羞惭,讷讷不知如何是好,但想想陆岑川没来城里这几天的收入,这还是他们自己粗浅仿制,要是能学了方子……她忍不住希冀问到,
“这方子多,多少钱呢?”
陆岑川没思考太久就说,
“十两银子。”
王大娘一惊,没有立即回答。
十两银子对村里农户来说简直是要刮皮刨地,但对这城里做生意的小商户却仅仅是肉疼罢了。陆岑川做了这些天凉皮的买卖,很有一些分寸,而且她还提供另一个价格到,
“或者先付三两做定钱,之后三个月之内,每卖出去十碗凉皮就付我一碗的钱,两月之后我告知你们正确的调料配比,三个月结清全款,两不相欠。”
“当然,我把这方子卖给你们之后,就不会再来做这生意,除非有人跟你们一样猜到一点做法,否则你们就会是县城唯一一家做这吃食的。”
此时王家小子不以为然的插嘴到,
“哼,他们半个月琢磨不出来,三个月也琢磨不出来。”
陆岑川瞟了他一眼,不做理会,只问王大娘,
“大娘您看怎么样?这笔买卖,做吗?”
杨桥见陆岑川这么利落就把方子卖了,很有些疑惑,但在外人面前并不多说,只伸手管她要刚刚给那小姑娘的米糕。接过吃了一口,味道不错,但作为一个小零嘴儿对杨桥来说,味道真是太清淡了。
王家三人在一旁低声商议了半天,最终由王家小子到,
“我们选第二种。”
“但要写一个契约,免得你到时候反悔。”
陆岑川:“……”本来挺合理的一句话,叫他一说怎么这么欠揍呢?
哼笑一声,陆岑川不屑到,
“正好,我也怕你每天不按实数给我。”
“谁会做那样的事情!!”
“那我也不会做。”
眼见话没说两句就要吵起来,王大娘怕自己儿子还要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赶紧上来打圆场。陆岑川根本不在意王家小子,干脆转问他们认字吗,这契约可要到衙门里去写。
王大娘一听衙门慌忙摆手,平头百姓进官衙,真是想也没想过,只说找个识字的人写一写就可以。
“大娘如果信得过我,这契约就请我这位兄长来写,见证人就不必了,签上你我两家名讳既可。”
王大娘赶紧点头,陆岑川就去看杨桥,
“该你出手相助啦~!”
杨桥哼了一声,平时跟他说话都没大没小的直呼大名,这会儿要用他就这位兄长了。
不过还挺受用的。
就借了纸墨给他们写了一份契约,他平日也收钱给人代笔过这些,写得非常顺溜。双方各自什么代价换取什么报偿清清楚楚,看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又给陆岑川看。
陆岑川接过来看了看,这也能写的词句工整,杨桥这书真是没白读!
遂念给王家三人听,又重点提了王家不得转卖这方子,他们也没有异议。
待到签名又出了问题。
王家只有王家小子叫做王小喊的会写自己名字,王大娘陈氏和小姑娘王小唱一个字也不认得。
“还是我来吧,你们按下指印就好。”
这场面杨桥见惯了,很是平常。王小喊却问,
“我一家都要按手印?”
“自然,你家得了方子,难道以后就你一个人知道?”
王小喊噎住,坚持自己写了自己的名字,杨桥又代王家母女写了名字,三人按下指印。之后陆岑川也签下夏草玲之名,一式两份,各自收好。
“夏姐姐,你会写字啊?”王小唱听陆岑川念契约,又自己签名字,特别羡慕的问到。
“你看这上面你的名字,以后记下来便也会写了。”
王小唱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又问她,
“夏姐姐,你名字笔画好多呀,你叫什么啊?”
陆岑川笑着摸了摸她脑袋,指着契约上她说笔画好多的夏字念给她听,
“这是夏字,夏草玲。”
听她名字,本来在乐呵呵收契约的王大娘动作一顿,觉得这名字很是耳熟,但也没有细想,很快问她,
“姑娘什么时候教给我们做法?”
“付了定钱就教。”
“那就现在!”王小喊赶紧回答,王大娘亦是点头,生意也不做了,带着陆岑川回家拿银子。
收了银子,陆岑川就跟王家人说了怎么揉面洗面蒸面,王小喊一边听一边和自己推敲出来的步骤比较,紧紧记下。
“就是这样啦,你要还是做不出一样的,也只能说明你连做个凉皮都不成。”
王小喊听她这么说脸色微微发紧,但想想要不是今天自己冲动在先,也不会叫她看这个笑话,就没反驳。
陆岑川见他不抬杠了,也乐得清净,对王大娘到,
“如果实在做不出来,可以去青树村找我。”
王大娘连忙答应,对陆岑川这样周到满心感激,但忽然就想起来她为什么觉得夏草玲这名字耳熟了,问到,
“你,你是青树村席家那个夏草玲?”
陆岑川闻言眉头大皱,
“我是青树村的,但席家和我可没关系,大娘不要乱讲。”
王大娘一脸说错话的懊恼,赶紧改口,
“没关系,没关系!你看我这不会说话的,夏姑娘你别见怪!”
陆岑川点点头,问她,
“大娘你听过我?”
王大娘叹了口气,
“我婆婆家和席家老太的娘家是一个村里的,所以听说过一些你的事情……”说完又看了一眼自家儿子,想起刚刚他那些话,更加歉意到,
“小喊那些话真是……夏姑娘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娘……!?”
王小喊不知为何连自己娘也说起了刚刚的糗事,王大娘拉了他一把解释到,
“这就是你奶说过的,青树村那个夏家的小姑娘……”
“!!就是那个差点被姐姐婆家害死,自己带着外甥讨日子的……”还没说完王小喊就被自己妹妹又拉了一把,看了看陆岑川,赶紧闭嘴。
陆岑川见状没再多说什么,告别王家三人跟杨桥往杨路铺子上去。路上还是忍不住跟杨桥吐槽,
“原来我这么出名了,难道还活在全安平镇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聊里?”
“是啊,可是大名人呢~~”
“有什么用?都不给我出场费。”
杨桥听出她被人谈论一下也想收钱的意思,笑着嗤了她一句。
等终于到了杨路店里,把今日之事大略给杨路说了一遍,杨桥才问,
“怎么这样就把方子卖了?”
陆岑川对杨桥向来事无不可说,直接到,
“阿越还小,家里事情也多,我这么两头跑实在不能长久。王大娘人还不错,王小喊又有天分,方子卖给他们不失为一个解决的办法。”
杨桥听她这么说,再想想一路上她的态度,还有两种不同定价,难道是她早就想卖掉方子,此时只是顺势而为?便接着问,
“你早就想好要卖掉那个方子了?”
“倒也不是,那个王小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