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梅花这么一问,陆岑川就要说。
但李宝柱用手肘撞了吴梅花一下,而吴梅花竟然只是不乐意的努了努嘴,在李宝柱瞪她之后,既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声吵闹,也没有再继续追问这新鲜吃食的做法。
那边本来一直笑吟吟的李大娘收了笑脸,放下筷子肃声到,
“梅花。”
见自家娘板起了脸,李宝柱赶紧出声解释,
“娘,梅花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好吃。”
陆岑川夹了块面筋在嘴里嚼,也咬着筷子不在意的笑到,
“大娘,没事儿啦~就是我瞎折腾,面糊蒸的而已,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她直接说出来了,饭桌上气氛一松,但几人面色还是不太好,陆岑川就又和稀泥到,
“而且就算我告诉嫂子,嫂子也做不出来呀~”
“厨艺太烂啦~”
“你!”吴梅花吊起了眉梢,很不服气。
李大娘这才松缓了神色,也不理吴梅花,只对陆岑川说,
“玲子你还小,这些东西要能做好,以后都是你维持生计的门道,可不能随便就告诉别人做法。”
“我记得啦,谢谢大娘~您多吃些呀,我做得可费劲儿啦~!”
“诶,好好,乖孩子~!”
话题被带过,气氛却不复之前轻松惬意,一桌人都埋头吃饭,仿佛新做的凉皮好吃得多么惊人。
这发展真是始料未及,但想想陆岑川就明白了。
物质的贫瘠,信息的阻塞,各种各样这个时代发展程度的原因,一张配方,一种技巧,一门手艺,都是她所出的时代想象不到的宝贵。
是安身立命,甚至养家活口的根本。
就是,随便一个有点不同寻常的法门,都是需要保密的,高精科技的感觉吧。
陆岑川:“……”高精科技凉皮,感觉有点囧。
想明白了,为着绕过这些尴尬,陆岑川迅速挑出了另外的话题。
“宝柱哥,我能把我家后面山边的地种上东西吗?”
李宝柱也松了口气,听她这么问回到,
“倒是可以,只是人家摘了,或者以后地卖给别人,可就有点麻烦了。”
陆岑川:“……”额,倒是没想到这些。
然而两亩地真是有点少,最多维持口粮,想创收大概是难了。陆岑川想了想又问,
“那村里地怎么卖啊?”
这回李宝柱惊诧了,
“你要买地?”
“我就问问。”
李宝柱也不知道,就说,
“这得问问里正叔了,咱们村里近些年都没听说有人买地的。”
李宝柱不知道,李大娘倒是有些印象。
“当年我生你宝柱哥的时候,他爹给家里添地,良田六两银子。”李大娘回忆到。
“哇!”陆岑川这回是真心惊叹,六两银子,一两一千文,她手头最多只有过五十文,天堑一般的差距!
而且还是宝柱哥出生的时候,那是多少年前了?前两天还听说什么今上即位官盐降价,都是上一朝的事情了!
万一上一代是个短命鬼,那可就是爷爷辈儿的事情了!
她一时思考起了这里一个皇帝能在位多少年,李宝柱看她这样夸张的惊叹,笑着给她夹了筷子菜,
“两亩地够你和阿越平时吃饭了,想这些做什么。”
不是不该想,是没钱不能想啊!
陆岑川盘算着,吃了一口又问,
“那下次什么时候有集会啊?”
李宝柱算了算,
“再过三天。”
吃了饭陆岑川拿着端东西来的碗准备回家,李宝柱塞了她好几根水灵灵的黄瓜,还有一大把蒜薹,一直把她送出去了老远,好像想说什么,但又难于开口。
自家婆娘眼皮子这样浅,宝柱哥一定也很苦恼吧。于是陆岑川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到,
“宝柱哥,别担心。”
“……诶。”
第二天中午陆岑川从地里回来,就看到江妙雨站在她家门口,面上虽带着笑意,但眼神却有些急切。
陆岑川:“……”这,昨天我们不是已经初步建立了信任和友谊,也已经知道我的日子没有她想象中过的那么窘迫,这又是急切什么?
两人打过招呼,没聊几句,江妙雨就表达了和李大娘相同的担心,
“无论是夏婶子以前教给你的,还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都要保管好方子做法才行,不能像昨天似的随意在人前显露。”说到这里,她面上有了几分郑重,
“嫂子昨天一时没有想到忘了避讳,但看到的绝不会告诉别人的。”
眼见一只柔顺的小动物这样认真,要不是身高不够,陆岑川真想给她顺顺毛。
于是她洒然一笑,
“嫂子放心,我记得啦~!”
江妙雨见她果然如同丈夫所说,因着年纪太小不懂防备,又叮嘱她,
“你年纪还小,以后诸事都要多加防备才好。”
陆岑川老实点头受教,不欲令人更加挂心,便到,
“嫂子,我做的那个好吃吗?”
江妙雨听她最在意这个,笑了起来,
“好吃!都觉得新鲜,说夏日消暑最好!”
听江妙雨也说全家都觉得好吃,陆岑川心眼儿就活动起来。
既然大家都觉得新鲜又美味,那或者她可以用这个试试水?
这么想着,陆岑川又说了些别的闲话,约定集日之后再去和江妙雨学做鞋底。
江妙雨欣然应诺,只是临走前硬是留下了昨天拿走的碗和一小袋黄面,说什么也要留下,甚至说到了于心有愧的地步。推辞不过,陆岑川只好收了,送放下心事的江妙雨欢欢喜喜的出门。
——☆——
杨桥又来的时候,陆岑川正在后院惆怅的捞虾笼。一边捞,一边小声的跟阿越嘀咕,
“大家反映有点……太慎重了啊?”
弄得她都有点惶恐。
“嚯,这么大个儿鱼怎么还愁眉苦脸的?”杨桥门都不叫就自己进来了,突然出声把陆岑川吓了一跳。
陆岑川:“……”鱼大当然很好啦,可我又不是为了鱼才惆怅!
撇了无所顾忌的杨桥一眼,陆岑川真希望他能学学别人,言行慎重一点好吗!
然而还没开口吐槽,就见他竟然带来了一张小小的炕桌,陆岑川心中一动。杨桥见她看见了,也不绕弯子,直接到,
“那天跟宝柱说山上木头多得很,不给你打一个显得我是在说瞎话骗他。”
陆岑川挑眉,她以为杨桥当时只是顺口敷衍李宝柱,没想到竟真的做了一张炕桌送过来,再看过去的眼神,不由就变得有些讶异有些敬佩。
难得杨桥被这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咳了一声,老半天还是说,
“你前天,冬瓜蓉,到底做了什么菜?”
陆岑川:“……”虽然我有些预感,但你原来对没吃过的东西有这么大兴趣吗……?
杨桥顶着陆岑川微妙的眼神,在心中为自己辩白。
他才不是贪馋那一口没吃过的吃食!他只是想知道还魂夜那一场奇妙的相逢,到底给陆岑川带来多少新鲜的际遇!
绝不是碰到了没见过的菜色感到好奇!
所以他坚定的看回去。
他都这么坚持了,陆岑川就收回视线,姑且决定信了。
和一个不着调的吃货较什么真儿。
但这个炕桌确实是正对了她的需求,无论为了什么,都值得一谢。于是陆岑川问到,
“你今天吃饭没有?”
“……没有。”
陆岑川:“……”司马昭之心啊!
“……那我请你吃饭当做谢礼吧?”
杨桥却很矜持,三请四请才应承下来。
“因为大哥的虾笼子篓到这样大的鱼,我才留下来尝尝味道的!”
“是是是对对对。”陆岑川毫不掩饰的敷衍到。
但不得不说,阿越还蛮喜欢这个不着调的秀才郎的。
除了她跟李宝柱,这是唯一一个阿越愿意主动伸手亲近的人了。
陆岑川:“……”只希望他们三个的共同点不要是不着调罢。
有杨桥抱着阿越,陆岑川也能毫不顾忌的动作大些。只是大热的天,虽然她家里也没什么避暑纳凉的地方……但你抱着个孩子站灶台旁边到底是想干嘛!?
陆岑川:“……回屋等着吃好吗?”
“我又不是为了吃!”
“……那你是为了什么啊?”
“就是好奇能做出什么菜色随便看看。”
陆岑川:“……”说出真话了吧你!
不去管他,爱站哪儿站哪儿吧!
今天捞到的鱼确实挺大的,约莫有一尺朝上了。陆岑川想了想确定吃法,先在火上烧水,再来处理鱼肉。
刮鳞去鳃,掏出内脏,竟然有籽,就和鱼肠鱼泡洗干净了一起放在一旁备用。剁掉鱼头,一劈两半,勉强片下鱼肚子上的大刺和鱼骨。刀太厚重这种细致活不太好用,亏了夏草玲的力气。片下来的鱼肉去筋剁成细茸,陆岑川可不想再摘个冬瓜切开为难自己了,想了想村里好像有卖豆腐的,就放下刀叫杨桥带着阿越看家。
“你哪儿去啊?”
“忘了个东西。”
因为陆岑川没有叫自己跟着的意思,杨桥就抱着阿越,对着那条拆好的鱼,思考有如此精湛刀工的陆岑川,做出菜来到底会有多好吃。
这也太难预料了,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见陆岑川手里捧了一块豆腐回来了。
杨桥忽然就有点心虚。
蹭饭就算了,叫这穷的家徒四壁的人还买了东西下菜,就算只是块豆腐,宝柱知道了一定又要数落他……
再想起自家大嫂又要痛心疾首的说自己不着调,杨桥不由狠狠的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