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祉的表情相当无辜:“您说的,想要找您做心理咨询,得提前去排号,不过我没抢到号,就……”
“我懂了,你找了黄牛。”江阑真是被他气笑了,用他的钱跑来医院挂他的号,还把大部分钱给了黄牛,这家伙简直是天才。
他当时只是说说而已,结果这只死脑筋的雌虫真以为非得来医院挂号才能治疗。
算了,多说无益,钱已经花掉了,纠结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监控在头顶,录音设备在手边,他只能操起医生的职业素养,例行询问其是否遇上了什么困难,或是身体有什么异常症状。
周祉的手指来回磨蹭着裤腿,看起来相当焦虑,他望了一眼江阑的眼睛,却又在对视上的瞬间匆忙移开视线。
“我弄坏了一样十分贵重的东西,打心底觉得很愧疚……”
江阑眼皮一跳,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不在家几个小时,你把家炸了?”
不不不,他不停摆手:“是一件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东西,很久以前就弄坏了,最近才想起来是谁送我的。”
“哦——”江阑这才放心下来,随手在工作专用的终端上敲了几个字。
东西坏了都是小事,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
“你好好表现,我再给你买一个就是了。”
“再买不回来了。”
雌虫的神情阴郁,脸上写满了惭愧与后悔,显然那件东西对他来说重要得无以伦比。
江阑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你这根本就不是病,那东西能有多重要?大不了派虫拿去修,发什么愁?”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把东西送给我的那个虫。”
对不起有什么用?觉得对不起就能改变事实了?江阑可不这么觉得。
“你要是对我的愧疚能有这一半,我都要感激涕零了。”
他没好气地合上病历本,往周祉面前一推,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就这点事还跑一趟,问诊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呢,怎么说?”
“雄子,我先回去了。”周祉以为这是在赶他走,相当自觉地拿回病历本,要离开诊室。
“站住。”江阑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想走?他说允许了吗?
他从椅子上起身,拉开了身边的帘子,帘后是一张小床。
“来都来了,顺便给你定制一套按摩疗程吧。”
周祉半信半疑地走了过去,见他进来,江阑把小帘一拉,这样一来摄像头就照不到了。
“稍等,我换个一次性床罩。”
他抖开塑料床罩往上一套,又去洗了手,戴上医用橡胶手套,随后用下巴指了指小床,示意周祉躺上去。
周祉有些疑惑,明明是正规大医院,他却总感觉这地方不太正经。
“您的工作内容竟然这么复杂吗?”
“少废话,脱了裤子躺上去。”
从没听说过什么心理疗愈要脱裤子的,再迟钝的虫这会儿都该反应过来了。
他转身要跑,江阑早有准备,将床头系着的锁链拿起,扣上了他的项圈。
锁链一铐,周祉简直寸步难行,不得不半弯下腰,艰难地抬起头,额上淌下一滴冷汗。
“医生,您的医德呢?”
“什么医生?这里只有你的雄主。”
十分钟后,江阑把沾了玫瑰精油和不明液体的的手套扔进垃圾篓里,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
“真没用,这就不行了。”他在椅子上坐下,伸了个懒腰,暗暗在脑中回味刚才那番香艳之景。
雌虫强撑着拉开帘子,面色潮红异常,连站都站不稳了,下床还没迈开腿就是一个踉跄。
“好了,值回本了,回去吧。”
时间差不多,他翻阅着下一位患者的信息,又打开了诊室门口的虫脸识别,以防有下一个“货不对版”的患者进到诊室来。
余下的工作时间每分每秒都过得相当漫长。
下午六点,他走出诊室准备回家时,周祉抱着一束玫瑰花站在车旁,在等他下班。
瞧见是他,江阑有点意外。
他收到过无数次鲜花,有来自朋友的,来自追求者的,来自患者的,唯有这一次,他的心跳慢了半拍。
那些只在脑海中预演过的情景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不自觉地加快步伐走近了。
“一天净研究怎么花我的钱讨我欢心,好处都让你占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的身体却相当诚实,从周祉的手中接过了那束花。
粉色的玫瑰中点缀着几支虞美人和数片薄荷叶,清凉的芬芳沁人心脾。
他细嗅花香后,眉眼舒展开来,勾唇埋怨道:“你在等我就早说啊,万一我加班怎么办?你就在外面傻等着?”
“没关系,雄子,等多久我都愿意。”
司机在一旁偷笑,江阑瞪了他一眼,难得地有些腼腆,推着雌虫的后背让他赶紧上车,一会儿就有虫看过来了。
选举的结果即将公布,最近几天他来回奔波,心力憔悴,偏偏工作还不能落下,本来已经有些麻木了,这一点恰到好处的小惊喜令他的心情重焕生机。
坐在车上,他用指尖拨弄着玫瑰花瓣,“怎么突然醒悟了?这会儿才发觉只要讨好我就能过好日子?”
周祉微笑着点点头,顺着他的话接道:“是的,有您真好。”
江阑狐疑地从副驾驶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并未发现能证明他被夺舍的证据。
真奇怪,算了,这样也不错……
从黄昏到夜晚,这短暂的“约会”时间被周祉安排得满满当当。
他们在餐厅用过烛光晚餐,后又在私虫花园里闲庭信步,甚至到湖边钓了几个小时的鱼。
江阑玩得尽兴,主动坐到后排把周祉当靠垫,借着月光欣赏周祉用花朵给他编的手环。
“要是你能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
他知道这虫肯定老实不了几天,突然这么听话想必是有求于他。
“说吧,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周祉温柔地替他揉捏着肩膀,“不需要您帮我做什么,您愿意跟我说说话我就很高兴了。”
江阑可不信他一无所求。
“是要我找虫修你弄坏的那样东西?依我看直接买个新的好了。”
他轻轻摇头,释然地笑了,“不用,您今天说的对,坏就坏了吧,只是小事。”
瞧这虫一副百依百顺的样子,江阑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心里直犯嘀咕,却又实在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算了,来日方长,他就不相信这家伙没有求他办事的那一天。
回家之后,电子邮箱里堆积了好几份邮件,原来是之前咨询的那家私虫医院发来的治疗方案。
“医院那边给了我几份治疗方案,你也来看看。”
江阑坐在沙发上,招手让周祉过来一起看,对比一下哪个方案更好。
周祉恍若未闻,推门要回屋去。
他只得加大了音量:“周祉,再这个态度我就要骂你了。”
雌虫如梦初醒,看着那些资料,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啊?暂时不治了吧。”
江阑真是一股无名火,才好了一阵,怎么又作起妖了?
“为什么?你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说你会努力活下去的,凭什么又反悔?”
“您不用再为我破费了,”
他将打印出来的方案往桌子上一摔,站了起来。
“什么叫为你破费?你是我的雌奴,是我的所有物,你现在坏掉了,我修难道不也是为了我自己?”
周祉平淡地述说着:“如您所说,我只是个雌奴,您花在我身上治病的钱完全可以再买几个能让您称心如意的雌奴了。”
江阑听他这话更是火大,在他眼里,他就是这般水性杨花的雄虫吗?
“我不要买什么雌奴,我只要你一个!”
雌虫微微一愣,在这个时代,他居然能从一个雄虫口中听到“我只要你一个”这样的话。
可惜……可惜他无法回应这份喜爱。
“请原谅,我只是不想吃更多的苦了。”
他攥紧了衣摆,用力得连指尖都泛白,比起委屈,更多的是对自己这份懦弱的无奈。
“我不想治,不想透析的针头插进我的身体,不想看自己的血液一点点流出去,好像连灵魂都要顺着针管被吸走,每次,每次透析都像是死过一次一样,你永远不会懂。”
江阑打断了他,“我就是医生,我能理解,但是……”
但是每个癌症患者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有活下去的机会,谁又愿意放弃呢?
周祉用更高的声调盖过了他的声音,“我只是不想再吃苦了,我有什么错?”
“……”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他后知后觉地弯下了难得挺直一次的腰背,对江阑鞠了一躬。
“您先睡吧,我出去缓缓。”
江阑目送他走出门外,颓然坐回沙发上。
方案上的字一个接一个跌进他的眼眸中,确实,他连一个更柔和的治疗方法都找不到。
深夜,窗外初雪。
他玩游戏到了半夜,忽闻下雪,起身拉开窗帘,打了个哈欠,打算拍张照片记录一下。
镜头移向窗外,他的视线却被白雪中缩着的一团黑影吸引住了。
他拉大变焦倍数,所看到的场景却令他瞳孔微缩,心中大惊。
雌虫跪在雪中,宛若一尊静默的石像,单薄的衬衣被雪浸得湿透,军雌的素养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便脸颊被冻得通红,他仍不动如山,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
江阑在睡衣外披了层外套,匆忙跑下楼。
注意到有虫接近,周祉沾满白雪的双睫颤了颤,看到是江阑时又阖上了。
江阑抬起一脚踹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踹翻在被雪染得斑白的草地里。
“你这混蛋,我花了这么多钱给你治病,你反倒丝毫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
他话还没说完,雌虫就回答道:“雄子,我确实对不起您。”
“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赶紧进来!”
江阑的心脏揪痛,用大衣裹着他,半推半拖地将他拉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后,他打开热水灌满浴池,用花洒将雪粒从雌虫的发间淋落。
一番折腾下来,两人几乎彻夜未眠。
眼瞧着天边泛起鱼肚白,江阑累得眼底发青,一直坐到了闹钟响起,才从床头惫然起身。
周祉睡下了,但仍呼吸很浅,显然睡得不稳。
他回身望了一眼后上楼换了衣服,本想直接出门,走到门前时,却又忧心忡忡地停下了脚步,拐回周祉的门前。
他推开门走到床沿处,知道雌虫没有睡熟,他叮嘱了一句,声音很轻,但不容拒绝。
“我出去了,你自己在家待着,不要琢磨什么鬼主意,我会通过监控监视你的一举一动的。”
过了今天,只要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已经订好了去首都星的票,竞选一结束,他就收拾东西启程。
“江阑。”
他听到周祉在喊他的名字,刚转过身,后腰处便传来一阵剧痛。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瞳孔中倒映出了周祉那张无悲无喜的脸庞,以及他手中那根还在发出电流声的电击棍。
周祉关闭了电击棒的开关。
攻击哪里能让虫最快晕过去,是的,他最懂了。
“你……你要做什么?”江阑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极深的恐惧,电击的痛感令他连吐字都不太清晰了。
“抱歉,这样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结果。”
周祉将电击棍放在桌子上,从包中取出了一把微型手枪,揣进了兜里。
“遇见您是我毕生的幸运,”他抬手拨开了江阑额前的墨发,眼底是不加掩饰的眷恋,“如果有来生,我会信守诺言,名正言顺地做您的雌君。”
他将一枚扭曲变形的戒指戴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依稀能看见一个小小的“江”字镌刻其上。
江阑的眼前像是裹了一团黑雾,身体也逐渐轻软下来。
意识彻底抽离身体前,他感受到一个虔诚又饱含不舍的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