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站在原地抬头,忽然开始有些怀疑唐城统治者的审美问题。
眼前的宫殿华丽异常,飞檐上雕刻着的龙样与罗盘上的十分相似显示出其性质尊贵。但却与之前古董店的外观类似,古色古香的模样与周围的环境完全割裂开,仿佛根本不是同一地域的建筑。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非要这样造。古风的宫墙外面突然出现一个空调外机真的不会显得特别奇怪吗?
大门门口有两名年轻侍卫把手,路上的行人基本都避开路过这片地区,估计准入要求不低。玖上前礼貌询问后也果然得到了相同结论,需要持有专门的符印才能入内。
想要直接进去恐怕很困难,接近十米的垂直外墙面也让他翻过去的机会很小,搞不好墙上方还会有结界阻隔。翻墙和走大门都不行的话……玖隔着一定距离远远地绕了几圈。四周没什么人,也没有看见更多的侍卫。
——总感觉自己貌似又不得不干出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了……
但羽毛与首府有关,罗盘上的龙纹也与首府有关。如果无法进入调查的话任务进度就会不得不停滞。思虑再三后他还是选择先用通讯表给白叶打个电话询问,毕竟这方面的事她了解的更多一些。而且根据她之前的叙述,这里可能与她来的目的也有不小的关系。
意料之外,通话拨出后一直是忙音,过了将近两分钟还是没有被接听。
在忙吗?还是……玖皱眉,在通讯表上简单留言。然而他又等了几分钟后仍未收到对方任何的回复。
…这下真没办法只能全靠自己了。他呼出一口气合上通讯表,独自从后侧的盲区靠近宫墙再抬头,看向上方圆形的小洞口。直接从围墙正上方入手有触动结界的风险,但刚才的观察让他成功找到了这唯一有可能性的突破口。
洞口在高处且面积很小,通着空调管道但留下了一定的空隙,手无法直接伸进去。玖大致估计了一下距离后拿出符咒纸同时念咒抬手,藤蔓生成,携带着符纸弯弯绕绕地沿着墙面爬进洞中。
差不多了。他控制着藤蔓停下。
——如果只是简单把符咒送进去并不能实现直接传送,但——
玖将一只手放在自己生成的藤蔓上。枯枝突然生出尖刺刺破他的手指,血液流出后被立刻吸收至枝条内部,显现出暗红色,肉眼可辨地被逐步输送到另一头。
这样灵力就能在短距离内直接流通到符咒上了。他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启动转移。
三秒后,他成功来到墙内。没有人注意到墙外有个人突然消失了。
貌似来到了什么类似后院的地方。他第一时间收回藤蔓警惕地环顾四周,视野内大部分都是各式的假山以及树木的园林造景,没有驻守的人。左手边不远处就是几座巨大宫殿的背面,用宫墙隔开,只有一扇铜色的后门紧闭着。
后花园的居中位置是一块类似广场的大的圆形空地,正中心立着一个巨型的日晷,形制古老却通身显出特殊的红色。四周围着一群白色的鸽子正在地面上三三两两地啄食。
看来想要靠近鸽子就不得不走到没有掩护的大空地。玖小心翼翼地借着树木草丛的掩护往深处走了一些靠近,再次确认四周目前都没人后才缓缓走出来。
他屏息敛声,将气息压制到最低防止惊动鸽子飞走,走近后在一众鸽子间很慢很慢地蹲下来细看。果然如费尔南达所说,鸽子的羽翼饱满且富有光泽,明显更加符合自己拿到的羽毛证据。
一只只仔细排查后玖并没有发现某只鸽子有被伤到的痕迹。但是毕竟要交差,只好暂时先“借”走一只鸽子方便交给老板比对判断。他找了一只颜色光泽都最相似一把握住,再用无刺的细藤制成网兜的样子将其暂时困住收纳到衣服内侧的口袋。
大功告成。最好的选择当然是马上原路返回离开。然而他走出两步时却鬼使神差地回身站住抬头。
无比巨大的,赤红的日晷就倾斜地立在眼前。
石制的日晷从中心到四周呈现由深至浅如蜡一般的诡异暗红色调,四周装饰着雕刻花纹。整个形制巨大到带有一定的压迫意味。阳光打下来在长长的黑色晷针后方投射出阴影,准确地在晷盘上指示出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觉得有些恐怖。玖一时失神,默默地原地打了个寒颤。鸽子扑棱棱地纷纷从他身边飞走。当他再要转身离开时却忽然敏锐地捕捉到逐步靠近的交谈声。
糟糕,有人来了。
作死回头的后果就是来不及逃。情急之下他直接钻进肉眼可见最近的草丛里隐藏身形。刚勉强躲好的下一秒一侧的大门就被从外侧打开,三个陌生的人边互相交谈边走进来。看穿着应该是唐城本地人。他的位置与几人的距离很近,只要稍微有些动作就可能发出声响被发现。
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干脆还是在草丛里等到他们都走了再说。玖尽可能地放轻呼吸,安静地等候他们从自己面前经过。
“……那家伙到底什么来头啊,王对她这么尊敬。”随着三人越走越近,话语声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
“谁知道,据说最早是背靠着大势力忽然上位的……”
“什么大势力?”
“嘘…不能讲的不能讲的……”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小心掉脑袋呐…”
“什么掉脑袋,唐城言论自由的好吧,”另一个声音满不在乎,“你就说吧我们都不会乱传的。”
“好吧好吧,唉呀其实就是那个,将近几百年没露面的明——”
玖正聚精会神地听着,胸口突然就冒出一个什么东西,横冲直撞地直往天上乱飞。他猛地在草丛间抬头——
那只被他抓住的鸽子已经在他怀里不知不觉地把藤蔓笼子硬生生啃掉了大半,正准备以一种展翅的姿态奔向它的自由。
不是,鸽们——你这皇家鸽子怎么还吃枯藤的啊?
玖下意识地立刻高高跃起去够鸽子的尾巴,好在他的反应速度够快,刚飞出去没多少的鸽子又重新被他在半空中牢牢抓住再重新束缚。他满足地落回地面,然后。
“……………”
三个人与突然从草丛里蹦出来的玖面面相觑。
“你是……?”其中一人愣愣地开口。
“对对对不起真是打扰了我什么都没听到!”他一手还抓着鸟转头拔腿就跑,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视野内唯一还开着的大门冲。
“……啊?”还在原地的三个人又互相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而后终于彻底醒悟过来,“…抓刺客啊!抓刺客!”
玖在前面夺路狂奔,三个人在后面边喊边追,顺便还惊动了沿途驻守着的侍卫。于是后面很快跟了将近十个人。
……偷别人家的鸟被当场抓包了应该怎么办?
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
前方视线内的拐角处忽然出现几名拦截的持刀侍卫,他慌不择路地找没人的门乱拐乱冲,终于在冲进一扇大门迅速拐弯隐藏后甩掉了距离最近的几个追兵。
他靠着墙大口喘息,过于剧烈的奔跑让喉咙产生疼痛,还稍微有些血腥味。鸽子居然还在手里好好地被抓着,活蹦乱跳地试图挣脱他的束缚。
现在肯定不能再原路出去…玖环顾四周,快速沿着可见的镂空走廊跑到尽头拐角再小心翼翼地回头察看,果然几秒后就有持刀的侍卫打开门走进来四处查看,一边仔细排查一边靠近他的位置。
两边都是死路,只剩下正前方的另一扇金色的门——模样雕刻都华丽到他一开始没敢直接推开跑路。然而走廊里没有任何可躲藏的地方,只要对方走过来自己就肯定会被发现。
……赌一把吗。
“你!”逐步靠近的侍卫已经发现了他,说了一个字却又马上把嘴闭上,在几步路远的地方直直地朝他冲过来。
没得选择了。他直接用身子撞开有些沉重的大门往里面冲,却意外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而是在门口紧急停住,恭敬地垂头收回武器。
玖满含着不详的预感缓慢转身。
华丽装饰着的室内站着满满一圈侍卫和最中间方桌围坐着包括白叶在内的三人,桌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然而现在所有人都被开门声吸引转过来看向他。
白叶一脸“你在干什么”的疑惑神情看着他。
——完蛋了。
这下不是刺客也是刺客了。“那个…”他弱弱地把手上抓了好久的可怜鸽子举起来。如果他说自己是来偷鸟的有人会信吗?
下一秒他就绝望地看着所有侍卫都拔出武器指向他把他团团围住。
最中间的三人里原本背朝他的红衣的男人站起来,转身朝他走近几步,面无表情地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男人一身带有龙纹的金边赤色旗袍,金色的龙样固定黑色的披风。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开,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自带藐视一切的气质让对方根本不用开口玖就能猜到他的身份。
——唐城目前的统治者,也就是唐城人口中的“王”,相里乾。
男人显然是将他当成了普通刺客,几秒后就对他失去了兴趣,开口道:“带下去。”
两名侍卫迅速拽住他的左右手臂要把他往后拉走,不知道应不应该反抗的玖只好求助地看向不远处的白叶。
“等一下!”
另外两个人居然同时站起来开口。
相里乾略带惊讶地回头看向他俩,白叶朝着身旁的另一个年轻男子点了下头后用最简洁的方式开口:“这是与我一同来唐城的朋友,我相信他误闯此地只是意外,还恳请陛下网开一面。”
“朋友吗……”相里乾微微露出冷笑,“阁下应该明白,首府宫殿可不是能‘意外’进入的地方。”
“我可以用自己的信誉替他担保。”白叶无比冷静地回答。
“我应该无须向阁下解释后果吧?”
“我来承担。”
似乎是没有料到白叶会回答得如此果决,相里乾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转而朝向旁边刚才也同样出声的另一名年轻男子,“还有你呢?又是怎么回事?”
男人沉默,为难地抬头看向四周的侍卫。相里乾会意地挥挥手示意侍卫们都退下,于是玖也顺势被带到几人面前松开。
大门被带上,于是室内只剩下他们四人。
“他就是当时被我袭击的人之一。”男人开口的同时看向玖朝他点头,“你好…我是楚苍。”
虽然玖在听过白叶的叙述后就预设过很多种他与对方相遇时的场面,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种…奇怪的场景。
“呃…你好?”他试探着出声。之前的场合下他感觉自己还是不开口为妙于是果断选择了闭嘴。
相里乾重新把他审视了一番。对方带有压迫感的眼神看得他很不舒服。半晌,男人收回目光冷淡地说了一句:“你是来做什么的。”
“呃其实………”玖原地斟酌了半天词句,最后还是决定暂时隐瞒调查的事,
“………偷鸟。”
——说多错多不如装傻。
“………………”
那种“你在说什么东西”的神情又回到白叶脸上了。
感觉连相里乾都被他无语到了,看到他手上真的拿着一只鸽子时表情甚至茫然了一瞬。不过他还是很快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重新开口:
“一只鸽子而已,既然是白叶阁下的朋友,大可不必偷窃。还是说,这般举动实乃贵地之风尚?”
玖惊讶地抬头。自己只说了两个字,在对方口中突然就马上被变成了侧面攻击白叶国家的工具。
“实在抱歉,这一点上是我未能对他略加指正。”白叶不动声色地微笑应对,“不过看来陛下这边还是更流行刺杀一些。”
“呵。你以为他为什么能进来?”相里乾冷笑,意有所指地望向白叶,“阁下年少有为,又文武双全,今日我才把平时驻守在别处的侍卫全都调集过来,好让他们在一旁开开眼界。”
“陛下还真是看得起我。”白叶的语气与笑意几乎都没有任何变化,“可惜在下并无什么雄心壮志,只是个偷鸟贼的朋友罢了。”
“阁下这一点倒是与我的侍卫长相似,难怪你们会很合得来。当初一定聊了不少话吧?”
楚苍有些听不下去地轻声打断:“陛下,请不要这样说……”
“……”相里乾颇带有警告意味地瞟了楚苍一眼,后者抿嘴皱眉,却又不敢反驳,眼神逃避地看向另一边。一旁白叶察觉到气氛正无声地变化,迅速整理措辞开口:“劳烦二位的招待,既然如此我就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