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东侧居所的走廊,此刻已经成了金色灵力的海洋。
乌亚弥引动的磅礴灵力,已经如狂潮一般达到顶峰,笼罩着整个东侧居所,甚至向更远处蔓延。这股灵力带着熟悉的审神者气息,让在场所有付丧神心神恍惚。
加州清光站在离乌亚弥最近的位置,红色围巾在灵力的冲击中翻飞。他的脸色凝重到极点,眼睛沉重地盯着光芒中的人影。可怕的预感正在他心底疯狂滋长。他好像知道了她想做什么。
她想唤醒主人,但是……
加州清光突然前冲,直到进无可进,那灵光再度弹开了他。
他冲她大喊:“你住手!快停下!”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停下!听我说!”加州清光的语气更加焦急,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主人体内……体内有‘鬼’!”
“你这样乱来,只会把它彻底引出来!”
情急之下,他一时忘记了“鬼”只是付丧神之间私下的称呼,而审神者弟弟曾说过的“凭物落”,乌亚弥或许更能听懂一些。
但此刻,乌亚弥恍若未闻,她惨白的脸上浮现近乎癫狂的执念,高举的手颤抖,手心处汇聚的灵力凝结成光球,像是太阳一般,仍然在一波一波释放着灵力。
烛台切光忠身影早已消失,他转身朝藏匿审神者身体的阁楼冲去。
无论弥小姐会不会引出鬼,必须守住主人的身体!
“兄长……”在满天的金光和灵力冲击下,膝丸按着刀来到髭切身边。他皱着眉,眼里倒映着辉光,眉眼间是挥散不去的担忧。
“……”
髭切没有回应,他的发丝被灵力拂动,那双猫儿一般的眼睛一瞬不离地看着光芒之中的乌亚弥。
他紧抿双唇,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言语在此刻无力。加州清光已经提醒过她了,但眼前的女人已经完全被自己的执念吞没,听不进去任何警告了。
所以,与其再想方法阻拦她,不如想想如何对付苏醒后的鬼。
髭切和膝丸沉默地盯着那边。腰间本体刀上从环境中带出来的系带双双垂着,在空中飘摇。
鹤丸国永站在付丧神们之中,刚从房中出来时他眼中的好奇与兴奋,此时已经转变为凝重。
尤其是在感受到腰间那把黑色鹤丸国永越来越大的颤动后,他低下头,手指握紧了它,苦笑着呢喃。
“这可真是……超出我想象的惊喜啊。”
金色灵力充盈着整个东侧居所,在场的所有付丧神都是神情复杂。他们知道西侧粟田口一家布置的陷阱,也预感到东侧并不会平静,山姥切国广自告奋勇去阻拦长义,但眼前发生的情况仍然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压切长谷部面色铁青,胸口气愤地起伏着,他缓缓抽出腰间本体。
“主人……”他无声地在心底呼唤。如果主人能给他一个命令,哪怕是让他去死,他也毫不犹豫。然而他只能站在这里,焦躁地等待着危险临近。
更甚至,他的主人就在危险之中,或者说,就是那个他万分提防的危险……
加州清光的呼喊,源氏双刀的凝重,其他付丧神的低语……所有的声音都被磅礴的灵力吞没,那股纯粹的灵光,已经耀眼地燃烧到极致。
离得最近的加州清光,不得不抬手,在眼前阻挡着灵光。
就在这时,经过加州清光、本该像海浪一般扩散的细密金色灵力,突然飞快地朝他身后积聚,直至静静地集成一汪灵力的“水池”。
那“水池”缓缓竖立,里头金色的灵力闪烁着。
不知道从哪里凭空钻出了一粒黑色的灵力,然后瞬间,将这一池波光粼粼的金色染成了透不见光的浓重黑色。
如深渊一般。
渊底极黑的地方猛烈地翻腾着,像是密密麻麻乌黑的蛇彼此贴合着搅围在一起,涌动成灾。
这一次,没有奇形怪状的狰狞人形,渊底盘桓着的大大小小的蛇,蓦然间从黑色深渊中甩着身体,龇牙咧嘴地冲出来。
在咬上加州清光的瞬间,蛇影化成黑水。
“什……!”
像鹤丸国永那次一样,加州清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疑,觉得身体突然一僵,顿时动弹不得。
他的余光瞥到从自己衣服上如同霉菌一般快速扩张的黑水,头皮瞬间发麻,心脏却扑通扑通地在胸腔乱窜起来。
不是害怕,也不是恐惧,是狂喜!
这一次,主人选择了他!
与这边加州清光的心情截然不同,同样的黑色深渊在乌亚弥的身后展开,黑蛇暴起咬住她,她的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只有眼瞳在眼眶中惊恐地放大。
这,这是什么!?
黑水如同活物般爬上素白和服,从她身后往前扩张,在白色的和服上无比显眼。
这抹苍白的影子无力地被黑水逐渐侵染,动弹不得,连带着手中那金色的太阳一般的灵力团也变得黯淡下来。
在她被拉入深渊的最后一刻,一道身影无声闪现在她眼前。
那身形是她熟悉的轮廓,头发披散着,乌亚弥认出来了,瞬间睁大眼睛。
是她!她真的唤醒了那个人!
然而下一秒,那身影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了爬满青黑纹路的脸和纯黑的眼瞳。
那眼瞳冰冷地审视她,不带感情,像是在打量将死的猎物。
!!!
乌亚弥的身体在这一刻猛地僵住,连呼吸都凝固。她眼中孤注一掷和尚未完全升起的重逢喜悦瞬间破碎。绝望宛如铺天盖地的冰水,从头到脚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这,这是什么……?!
自己拼尽一切,引来了什么?
一个占据了她的身体,可怕的怪物?!
在乌亚弥破碎的眼神里,鬼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那双依稀能看出昔日轮廓的眼睛,露出了审视和玩味。
继承了这句身体全部记忆的鬼,怎么可能不认识乌亚弥呢?
它的嘴角缓缓地向上勾勒出了一个不带感情的弧度。那是一个完全属于鬼的,而非属于温和的审神者的,令人胆寒的笑容。
没有任何声音,但乌亚弥却从那双纯黑的眼睛里,从那个可怖的笑容里,读懂了鬼的回应——
——你唤醒了我,很好。
无声的回应,却如同利刃,锥入她的心脏。她终于明白自己唤醒了什么。
这不是她以为的重逢。
鬼不想再多费眼神,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享用这顿大餐了。它的手一抬,一个响指,乌亚弥和加州清光身后的深渊,瞬间将两人吞噬。
黑色的深渊消失了,走廊上的金光也迅速暗淡下去,空气中不再有海浪一般的灵力波动。鬼操纵着审神者的身体,手中是歌仙兼定的本体刀,面前是面露凝重的付丧神们。
短暂的死寂代替金光笼罩了走廊,只剩下或轻或重的呼吸声和刀剑出鞘的微鸣。
“主人?”有付丧神试探着出声。
那鬼却是玩味一笑。
“主人?你们在叫谁?”它的嘴角扬起讥讽的弧度。那笑容出现在审神者脸上,在付丧神看来无比的割裂。
“多么可悲啊。”
鬼的目光扫过每一位付丧神,欣赏着他们脸上听闻这句话后骤然变化的脸色,语气讥讽而冰冷:
“真把自己当成人了?以为自己是她的臣子?她的家人?”鬼嗤笑一声,眼中满是嘲弄。
它猛地抬手,带着契约的灵力如同锁链缠绕上了在场的所有付丧神!
“可笑至极!”
刹那间,在场付丧神的身形在乍现的灵光中崩解。一振又一振的刀剑纷纷跌落在地,金属碰撞的刺耳声音在空荡的走廊上回响。
然而,仍有三道身影静静立在原地。
鬼的目光扫过他们,瞥过源氏双刀飘扬的系带,最终定格在鹤丸国永腰间那振漆黑的刀上。
“原来如此……”鬼低低地笑了,声音里带着轻蔑与恍然大悟,“那个废物,竟然还给了你们这种护佑。”
“惊喜吗?”鹤丸国永唇角扬起,却没什么笑意,他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本体,雪亮刀锋映着冷光
“哎呀,看来我们被特别关照了呢。”髭切微微歪头,唇角仍旧挂着那似有若无的笑意,眼底确是寒凉。膝丸则握紧了刀柄,眼瞳死死锁定鬼的举动。
沉默。
“弟弟呦,还记得我们曾经斩过什么吗?”髭切突然轻笑,问起了膝丸。
膝丸一怔,随即会意:“当然记得,兄长。”他转向占据了审神者身体的鬼,一字一顿地说:
“源氏刀的宿命,即是斩鬼。”
膝丸声音低沉而凛冽:
“而你这个占据主君身体的秽物,由我们,亲手祓除!”
鬼还记得这两人上次趁它不备让它吃了个大亏,它看向他们的眼中顿时泄露出怨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