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韫提前和外婆打好了招呼，说今天会带人回家。
虽然也还是没拗过周陌川，看着人提了大包小箱随她一起上门。
“我知道你想说只是简单见一面，但对我来说毕竟是和老人家的第一次见面，小辈不能失了礼数。”他看着她，认真地说。“起风了，快进去吧。”
随着北风南下，古蝉市从昨天下午起就降了温，已经到了不穿厚外套就没法出门的地步。车又停在风口，要吹得她头发变乱糟糟。
这阵风来，她冷得“啊”了一声，先躲进了院子大喊一声：“外婆，我们回来啦！”
但挺奇怪，平时大老远就耳尖出来迎接的老太太，今天跟没起床一样没个半点声响。
“外婆？外婆？”陶知韫在客厅扫视一圈，又去了厨房看了一圈，依旧没看见人影。
周陌川在她后面进来，放下礼品后也随她一起去看，“会不会是出门买菜了？”
“不会吧，按这个点来说都是买完菜回来收拾的时间了，怎么可能还在外面。更何况她还知道我们今天会上门，肯定会提前准备。”
这时走到卫生间，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看到人的衣角，整个人似乎是趴着的。
陶知韫心头一惊，立刻推开门，看到外婆趴在马桶边，马桶内还有未冲洗干净的哕物，人已经虚弱到晕过去了。
“我们立刻去医院。”周陌川在此时反应过来，立刻背了老人家起来，径直往外走，“韫韫，你去检查门窗关门，我先带外婆去车上。”
“……好！”她被他喊醒，忙不迭去检查门窗，最后提了钥匙跟在他们身后。
“先别慌，看情况应该是肠胃类的问题，这两天极速降温，吃东西本来就容易出问题，更何况是老人家。”红绿灯间隙，他捏了捏她手背以作安慰，“有我在呢。”
从看到外婆晕倒起她整个脑子就是乱的，虽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去想最坏的结果，但身体的反应还是很轻易得出卖了她。
她很紧张，非常。
“都怪我，我没有多注意她的身体情况，她吃坏了肚子也不跟我说。如果今天不是我们一起回去了，她就这么倒了要我怎么办。”她忍住了哭腔，默默地掐着手背，把手掐得通红。好像自己身上痛了，便能抵掉外婆身上的痛苦一般。
幸好今日一路畅通，很快到了就近的医院。送往急诊后心仍旧吊起，直到拿到检测结果，心才缓缓地落回原地。
还好，还好。是吃坏了肚子引发的急性肠胃炎，还伴随轻度脱水。因为是老年人，还要格外观察身体状况，留院观察两天。
“老人家应该很快就会醒了，等下这瓶吊完按床头喊我就行。”医院节奏很快，来的护士匆匆忙忙，叮嘱完她以后便赶去下个病房换药。
陶知韫坐在床边盯着点滴看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想起早已到了午饭的点，自己的肚子也在争吵抗议。
“咚咚。”两声敲门声后，周陌川助理推门进来，在她面前放下饭盒，“陶小姐，这是周总给您点好的饭菜以及热红茶，我在外面等，您有什么事可以喊我。”
因为突然来了工作急事，他出去接听电话了好一阵，到现在还没回来。
“事情很急吗？”她拆了饭盒包装，心里没个着地地问他。
助理脸上的笑一如既往的熨帖，“您先吃饭吧，身体要紧。”
“怎么样？饭菜好不好吃？不过喝的我没选冰橙汁，想着降温了不宜喝冷饮，所以让他们换了热红茶。”周陌川恰好在此时赶了回来，看到她茫然的表情后揉了揉她的头，“还没缓过神来？”
她也放下心来吃了一口，冲她笑笑，“好吃。”
助理很快便出了门，他在她身边坐下，看着病床上的老人，“医生有说外婆什么时候会醒吗？”
“说是很快，”她又喝了口热红茶，终于将那股浮躁在心头的气压下去后，“你吃了吗？要不要赶回去空满那边？”
他作势张开口，意味明确。
陶知韫也惯他，给他夹一口菜，“所以呢？要不要回去？”
“不用，都处理好了。”
在她帮忙拿他碗筷时，床上有了些动静，听到了老人长长的一声叹。
陶知韫再难顾得上些别的，立刻冲到床边去看，“我在呢，外婆。”
人刚醒，脑子还没转得过来，看到她后慢慢清醒过来，忍不住要落泪，“小宝，是我拖累你了。”
“不许说这种话，小病而已，打完这两针吊瓶观察一下就能回去了。”她一改在他面前时脆弱得风雨飘摇的样子，语气平稳坚定，如家中主心骨般安慰老人家。
“本来还想着今天给你和小川做顿大餐，结果我自己来医院了，害你们跑上跑下。”外婆想坐起来，她伸手帮忙去拉，被他先行一步。
“能平安见到您就算是我们今天最大的收获了。”周陌川笑笑，“外婆，我是小川。”
倒也没想到他自我介绍也学“小川”，听上去非常……淳朴？
陶知韫暗自想着，接他的话，“你可不要想躲这顿饭哦，我们吃不到是不会走的。”
“馋嘴猫。”外婆嗔怪一声，看定周陌川。
今天虽然因这一趟意外匆匆忙忙，但人仍旧是看得出的挺拔，身上不疾不徐的劲，与陶知韫站一起果然很登对。
看上去是个好小伙。
陶知韫看外婆面部表情，大概猜到老人家对周陌川该是非常满意了，只是看了又看，但又没过分热情，只拍了拍他的手，“好，真好。今天谢谢你了，小川。”
“不要紧的，外婆。韫韫一直跟我说您手艺超好，我们还等着您快快康复，坐下来一起好好吃顿饭呢。”
“好，好。”外婆气又足了些，精神稍稍恢复，欣慰地笑了笑，“我好好想想做点什么吃。”
正逢这瓶水要吊完，他看出老人家想和孙女说两句话，便退了出去喊护士，将病房留给她们。
等人出门，陶知韫便感到那双激动的手握住了她，外婆双眼炯炯有神，“这个是真好。”
“您看谁都很好，上次遇到秦越嘉的时候也这么说。”她打趣她，“别以为我没看到过外公年轻时候的照片，那是一个玉树临风、风姿绰约。”
她都知道，外婆这人纯颜控。
“那你凭心说，小川这人好不好？”老人家听不得打趣，反过头来打趣她。
她微微愣神。
周陌川这人，好不好？
好啊，当然好。
脑子没由来地忽然想起初见他那天，窗外狂风大作，他推门进来，掌上躺着她那节系着褪色红线的旧风铃。
偏挺巧，那天她刚好斩断旧红线。
又想到与他遇见的无数次瞬间，有生日趴那天淋到湿透的他，有酒醉后故意逗人的他，也有风雨欲来前赶来接她回家的他。
“好啊，当然好了，遇到他是我幸运。”陶知韫认真地说。
“你自己都这样觉得，还怪我太夸张？”外婆揉了揉她的手，忽而正色，“如果你自己觉得好，你就再去山上一趟，帮我还愿吧。”
“春山寺？”
“嗯。”
“还的什么愿？”
“希望你能找到能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外婆舒了口气，“许了好多年了，如今我是爬不上去了，你帮我去上柱香。”
“好。”她一口答应下来。
来换药的护士终于到了，周陌川也走了进来，也像是刚走了一圈才回来一样。
陶知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总觉得那句“遇到他是我幸运”还是被人听到了。
不然他为什么一进来就感觉很高兴。
“听到了？”陶知韫悄悄问他。
“听到什么了？”周陌川装不懂，反问。
“听到我说‘遇到你是我幸运’，不是吗？”她微微有些得意，“别以为你装得很好，高兴得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是吗，我没听完整，只听到‘是我幸运’了，全句是什么？”他也不扫兴，很自然地问她。
“外婆问我，你觉得小川这人到底好不好。我说好，当然好，遇到你是我幸运。”
她也知道他其实根本就听全了，只是想亲耳听她再说一遍。
“我也很幸运。”周陌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
“外婆说要我去山上庙里还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她想起外婆的叮嘱，问他。
“哪天？”
“等她出院以后吧，我们找个周末去。”
“好。”
老人家不愿意在医院久待，原本要住两天院，呆了一个晚上就嚷嚷着要回家。念在身体各指标都健康，陶知韫办了出院手续，带着她回去了。
因为空满新系列上前出了些问题，他这天没来，派了小助理过来。
小助理来时匆匆忙忙，还抱了两捧花。
“这是周总的心意，祝您身体健康，平安顺遂。”小助理把那捧康乃馨给了外婆，将另外一束热烈的向日葵给了她，“这是您的。”
祝愿却没用言语转达，她低头一看，看到夹在花中的卡片——
“祝陶知韫小姐
心想事成，向阳而生
——周陌川”
写她“韫”字最后一笔时，收笔偏重。整句话笔迹洒脱却仍能看得出笔力，卡片背面还有“空满”的logo，想来应该是他亲手写的。
她先是满意地拍了图片给他，后又觉得不足，将向日葵摆到家门小院里光最充足的地方，拍了照片发朋友圈，配文“阳光灿烂”。
江芷第一个跳出来评论：【今天大阴天哪儿来的阳光，我看是某人心里灿烂哦】
于子慧：【帮我问问花在哪儿订的，这一束好漂亮】
纪循：【劝删，对单身狗的眼睛很不友好！pps：要不要哪天再带川总一起约饭？】
江芷回复纪循：【上次野营派对的地点就很不错】
眼看着评论区社交小达人们又要约好一起吃饭了，陶知韫退了出来，在要收手机时又收到消息通知。
周陌川：【很喜欢？】
不是“喜欢吗”而是“很喜欢”，大概是看到了她那条朋友圈，她抱着向日葵，边敲下回复边点头：【嗯！】
周陌川：【今天没能来接你们，只好用花来赔罪了】
植物杀手：【不要紧啦，工作要紧】
周陌川：【今天天气不算好，算不上阳光灿烂，但明天似乎是个大晴天】
植物杀手：【嗯？】
周陌川：【不是要还愿？明天趁着太阳去爬山怎么样？】
陶知韫看了眼，发现天气还不错，只是要在上午开门前回来，于是回他：【好啊好啊，明天早点去吧！】
回完他，忽而感觉朋友圈那边红点数字多了很多，又点进去看。
在最下方，纪循定下明天约饭地点，艾特了周陌川三次。
而川总本人笑盈盈地回：【不去，明天阳光灿烂，我要和她去爬山^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