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凝只觉得一阵轰鸣，脑海里不停回放着镜音那句话，一直到回客栈，两人仅仅只隔了一道墙，却还是道别了好久。
她躺在床上，烟花大会时的场景挥之不去，侧脸看到那面墙，慕青凝试图用灵力探寻对面的状况。
镜音也没有睡，她察觉到那股灵力只是轻叹一句。
这是神女山的传话诀，可以保持短距离心灵交流。
“师姐，你还没睡啊。”慕青凝问。
“睡不着。”镜音转了个身。
“那我陪师姐说说话。”
“好。”
慕青凝想了想最后说:“每个人都可以问对方问题，一定要如实回答，回答不上来就算输。”
镜音知道她的心思，但答应下来。
“那我先问，师姐有没有遗憾的事情呢？”慕青凝小心翼翼地问。
镜音被她这样一问，一时间大脑空白，这么多年她专心修炼，在外人眼里，她家底殷实还颇有天赋，是下仙界冉冉升起的新星。若说遗憾那就是还未突破神级。
可镜音遗憾的是早已搁浅了十余年的事情。
“我十岁就跟着师尊来神女山，在这之前我一直是别人口中的怪胎，听老姑姑说，我生来不哭闹，性格孤僻，算命的说是心性凉薄，六亲缘浅的征兆，母亲一直想让我继承家业，可是我却过得浑浑噩噩，她恨铁不成钢，但我感受不到一丝对她的感情，要说遗憾那就是没有好好做她的女儿吧。”镜音把自己的经历轻描淡写说出来，这不算秘密，可她并未向她人提起，慕青凝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慕青凝是能在镜音身上看到神性的，她有时觉得，镜音就是下凡渡劫的神，她以为镜音童年会过得很幸福，说:“那不是你的错，师傅说六亲缘浅是福，不会有那么多牵绊。”
镜音一个人久了，遇到十岁的慕青凝后，她才有了陪伴的感觉。
慕青凝像是听到了镜音的心声，她信誓旦旦道:“以后有我陪你，不会让你再孤身一人了。”
“好了你问我吧。”
镜音突然觉得有点热，她把胳膊伸出来道:“你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吗？”
慕青凝仔细回复这个问题:“我遗憾的是那年泷泽被灭，我没有能力去救大家。”
这个问题不需要多想，是一直萦绕在慕青凝心头的问题，有时做噩梦都会梦见那夜的场景，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需要很大的勇气。
镜音微微蹙眉，她不料戳中了慕青凝的伤心事，道:“抱歉。”
慕青凝没放在心上:“没什么好道歉的，我早就接受这个事实了，在神女山的这些年我都想明白了，与其纠结于过去，不如开心过好当下，毕竟这里还有师姐，有师姐在身边我就觉得很幸福。”
对面的人儿听到这番话，眼里多了几分柔情，她说:“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那师姐可以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吗？”慕青凝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镜音轻声应下。
“还是老问题，当年幽冥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提起幽冥山，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她第一次见慕青凝有那么强大的魔气，似乎眼里只剩下杀戮。
她深吸一口气说:“慕青凝，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好，我答应你。”慕青凝毫不犹豫道。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放任心中的恶，否则……”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镜音心脏一阵抽痛。
“否则什么？”
“我会亲手杀了你。”
这句话掷地有声地落在慕青凝心口，她瞳孔微不可察的颤动，这就说明这件事一定很重要，否则镜音也不会把话说的严重。
良久，慕青凝道:“好。”
得到慕青凝的回复，镜音才吐出一口气，她道:“当年在幽冥山，你被幻妖抓走，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杀尽一切生灵。”
慕青凝虽早已做好了准备，可得知真相时还是会不可思议。
当年她果然在幽冥山做了坏事，镜音才会厌恶她，远离她。
她想到自己的体内魂元珠说:“这肯定是魂元珠的作用，师姐你知道我的。”
“我知道，你受魂元珠的控制，师尊跟我说，找到了神农鼎就能帮你分离出魂元珠，到时候你就能恢复正常了。”
慕青凝听到却有些担心:“是师尊告诉你的？”
感受到慕青凝不对劲的语气，镜音问:“怎么了？”
慕青凝想到在暗室里的一切，j再三考虑还是一五一十告诉了镜音。
“我曾经也觉得师尊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可她却一直在打魂元珠的主意。”
镜音只是觉得慕青凝有些多虑，安慰道:“你只是这段时间太紧张了，师尊一直都在帮你找分离的方法，不然这么多年，她早就杀了你取珠子了。”
镜音说的有些道理，慕青凝还是多说一句:“总之我觉得还是小心为上。”
“好了，明天还要参加秋花宴，早些睡吧。”
＊
秋花宴是鸿鹄大赛前的一个仪式，旨在让参加的各派弟子见面，了解。
地点在碧海阁礼堂，这天三人早早收拾好，朝着碧海阁出发。
往年都是镜音和文溪还有丹心峰的一位参赛，今年换成了慕青凝，她对文溪还是有些了解，此人不爱说话，却不孤傲，实力还很强，尽管很有自己的想法但事先会和队友商量，因此镜音对她很放心。
碧海阁擅长制作法宝，又有自己专属的商业链，在这富饶的土地上更是赚的盆满钵满，礼堂修缮的自不用说，奢华无比。
大堂内空间很足被十米高的雕花柱撑起，琉璃吊灯将地板照的锃亮，香烛摇晃，淡雅的木质香弥漫在整个礼堂中。
镜音在左边第一个位置坐下，慕青凝就在镜音旁边，没多时，白芷领着其余两个药王谷弟子进来，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镜音，走过去道:“昨天来的时候还想着能看见你，跟你一起去烟火大会，可惜去你房间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昨天我已经和阿凝去过了。”镜音道。
在慕青凝印象里，镜音已经很久没这样叫过自己了，她心中暗喜。
白芷没料到，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只是以笑容回应坐在了文溪旁边。
在她们身后是蓬莱的弟子，蓬莱修炼讲究取天地精华，他们以气为主，每天都锻炼身体，不需要武器便可攻守。
她们一个个面色红润，看着很健康，蓬莱几乎隐于世间，平时也很少联系，此时显得有些局促，坐在药王谷后面。
“让我猜猜今年的秋日宴谁会夺得头筹，一定是我。”
一阵清朗的声音响起，她穿着碧色衣裙，扎起的侧髻晃着，是碧海阁阁主的女儿，班荷。
她巡视一圈道:“今年来了好多新面孔。”
身后的弟子提醒她注意形象，班荷才收敛，坐在药王谷对面。
她的笑容在看到来人一瞬间立马消失，来人带着面纱掩面，凭走姿就看出来格外娇纵，与班荷的俏皮不同。
慕青凝觉得这身影熟悉，直到与她对视，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讶和化不开的怨恨，才想起来这是谁。
商家三小姐，商若水。
“是你？终于让我再见到了。”商若水笑的狰狞，班荷却察觉到不对劲。
这时最后三人到齐了，商若水代表云霄宗参赛，她身后跟着云霄宗的弟子。
慕青凝有些心虚，她那天和巫盈在一起时被商若水看见，不知她会不会揭露。
商若水手一抬，利剑出鞘，以极快的速度刺向慕青凝，却被反应更快的镜音毁了剑。
削铁如泥的利器瞬间变为废铁，镜音冷声:“这就是云霄宗的待客之道？”
商若水气愤道:“待客？你们算哪门子的客，难道把我的脸毁了，还要我好声好气招待你们？”
班荷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原来她就是把你毁容的人啊？”
毁容？慕青凝才没有做过，她道:“我没有。”
“呵，没有？”商若水摘掉面纱，露出狰狞的疤痕，几乎占据了整个左半边脸。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商若水平时最好面子，却毁了容，当她醒来的时候怎么找也找不到慕青凝，回家之后性情大变，心狠手辣，毁了好几个商家女仆的脸。
“那日你跟一个魔族人合伙，计算着怎么杀我，慕青凝你真是歹毒。”
面对她的控诉，慕青凝的辩解似乎变得无力，她坚持道:“不管怎样，你的脸不是我弄得。”
“你不愿意承认没关系，既然你来了风城，咱们俩的账，慢慢算。”商若水恶狠狠瞪了慕青凝一眼，将面纱重新戴上，她现在恨不得扑上去将慕青凝大卸八块，将她的脸撕烂，像自己一样被人当做笑话。
“早就听闻商家三小姐骄横无礼，今日又没有证据冤枉我的师妹，好啊，既然你要算账，不如来跟我算，若是慕青凝受到一点伤害，我神女山一定不会放过你们。”镜音声音冷到极致。
她手里的无垢剑冒着寒光，彰显着主人的怒气。
就在这时，礼堂门口传来温润的笑声:“秋日宴是方便以后友好切磋，可别坏了五仙门多年的联盟啊。”
迎光而来一个身形均匀的中年女子，此人正是碧海阁阁主，班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