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里满是痛苦和癫狂。

他的西装乱了，头发也乱了，就那么站着，手里拿着一把黑洞洞的器械对向她。

他狠狠地盯着她：“你要走？”

“什么。”茉莉强装镇定，默默把沈逸护在了身后，另一手放在后面戏谑地看着他。

“过来。”沈悸声音暗哑，命令道，“你还有机会救那些祭品，我不介意我俩和这一艘船的全部沉入海底，只要你过来，我就能原谅你。”

他早就发觉不对了。

船上的人数显然多了，他一眼就察觉周围的人都以他为中心而靠近，这实在是太明显了。

他让查尔斯在走廊里看着，时时刻刻报备情况，但他等了很久都没收到消息，那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已经被控制住了。

他提前一步在手下的安排下转移，朝仓库的方向走，希望不会在仓库看到茉莉的影子，然而他错了，他还是看到了茉莉。

那一瞬间，他听到了自己的心碎，整个人从梦里清醒，迷迷糊糊地被迫接受现实。

她到头来还是没爱他，他的一腔深情成为了笑话，只感动了他自己。

为什么呢……到底为什么呢？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同一时间，戚玖携人赶到，器械对向了沈悸：“不许动！”

沈悸勾唇一笑，背对着戚玖说：“啊，你们原来早就沆瀣一气了。”他看着茉莉的项链，近似疯狂地笑，“果然最开始的防备是对的，项链里的□□没有白装呢。”

茉莉迅速低头，看向自己的项链。

□□居然在她身上？！

她下意识要解下来，沈悸说：“别动它，只要它离开我设定的距离范围，它就会自动引爆。”

茉莉的动作凝滞住，她不敢动，也不知道炸弹藏在哪，生怕自己的动作导致整个船上的人送命，她咬紧牙关：“你要我做什么？”

“过来。”沈悸再次命令。

茉莉紧了紧眉，最后慢慢走向他，站定在木仓口的一步之距的地方。

沈悸一把揽住她，木仓口对准她的后背，转过身，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住茉莉。

吻完了，他继续把器械抵住茉莉，道：“我要你看着我赢。”他看向戚玖，冷声道，“让开，否则我就动手。”

戚玖在后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下令让人散开，留出一个空口让沈悸离开。

他挟着茉莉来到甲板，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滂沱大雨，雷鸣交加，雾气氤氲在海面，遮挡住了全部的视野，显得压抑沉重。

在一个暗处找到一个皮艇放下，准备带着茉莉直接逃离。

正当他背对的那一瞬，茉莉拔出刺刀，用力戳向自己——

她是麻烦，只要她死了，沈悸就没有人质可以威胁了。

然而，她的刀锋被人生生接住，随后一转，她的手被控制住，直直对着对方的心口。她冷冷看向那只鲜血淋漓的手，眸中的厌恶不加掩饰地流露。

“你终于学会我的手段了。”沈悸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嘴角僵硬地牵起，不自觉的颤抖，“你告诉我，这不是你的本意，你不想离开我，我原谅你，我什么都能接受。”

茉莉面沉如水，什么表情都没有。

“你说呀，说你爱我，说你喜欢我，说你只是被人威逼了，哪怕你要我的命我都给你，我只要一个答案，我只要答案……不是你抛弃我了，对么？”他的手越发颤抖，语气越来越激动，面色越来越苍白，他拼命在茉莉脸上找到破绽，可越这样，心越寒。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

曾经的缠绵和甜蜜，如今成了泡影，就如空中的雾气，抓不住，一会就散的干干净净。

他绝望地闭眼，把刀又往里戳，衣服布料深深凹陷下去，茉莉瞪着他，用力往后抽手：“你在发什么疯。”

“我要你爱我。”

他的声音暗哑的不成样子，甚至能听到生涩。

“求你。”

他睁眼，看着茉莉的眼睛，用着近乎哀求的声音说。

“求你爱我啊，求求你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命给你，爱给你，心给你，只要你爱我。”

“可你根本不可能学会爱的！”茉莉尖叫着喊出来，声声凄厉，“你是个十恶不赦的坏种，你满身恶名，从害死安心和何婧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你不配拥有爱和心，更不配拥有谁的原谅！”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沈悸疯狂地吼叫，往日的斯文全然崩裂，“我也会痛，会难过会生气会吃醋会高兴，我的心就是你，我也是个活人，我也想要爱，可没人给我爱，没有人！所有人都在抛弃我，所有人都厌恶我，我拼命的活着，拼命的幻想，幻想总有一人会来爱我！

“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把我从深渊里救出来，然后又把我推下去告诉我这世界没有爱？！

“我要你治愈我，而不是推我回深渊，日日夜夜被瘾折磨，还要把你随意的一瞥视作救赎！”

沈悸的眼睛猩红不已，他却看见茉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嘲讽他最后的自尊和感情：

“你的世界不会有爱，恶鬼不需要救赎，没有人会被你道德绑架，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不是人人都要去怜悯你，去因为你的一言两语而去爱你。

“你这样的，不叫爱，只是自我满足，只是自私自利，爱一个人可以是占有欲，可以是一己之私，但绝对不是不尊重她，把她拉向和你一样的地狱。”

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不自觉的发酸，他们被大雨淋湿，茉莉用力睁着眼睛，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不爱你，现在不爱你，以后也不会爱你，以后、永远都不可能爱你。”

她下达了最后判决，杀死了沈悸的心和偏执。

沈悸的发已经被淋湿，一缕缕地遮挡在眼前，双眼被阴霾笼罩，看不清他的情绪，只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绝望。

她说，她不爱他。

那些甜蜜，都是欺骗。

身后，戚玖携人马赶到，狙击手已经在暗处就位。

他动了动唇，回想起初遇，也是这样的瓢泼大雨。

这一场相遇，欲望与绝望相争，沦陷的是他，失败的也是他。

他根本没有在项链上设置□□，炸船的计划早就被打乱了，他那样说只是想让茉莉跟着他走而已。

他彻底无路可退了。

他跌的浑身是疤，枪口抵在心口，他赌输了，子弹直穿他的心脏，杀的他片甲不留。

其实这场雨早就停了，只有他还被困在雨幕中，始终走不出来而已。

而那弯月亮，始终只是高高挂起，从未临幸过他。

他的爱与恨，到头来会被她全部忘掉，一点痕迹都不剩下。

他忽的，眼睛聚起了一束光。

“茉莉。”他说，握着茉莉的手越发的紧。

茉莉抬眼，对上一双乌黑的眸子。

他微微弯腰，附在茉莉的耳边说：

“看清楚——是你杀了这个会为你会痛的心脏。”

然后，他用力的，捅向了自己的心脏。

噗呲。

戚玖在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沈悸摇摇晃晃地倒下了，连笑都笑的艰难。

他很想动动手指去摸摸茉莉那失神的双眼，可他的力气在逐渐消失，只能勉强地抬手，然后就落下了。

“恨……我……”他最后呢喃了一句，但呢喃被风吹散，拼凑不成。

如果爱不能，那就恨着吧。

恨着，然后记住他。

意识失去之前，他看到了小泽村。

小姑娘总是带着两个口味的包子站在村口，一双圆溜的眼睛看着他，然后对他笑。

他永远忘不掉那句话。

“沈悸，你要做自己，你一定要逃出去。”

想着，他的眼睛失去了光亮。

他亲手杀死了偏执。

而他也永远都逃不出去，这以爱为名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