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有纸，擦擦吧。”

网约车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捂眼哭的盛梧，她膝盖上放着一包用空的小包纸。他也有个女儿，看到她哭的样子，纵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心疼。

一手拿起一包抽纸递给盛梧，盛梧放下手，看了眼师傅举着的那包纸，又想哭了。

她抽了两张纸，说了句谢谢，声音已经不是哽咽而是带着重重的哭腔，嗓子都有些哑，不是哭哑的，是压抑的酸胀的哑。

“姑娘，事情都会过去的，今天哭一哭，明天就好了，就算明天不好，总有一天会好的。”

司机师傅宽慰的话语有些熟悉，盛梧想起自己之前安慰杜文佳的话，笑了。

“嗯，会的。”

车子行驶，缓缓停在小区门口。

“注意东西别拿掉了。”

“好的。”

提着包，往小区里走，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此时更是没什么人，小区内安安静静的。

盛梧走到楼下，在车上哭过一场的她眼眶微红，抬头望着家的那扇窗，屋里没亮灯，黑漆漆。视线转动，看到唐恩沅家的窗也亮灯，也是，这个时候不是睡着了就是在支队歇下。

她摇摇头，往楼道走去。

电梯运行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间听的清晰。盛梧望着禁闭的电梯门发呆，半会儿，电梯到了，开门的声音唤回她的注意力。

抬眼望去。

门打开，里面站着这几天她一直再没见过的人，唐恩沅。

他正垂眸看她，楼道的光线映在他的眼里，亮亮的，嘴角带着笑：“你回来了。”

盛梧点点头走进去，在他左边站着。

唐恩沅看了眼盛梧，她头微微低着，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喉结上下滚动，垂在身侧的手弯了弯，垂眸看着地面，指尖摩挲着裤子：

“我在楼上刚好看到，就想下来等你。这几天一直没看见过你，怕你一直躲着我，如果你觉得不自在就告诉我，我会尽量不打扰你，不在你眼前晃……”说完总算松了口气，他抬头看向盛梧。

恰好盛梧的头抬起，可能正好在看他，没想到他也看过来，即使她躲得快，唐恩沅扔注意到她的脸。

“你的脸怎么了？”

唐恩沅凑过去，歪着身子看盛梧的脸，盛梧往旁边走了一步，想躲开：“没什么……”

谁知唐恩沅抬手撑在墙上，限制住她的活动范围，盛梧躲也躲不过，半边红肿的脸在他眼前尽览无余。

“……谁打你了？”唐恩沅伸出的手停在盛梧脸侧，距离不过一掌，他却不敢触碰，是尊重她，也是怕弄疼了她。

眉头轻皱，他的眼里满是心疼，还有生气，对一个未见过的人生气，也是对自己的生气。

因为不敢看她的视线，竟是现在才发现她的不对劲，她的眼睛泪汪汪的，还泛着红，看着像刚哭过不久，氤氲着一层水雾，让人心头一软，酸涩的心疼的。

几乎靠在电梯墙上的盛梧没有说话，她睫毛颤抖，上面还挂着一颗泪珠。她抬眼，只看着他。

电梯显示的楼层依次增加，他说：“不愿意说也没关系，要抱一抱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话音未落，回答他的是盛梧扑来的拥抱，突然的拥抱让唐恩沅头脑空白了一瞬。

半晌，单薄的衣衫很快被泪水浸透，湿润的温热的，很快又变得冰凉，她躲在他怀里，肩膀颤抖。

唐恩沅拍了拍盛梧的背，轻轻的，不敢使劲。

“谢谢你，唐恩沅。”

电梯到了，门打开，盛梧松开抱着唐恩沅的手，退了出来，她抽噎一下，说：

“你先走吧。”

“不要，我不走，”唐恩沅看了眼躲过去不想让他看的盛梧，知道她因为刚刚抱着他哭觉得丢脸，他说：“我现在只想在你身边，哭没什么丢脸的。”

纸巾递到盛梧眼前的那一刻，盛梧看着纸巾，忍住转过头去看他的冲动，接过擦了擦自己的脸。

“咕咕咕”

肚子叫了。

盛梧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整张脸都憋红了，羞的。

“我肚子饿了，你想吃东西吗？”盛梧看向唐恩沅，他仍然看着她，一直没移开过视线。

“想。”

-

电梯刚上去，又下来。

两人慢慢往上次那家大排档走去，路上唐恩沅在便利店买了一个冰袋还有一张毛巾。

一直提到烧烤店，才打开，用毛巾包着冰袋，防止冻伤盛梧。

“嘶”

“疼？”

唐恩沅拿起冰袋，看了眼盛梧的脸，盛梧抿了抿嘴，说：“有点。”

“那我再轻点，你这个得多敷一会儿，免得明天上班还这样。”

“……嗯。”

等菜上来的时候敷冰块有点单调，唐恩沅看盛梧也没玩手机，怕她无聊，和她分享小时候的趣事：

“我小时候可调皮了，和朋友踢足球，有个人把玻璃打碎了，其他人都一溜烟跑远了，就我一个傻乎乎待在那儿。”

盛梧听着听着，好奇：“之后呢？”

“然后那家的叔叔出来看到我，就说我弄坏的，之后他去告诉我爸。”唐恩沅说话时也依然轻手轻脚的控制着力：“我爸二话不说要赔钱，我不服，觉得被冤枉了，然后又打破一块玻璃，说：‘爸爸，赔这块儿，这才是我砸的。’我爸当时气的呀。”

盛梧笑了，唐恩沅连忙挪开手，免得弄疼她的脸，说：“笑归笑，也别忽略你还肿着的脸吧。”

盛梧看着他，眼睛笑弯了：“唐恩沅，没想到你从小就这么有个性。”

唐恩沅看着她那双此时水润的杏眼，唇角勾起，声音温柔磁性：“当然。”

下一秒，脸色一变，连忙抽两张纸给盛梧：“怎么哭了？”

盛梧擦着眼泪，明明嘴角还带着笑，眼睛却流着泪，一颗接着一颗，像是要把过去几个月的量都用完：“我没有哭，我这是在笑，是我眼睛累了。”

嘴硬。

唐恩沅也不再执着，他换了个话题，继续刚才：“你的爸爸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盛梧的嘴角一瘪，脸上的泪也擦完，声音低落：“我爸妈离婚了，我没有爸爸。”

唐恩沅：“……对不起。”

盛梧听着他的话，看着他自责的眼，笑了笑：“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好几年前的事了我已经不在乎了。”

“没有他挺好的，我有我妈就够了。”说这一句时，她嘴角上扬，是真正开心的笑。

“我妈妈可好了，她做的甜点特别好吃，小时候我一次能吃一盘。大学的时候每次去大学的早上，天没亮妈妈就起床给我打豆浆喝……”盛梧说着说着，突然跑偏：“哇，说起豆浆我好久没喝了，可惜现在太晚了没有卖的。”

唐恩沅安安静静的听着她说话，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做了这么久的倾听者，盛梧做了个诉说着，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烧烤呈上来了，盛梧止住话头，还点了两瓶啤酒，两人一起喝。

车上。

唐恩沅和盛梧一同坐在后座。盛梧已经睡着了，唐恩沅看着她轻瞥的眉头，小声对司机师傅说：“师傅，麻烦开慢一点，谢谢。”

师傅：“好。”

肩膀一沉，唐恩沅低头一看，盛梧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睡得正熟，这都没醒。

她的左脸已经比回来的时候好些了。她回来的这么晚，不知道之前脸得多红多痛……唐恩沅把挡在盛梧眼前的碎发撇到耳后，动作轻柔，目光温柔，带着心疼。

风呼呼灌进车内，他伸手在盛梧位置感受温度，有点凉。

后座车窗缓缓关上，不漏一丝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