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肆?”
厉玦怒极反笑。除了殷肆云,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对他说这种话。
他身量比查斯特矮些,但力气不小,骑行外套下的手臂鼓鼓囊囊,并非健身房练出来的假肌肉,而是参加过正经军事训练、多次实战得来的,甚至为他在没有规则的地下拳馆拿下蝉联第一。
可当厉玦用十足的力气去掰扼住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却发现对方竟然比他还硬的多!
那只手竟纹丝不动,如同钢铁铸成的枷锁一般牢牢禁锢着人类最脆弱的脖颈。
厉玦脸涨得通红——其实那方小麦色的牢笼并没有锁住他的呼吸,但这个年轻气盛的男人一点都不想在心爱之人面前认输。
他掰不开那只手,索性握紧拳头,用力挥起,将所有羞愤狠狠砸在对方那本就红肿的半边脸上。
查斯特被打得侧过头去,再转回来时嘴角竟然渗出了血丝。
“够了。”
殷肆云冷声叫止。
他不带感情地命令查斯特:“放开他。”
查斯特抖了一下,垂下眼,安静地放下手,像认错的士兵一样笔直站着,等待惩罚。
他没有听从前辈的告诫,又做错了。可他实在忍不住,看到那个男人离雌主大人那么近,出言不逊,他真的忍不了。
也许这说明他还不够格。查斯特悲哀地想。他没有成为大人第一任、往往被称作正宫的伴侣雄虫的的资格。
雄虫的本性里有非常强的独占欲,但受过教育、合格的雄虫应该是大度、理解的,这样的争风吃醋是很上不了台面的事,会遭到雌主的厌弃。
查斯特不敢看殷肆云,他怕发现那双漂亮眼眸里的嫌恶。那样令人心碎的眼神他这辈子看见一次就够了。再多几回他会自/杀的。
查斯特默默祈祷,只要大人不抛弃他,哪怕让他给那个**男人道歉都行……
但雄虫扪心自问,他很不甘。
他知道发小、竹马的意义。即使在虫族,肩负教育、引导等多重功能的陪伴使对无所不缺的雌主大人们也是很特殊的存在,因为他们会一起长大。
可明明…
查斯特恍恍惚惚有个念头,这个身份,应该是他才对,为什么…
“你们是小孩吗?”
殷肆云语气不含任何,但莫名令两个高大的男人羞愧低下了头。
尤其厉玦,他本来就是来看望病人,结果却在安静的病房闹了一通。
但是,有件事必须要说明,“哥哥,是他先动手的。”
“……”
得,更像幼儿园小孩打架告状了。
殷肆云无奈扶额,他可不想玩什么扮演老师的过家家游戏。
恰好陈秘书赶到,他有理由将两个人都赶了出去。
厉玦也变得不一样了……在原文里,他可是和简桢一见如故。
殷肆云尚未细想,陈秘书便开口讲出了个值得关注的好消息:“老板,私家侦探抓到了殷振国和那三个老股东的交易证据,并且他们将在明晚七点和另两位股东见面。”
那两个是还在摇摆不定的。
如果殷振国将他们谈下,手上就有了4.9%的股权,恰好卡在需要变动公告的临界点上。而他背后、天诚最强大的竞争对手“寰宇”将会通过旗下三家名义上无关联的子公司,分别持有天诚2%左右的股份,总计6%。
结合殷振国的4.9%,实际控制权达10.9%,能召开股东大会,但通过分散持股规避监管。
很常见的套路,但的确有效。
殷肆云早在半年前就察觉到了寰宇的野心,彼时他母父还在,加上自己,纵然寰宇动作再多也无机可乘,直至一月前。
先是他母父所乘坐得飞机在雷达上失去踪影,再是他出车祸,舆论哗然、股市动荡,给了狼子野心之人和背叛者漏洞。
殷肆云昏迷前身体受伤,意识模糊,但肾上腺素飙升,感谢人体的奇妙,令他有时间想到这也是个绝妙的机会。
于是用私人手机给最是沉稳可靠的陈秘书发了条信息,只有短短几个字:“紧急预案2-3”。
但紧急预案不可能预测到所有事,现在情形如此成功,还得多亏了陈秘书。
殷肆云眼里饱含赞赏:“辛苦你了。”
同时他也有疑惑,“你的能力很强,有管理经验也可以随机应变,为什么不出去单干?”
天诚作为一家跨行业跨地区的大型集团,有成熟的员工扶持计划,对于潜力员工,它乐意培养他们成长,甚至成为独立老板。毕竟,这从宏观而言,对天诚有更大的好处。
商场如战场,多条朋友多条路。从经济效益角度,天诚投资这些独立工作室或公司,必然也要回报。如果他们当中有能做到行业领先,那带给天诚的收益是巨大的;即便损失,以天诚的规模微不足道。
何况陈秘书从大学毕业就跟着他,于理于情,如果陈秘书想要辞职创业,殷肆云不介意给予他更多帮助。
这是一种信任,它不仅是分析陈秘书能力后得出的结论,还有情感上的。
对于殷肆云来说,十分难得。
极少有人能获得如此珍贵的礼物。
陈秘书听出了这层意思,不由动容,他捏紧了手里的文件,声音微颤:“我认为现在在天诚的工作更好。”
这倒不是奉承,他由衷地这么想。
殷肆云年纪轻轻就能掌管一家如此大的企业,并成绩斐然,实属天才。他所做的不过是应该做的,要学习的还有很多。而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总秘书这个职位能离小殷总更近、机会更多的了。
并且…
陈秘书微微俯下身,认真道:“我喜欢能待在您身边。”
透过薄薄的金丝眼镜,殷肆云能看见陈秘书左眼下方的一颗小小泪痣。
他突然想到,在原剧情里,好像有个大反派也有着相同位置的泪痣。
但转而,殷肆云就把这种想法抛之脑后。因为陈秘书,在这本狗血文里的出场,还不如他小时候养得那条杜宾犬多。
无外乎其他,在书里,他这个总裁只是虚有其表,每天的工作就是和渣攻虐恋情深。至于公司,渣攻心情好会帮他处理,心情不好就倒使绊子,反正他最后的结局都是破产坐牢惨死,没差别。没有上班也自然不需要秘书。
殷肆云甚至想不起梦里有陈秘书的身影。
可作为比背景板还路人的陈秘书,反而是他现在能放心交托信任的人。
因为和剧情无关,也就无害。
这么一想,把陈秘书留在身边仿佛更好。
人皆有自私,商人更甚,殷肆云于是不再劝,他签了张电子单发到财务,问:“给你三个月工资的奖金,和十天年假,怎么样?”
那当然是太好了!没有打工人会拒绝老板这样的好意。陈秘书冷静地推了推眼镜,努力压平嘴角:“谢谢老板。”
他很有素养地保证道:“我会继续努力的。”
也没有老板不喜欢这样的员工,殷肆云点点头:“明晚七点,我亲自到「富悦酒店」。”
那是私家侦探查到殷振国约好谈生意的地方。
“可您的身体…”
“无妨。” 殷肆云淡淡笑道,“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明天,主使者谈论着阴谋,而被害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很少这样开玩笑,陈秘书目光闪了闪,应允:“我会安排好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而房门打开后,门外传来不小的动静声。
期间还夹杂着不堪入耳的叱骂,绝大多都是一道更为年轻、激动的声线的,而另一道只会干巴巴地反复强调几个词汇。
孰强孰弱听起来很明显,但两人进来后,却是骂得花样繁多也更脏的那方受伤更重。
殷肆云没有意外,他知道厉玦的实力,也看过简桢收拾殷振国和他两个职业保镖的场面。经过内心评估,简桢的确更有经验,也更加利落狠辣。
但这和他无关,殷肆云面色不改,没有安慰任何人。
因为就算这两个人是为他打起来,也只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殷肆云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直到俩人同时意识到什么,低下头:“对不起。”
厉玦发紫的眼偷瞟了瞟迤丽青年的神色,想要开口却被查斯特截住:“大人,简家致电向我问询您的状况。”
他刚刚在外面守着,厉玦又对他发出挑衅,他只能自卫反击。房门还有一段距离,很好地隔绝了内外两种声音。
但以精英雄虫的耳力,尽管查斯特不想探听有关大人商业机密的内容,谈话声还是无可避免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于是一心两用的雄虫很敏锐地意识到,对于雌主大人,信任和喜爱只会分给有用的人。
这个厉玦也意识到这点,所以才会对大人说他很有用,但他过于纠结于拈酸吃醋,本末倒置。
查斯特暗自思忖。
他才不会跟这个**一样蠢。他会向雌主大人展示他的用处,并任他使用。
他一定会是大人最趁手和最锋利的一把刀。
这只雄虫很聪明,除了锋利,被打磨得趁手才会是使用率最高的。
果然,殷肆云很是意外地看向了他:“你要告诉我?”
“我没什么是不能告诉您的。” 查斯特说着又单膝跪下行了个礼,“简家怕您…不能醒来,让我好做打算。”
不是不能理解。简桢作为简家的小儿子,其配偶最好不是个植物人。
只是殷肆云原以为简家应该早知道了,毕竟简桢这个眼线一直在这,听陈秘书说还,“跟狗皮膏药一样赶不走,其他人都打不过他,没办法”。
殷肆云当时认为这是简家的指示,但现在看来,是渣攻自己想的?
因为如果简桢听简家的话,应该在他醒来时第一时间就告诉简家。
连殷振国都知道了呢,简家却到现在还没有。
综上种种,殷肆云挺意外的。
他问:“然后呢?”
查斯特摇摇头:“我没有说。”
他听到了陈秘书和殷肆云的对话,自然也知道了大人的计划,大人想要借此拔除一些障碍,他当然不会泄露。
殷肆云微微颔首:“很乖。”
厉玦不知道这俩人怎么突然有了种他插不进去的氛围,但他很不喜欢。
他也意外地看了查斯特一眼。没想到这傻/屌表面是个闷葫芦,其实非常有心计。
但在场的谁没个家私,就你家问这些吗?
厉玦急忙道:“哥哥,我爸也问我了,他很担心你!”
殷肆云转过头,道:“是吗?那我过两天去谢谢叔叔。”
这是最好再过两天告诉他爸的意思,厉玦听懂了,他自豪地挺了挺胸,对跪着的简桢哼了一声。
在场两人都没有对随地大小跪的查斯特表示异议。
殷肆云有些特别的爱好,在圈里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有人为他专门开了个俱乐部,给他招那方面干净的人以供玩乐。当然,是双方自愿的。
殷肆云只会使用一个人一次,而那个人则往往对他念念不忘。因此闹出的是非不少,于是接管天诚后,殷肆云便很少去了。
如果渣攻打听到想以此讨好他,也无可厚非。
然而,仅仅表面乖巧的狗终究不是他想要的。
厉玦走后,查斯特依然留下。
殷肆云伸出一只细长白腻的左手,指尖向下挥了挥,像招小狗那样,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