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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大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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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新妇!”只听嬷嬷高声喝道。

话间唢呐声骤然停住,待话音落下愈发高扬。

谢之燕自马背翻身而下,手里拿着红绸,等在轿外。

宫人们则站在外头手拿掌扇,为公主将轿凳摆好。

裴淳手持团扇,自喜轿而出。

她将手轻搭在琼叶肩上,小心下轿。抬眼却瞥到一旁的谢之燕,心中莫名带了几分怨气。

两人相望一瞬,谢之燕正冲她耸鼻皱眉。

欲言又止,分明是有话想同她讲。

裴淳却并无心思同他多讲。

她心底明了,如今她怨上四皇兄,免不得会摆脸。

她怨四皇兄不择手段,连同她身边人也要算计。

却不知在怨谢之燕什么。

不过他二人本就是一丘之貉,连坐又有何妨。

裴淳如是想着。

直到谢之燕将红绸另一头递与她,她也只是淡淡瞧了一眼,而后拉住一端边缘。

像是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吉时到,新人行礼!”

大门口,不乏有宾客在此看热闹。因着都是些年轻孩子,也不讲究什么礼数。

只求个热闹罢了。

待新人跨了门槛,周遭一阵起哄声。

而母后将她送至公主府,便要回宫了。

裴淳并没有如寻常女子出嫁那般,舍不得与爹娘分别而哭哭啼啼。

却非心硬。

她清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没有权势便会像今日这般,叫人堂而皇之地欺负阿兄。

裴淳握紧红绸,身后是马车碾过的声音,母后已然离去。

耳边却依旧回荡着坚定而温柔的:“走下去,阿娘在。”

裴淳身子一轻,迈着步子,往府里去。

一行人则是叽叽喳喳跟在新人后面。

裴淳隔着团扇,粗略环顾四方布局。

赐公主府后,她还未曾来瞧过。这公主府的布置都是礼部一手操办的,自然是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只是没想到,那颗海棠树竟置办在前院。

她目光不由地被其吸引。顷刻,脖间一凉,微风穿过树梢,将那花瓣吹得漫天都是。

隐约有宫人宾客在后方惊叹,不知这海棠竟开得这样好。

裴淳淡淡出神,眼前逐渐模糊。不自觉只手停在半空。

那花瓣自风而来,却没有如愿落入手心。

而是贴在她脸颊。

裴淳顿足,伸手。片刻颊边温热,那温度却不属于她。

她想要伸手拂去,却被人抢先。微微侧身抬眼......

是谢之燕。

那只手挡在她眼前,正替她拂去颊侧的花瓣。动作随意,似是随手所为,脸上也瞧不出半分波澜。

裴淳唇齿微张,就算有怨,至少说一句多谢。

话却停在嘴边。

那声音轻轻至耳畔,只她一人可闻。

“冤有头债有主,殿下、”他一顿,将红绸拉过来些。

只是一瞬,两人双臂竟靠在一起,不似方才那般隔远。

他道:“此事谢某全然不知,可不要牵连了好人。”

裴淳闻言,耳根烧红。不知是羞赧,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是了,谢之燕若是不知情,与他置气又有什么用。

可若是他知情,帮着四皇兄算计她,算计阿兄,又该如何。

她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从一开始,谢之燕就是在帮皇兄算计自己。

他没把自己当同谋,是算计还是背刺,都是情理之中。

只是,她不会轻易放过。

裴淳正色,继续往里走。只道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

或许,是觉谢之燕有用,想叫他只效忠于自己,而并非是在四皇兄与她之间徘徊不定。

只是几步路便到了正厅,堂上高堂俱在。

那便是谢之燕的生父,宁国公。而左方那妇人便是宁国公的续弦,谢之燕的后母张氏。

只是远远一瞧便知不是善茬。

好在裴淳无心后宅,日后与这位婆婆也不会有什么来往。

“一拜天地!”喜婆子站在一侧喝道。

二人拉着红绸,朝后方拜到。

“二拜高堂!”

裴淳方要行礼,却注意到身侧那人并不打算动作。

喜婆子尴尬一笑,又将那话重复了一次。

谢之燕却仍旧没有动作。

喜婆子只好毕恭毕敬问道:“小公爷,这?还是莫要耽误了吉时吧?”

闻言,谢之燕才悠悠笑道:“您说得对,耽误吉时便是谢某的罪过了。”

说罢,朝人群中喊:“苍童!”

那人是谢之燕身边人,裴淳是认得的。

直到苍童走近,众人方才瞧见,他手里捧着的竟是牌位。

“既要拜高堂,自是要将我母亲请上来。岂容堂上坐个不清不楚的人。”

裴淳这才明白,谢之燕的用意。她瞧得真切,堂上宁国公脸色铁青,连着身旁的夫人也脸色骤变。

她知道,若不帮谢之燕,免不得这场婚礼会变成一场闹剧。

那便欠着吧。

裴淳先发制人,厉声道:“置办婚礼的礼官是怎么办的事,还不快将先夫人的牌位摆上去。”

“办砸了便通通革职。”声音不大,却叫人肃然起敬。

她虽在宁国公面前耍了威风,可如今整个宁国公府萧条成这样,谁敢与她作对。

而后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先夫人的牌位摆在了正中。

她没有刻意驱赶张氏,只是任其如坐针毡。

喜婆子虽觉不妥,但也硬着头皮重喊:“二拜高堂!”

话毕,二人终于拜了下去。

周遭也不免有人讨论。

有好事者小声议论,“还以为公主是个明事理的,这么一看两人还真是相配,一个赛一个的蛮不讲理。”

“可不是吗,这恶作多了,可是会天打雷劈的嘞!”

但也有人觉得无伤大雅,反道:“少说几句吧!只有我觉得殿下是真的很宠小公爷吗?”

“就是就是!小公爷像个无助的小女娘一般,人家只是想拜自己亲娘罢了,何错之有啊?”

“咱们殿下简直就是英雄救美,这是为小公爷撑腰呢!哪里就像你们说得那般恶贯满盈了?”

“胡诌的不要来!”

便是说什么的都有,裴淳听了两耳朵便也不关心了。左右她没想这么多,只是想要谢之燕欠她个人情罢了。

“夫妻对拜!”

喜婆子终于有了些高涨的情绪。

裴淳扭身,只是方才站得太近了些,竟不知何时被什么东西缠在了一起。

谢之燕略感窘迫,小声道:“两只玉佩缠在一起了。”

裴淳顺着腰际去瞧,果然,是自己的双鱼佩与他的玉佩缠在了一起。

喜婆子见两人又没了动作,心下直喊要了命了。这俩祖宗能不能麻溜点把礼成了,别折磨她老婆子了。

两人手靠得极近,拉着各自的玉佩,企图将其解开。

约莫半晌,有人垫脚去瞧,才惊道:“哎哟!俩人玉佩竟然缠到一块儿去了。”

接着便是众人的调笑。

裴淳倒是无甚感觉,只是发觉谢之燕手边微颤。

片刻,男人磕磕绊绊道:“解,解开了。”

说罢,便急着后退与她有些距离。

耳畔“叮当——”一声,悠长,缠绵。

两块玉佩在分开之际,稳稳地撞在一起。

而后,一侧,“天爷!吉兆呀,这是吉兆!”

不过是玉佩碰在了一起,便被说成了吉兆。谢之燕暗道,这简直牵强,分明是为了讨喜故意掰扯的。

便扯了扯红绸,示意裴淳赶紧同他行礼。

裴淳淡淡一瞥,谢之燕半张脸都要烧着了。难不成真是个说不得,一说便要红脸的美娇娘?

嘴角莫名噙笑,同他一齐将头垂下。

喜婆子见缝插针,乐道:“哎哟,夫妻对拜!夫妻对拜!”

两人垂头相拜之时,并没有像话本里写得那般,撞到头彼此嗔道。

隔着团扇,谢之燕也能察觉到对方是在故意笑他。

像是报复一般,抬头时,“砰!”

裴淳吃痛,捂着额心。

谢之燕竟故意撞她。

娇气死了,笑也笑不得吗?

“礼成!送入洞房!”喜婆子笑得合不拢嘴,可算是礼成了。

待裴淳被琼叶等一众宫女搀扶着离开正厅后,便可入座开席了。

一路上,琼叶嘴里念叨个不停,“虽说奴婢也不太喜小公爷,但总归是殿下自己选的。”

“方才一瞧,还真有天赐良缘这么一说。”

裴淳知她是在讲方才玉佩撞到一起一事,不过她从不信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碰巧罢了。

良缘吗?她要的可不是良缘,而是一个永不背叛,得力的同谋。

“对了殿下,你叫我注意的人,方才奴婢瞧见了。他亦在席间。”

她叫琼叶注意的人正是吏部尚书,冯谨同。

冯谨同为人刚正不阿,不少人想要贿赂却也找不到门路。

他尚且有一双儿女,女儿方满十三便名动京城。是一等一的才女。

只是这儿子便没有这么省心了。十五岁便投了军,不到四年便坐上了中郎将一职。

而他正好投在秦将军门下。

而这位冯尚书与秦将军又是冤家,一见面,便免不得要掐架。

因此,他对这个儿子自是不满。

可惜,冯尚书与夫人早已和离。儿子跟了母亲,女儿则跟了自己。

那小子跟着母亲住在青州祖父家,具体什么时候投至人家门下的都不知道。

虽说冯衡年纪轻轻便当上中郎将,免不了是沾了家里的光。毕竟父亲也是一朝尚书。

但也不可否认,此人确有实力傍身。裴淳依稀记得,曾听舅舅讲过,若是要寻个人继承衣钵,那便是冯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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