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天多雨,文华常常数着雨声入眠。
这天早上,当文华照例磨磨叽叽地把自己从被窝里搬出来,一路费力地回忆着昨晚的美梦走进教学楼的时候,她罕见地没有听到各班窗子里透出的琅琅早读声。楼道没有开灯,到处是浑浊的阴影,嗡嗡的说话声藏在每扇半掩的门后。文华上了楼梯,拐进教室里。
教室很黑,已经到了的同学大多搬着椅子挪去窗边,挤满了靠窗的那个大组。眼看着实在没有缝隙了,来得稍晚的同学才选择走到原位,巴巴地望着身边有没有英雄好汉带了会发光的卡西欧计算器。每个人都在享受着各凭本事得到的一点点光线,只是并不用来看书,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停电事件。
金佳有卡西欧,苏可有小台灯,造福了什么都没带的文华。他们三个凑在一块下五子棋,玩了七把,苏可赢了七把。
文华的心情还是很好,因为第一节课是催眠的孟超的数学课。可是当早自习结束的时候,电恢复了。
整栋教学楼都在鬼哭狼嚎。
秋天有秋天的催眠,春天有春天的春困。这是文华上数学课的最大感受。
文华打第二个哈欠的时候,苏可的眼皮已经闭上了。苏可的头和书本碰上的一瞬间,孟超的视线扫了过来,文华赶紧把苏可拍醒。
瞌睡似乎是可以传染的,当苏可再一次低下头颅的时候,文华也要睡着了。文华捅了捅金佳,尝试跟他商量以后看到自己想睡就捏自己一把。
“你下手狠点,我保证不还手。”
于是沉浸在睡梦中的苏可听见了两次很含蓄的巴掌声:一次来自在捏和捏之间果断选择给文华的胳膊一巴掌的金佳,二次来自保证不还手的文华。
桌子底下金佳给了不讲武德的文华一个简化版膝击,文华回敬了一个简化版的膝击。两个人撞来撞去,都撞得膝盖生疼。又一轮的膝击里,到了文华的回合,文华刚要发力,金佳突然收腿,文华的膝盖撞到桌腿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地瞪了金佳一眼。
文华虽然不爽,但文华醒了。文华像终于被按开开关的电脑,精神百倍的开始听数学课。之后只要文华犯困,她就会主动出击挑衅金佳,在斗来斗去里重新变得精神起来。
金佳时不时会跟文华开一些大大小小的玩笑。像什么藏起文华的红笔等到文华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犯了丢三落四的毛病的时候,再给她一点点提示让她发现红笔藏在那个袖口里;或者是买了糖拿到文华面前炫,却坚决不分她一口呀;又或者试着创造机会撮合文华和好兄弟冯毅在一起,结果被她无情嘲讽呀;跟孔雀开屏似的向文华口头转播恋爱日常,结果被充当“军师”一角的文华嫌弃装得过头呀……每天都和物理斗智斗勇的文华不快乐,但和金佳坐在一块儿的文华很快乐。金佳不明白当初的“冰哥”怎么里子是这副小学生的德行,问了年龄,果然金佳比自己小了半岁。
金佳用他相当潇洒的字体在递给文华的草稿本上写:“给班上的男生颜值排序,你怎么排?”
文华:“???”
金佳的骚扰锲而不舍。
文华用探寻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金佳不知道多久没洗的油头,无奈提笔:“说吧看上哪个了,姐替你追。”
和女友保持着柏拉图式的恋爱的金佳在草稿纸上表示狂怒。
晚上放学后,文华和肖菲在回家的路上聊天聊起金佳,肖菲说金佳是一个“深沉的理想主义者”,说金佳是一个“冷峻的以理科为修饰的文学爱好者”。肖菲感慨金佳似乎在心理上提前进入成年,有着和他人格格不入的冷淡,有着为他人难以理解的思想上的孤独。文华不补充,文华只是一个劲儿地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