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和真人道别后，吉野顺平又到便利店买了些零食给淀月，水母晃晃悠悠地把零食放在头顶上，延长触手比了一个超大的爱心。

吉野顺平被逗笑，“淀月果然很喜欢很真人一起玩吧。”

淀月开心地拍了拍水面。

他沉默片刻，问：“淀月，你想说话吗？”

淀月比了一个问号。

吉野顺平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摸摸淀月的头笑了一声。

“等有机会我带你去海边玩吧。”

淀月歪歪头，蹭了蹭他的脸。

吉野顺平回了家。

交流会总共有两天时间，他这两天打算多陪陪母亲，在这之后大家都会变得忙碌起来，他想尽快攒钱让吉野凪去国外避风头。

吉野凪特地做了丰盛的饭菜迎接他，吃饭时主动关心他学校的生活，吉野顺平提了一嘴和同学一起吃寿喜烧玩大富翁的事。

吉野凪喝了一口啤酒，“太好了，看来顺平不是在逞强呢。”

“我没有在逞强吧。”

“有啊。”吉野凪望着餐桌上方的灯，“以前就是在逞强呢。”

吉野顺平顿住。

“我这个当妈妈的，现在才发现……”吉野凪发出一声叹息，语气带着轻微的哭腔，“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妈妈……”吉野顺平不敢去看母亲的面容，他低头吃着饭，忽然发现桌上少了烟灰缸和烟，家里也没有熟悉的烟味。

吉野凪不再抽烟了，前面几次重生也是如此。

可不知为何，这一次额角的疤痕却隐隐作痛，有什么东西压在灵魂上，烫得他灵魂发出无声的呐喊。

是因为变成了人类状态才这样吗？

他不再去思考这些。

隔天傍晚出门前，吉野凪买了一堆伴手礼让他分给朋友。

朋友。

母亲漫不经心说出的词汇令他喘不过气。

回到高专时天已经黑了下来，熊猫正在公共食堂里吃饭，整个男生宿舍只剩下他。

“其他人呢？”

“啊，五条老师请大家去吃庆功宴了。”

吉野顺平问：“庆功宴？交流会赢了吗？”

“嗯，我们赢得了棒球比赛。”

“棒球？”

吉野顺平听不明白对话，熊猫笑了笑，讲了这两天发生的事。

高专昨天遭到了袭击，被偷的依旧是宿傩的手指和3个特级咒物，死了忌库的2名看守人员。

吉野顺平从没在意过高专的死亡人员，但他模糊的印象中，真人曾与他提过杀了一些人才成功潜入，依照真人的性格不可能只杀两个人，那就是其他咒灵潜入了高专。

“不过这次可以确定猝死案是咒灵所做，因为看守员猝死时没有发现药物残留。”

吉野顺平有一丝疑惑，便问：“高专是在什么时候被袭击的？”

“刚开始比赛不久吧，我们还没对战敌人就布置了‘帐’。”

吉野顺平心渐渐沉了下来，是他想错了。

昨天的真人不是没去高专，而是去了之后才回来，这么一看，这一次的真人收敛了不少，可能与对方是人类状态有关，但也说明对方变得更加强大。

“所以今天我们就用棒球来决胜负。”熊猫拔高声音，让气氛不那么沉重，“顺平回了一趟家吗？”

“嗯，这两天都在家里。”吉野顺平把伴手礼放在桌上，“这是妈妈给的，等会儿你们分着吃吧。”

“谢谢。”熊猫拆开一份，“等他们回来我先垫垫肚子吧。”

吉野顺平本想回宿舍，但听见对方这么说便留了下来，熊猫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这个形态出门确实十分惹眼，更别说是去人多的饭馆。

不过他又没有话题可以与熊猫分享，倒了一杯茶之后便如坐针毡。

“顺平，你这个表情该不会以为我在顾虑什么吧？”熊猫吃着东西，“有时候出门做任务碰见人，我可是很受欢迎呢，大家都喜欢熊猫呢。”

吉野顺平有一丝意外，“熊猫前辈，你真豁达呢。”

熊猫歪歪头，“虽然不知道顺平经历了什么，但你不用勉强自己笑哦。”

“这么明显吗？”他长叹一声，说起来，他本身就不是喜欢撒谎的性格，要是他圆滑一些可能就不会被霸凌了。

“大家有没有发现我不知道，但骗不过我的眼睛哦。”熊猫笑了笑。

“如果我不勉强自己笑的话，就……”

就不知道原本的自己是什么样了。

坐在对面的熊猫向他投来担忧的目光，吉野顺平感知着对方跳动的灵核，兴许是熊猫的存在过于特殊，他总觉得对方能够理解他。

“我不是一开始就会咒术的。”他苦笑道：“因为一次意外我可以使用术式，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我越来越害怕自己身上的变化。”

“变化？”

“熊猫前辈，在你眼中咒术师也算是人类吗？”

“我从出生起就只和咒术师相处……不过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普通人类和强大的咒术师确实像是两种生物。”熊猫思忖片刻，“顺平你是担心自己变得不像普通人吗？”

吉野顺平握紧杯子，“比起不像普通人，我更觉得自己变成了别的生物，就像怪物一样。”

“放心吧，会思考这种事就说明你还是人类。”熊猫嘿嘿笑着，“人类就是会思考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我觉得人类这一点很可爱。”

吉野顺平注视着熊猫，忽然明白真人为何会迅速接受灵魂变化。

“原来是这样啊……”他喃喃自语，“因为人类天生就被社会驯化，当一个人的言行不符合社会标准、被当做‘异类’时，便会质疑自己、会逼迫自己改变、会自欺欺人地做‘正确’的事。但越是这样就越痛苦，就越渴望变得‘正常’，便陷入了死循环……”

他对上熊猫的双目，动物小小的眼睛把他的身影框住，他自嘲一笑，“人类，就是这么可悲的生物啊……”

熊猫一字不落地听着吉野顺平的低语，他惊讶地张张嘴，“可悲倒不至于，但人类确实挺恶心。”

“恶心？”

“是啊，我有时候就搞不懂人类，像现在顺平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些我就搞不明白。”熊猫喝了口茶，语气放松了一些，“不过我挺喜欢人类身上这些特质的，因为人类拥有我没有这些东西。”

吉野顺平眨眨眼，“奢望自己无法拥有的东西吗？”

“也没那么夸张，说到底我还是觉得人类恶心。”

“我理解你。”

听见吉野顺平笃定的话语熊猫面色一僵，食堂刺眼的灯光打在少年脸上，对方罕见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但那双眼中却没有光，让这个笑容带着几分诡异。

他和吉野顺平简单聊了几句，等对方离开之后慢慢呼出一口气。

“顺平果然是咒术师啊。”

92

“你好，吉野，我是虎杖悠仁，昨天听大家说过你，这次任务一起加油吧。”

吉野顺平垂下眼，虎杖悠仁正亲切地握住自己的手，对方掌心的茧硌得手有些不适。

“你好。”他移开目光抽回手，这次不再凝视对方的灵魂，“我昨天回来带了伴手礼，不介意的话等会儿我回去时分你一份。”

“真的吗？谢谢你！”

“不用谢。”

吉野顺平望着蓝天，心情说不上好，之前他和辅佐监督联络过，让对方尽快给自己安排任务。作为刚入学的第一次任务，一般来说会有同行教师或者是前辈带着，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直接和同学出任务，而这个同学还偏偏是虎杖悠仁。

辅佐监督载他们到一家废弃工厂，刚下车他就感知到里面有两只咒灵，不过这两只咒灵不算强大，虽然不用式神就可以解决，但还是得做做样子。

辅佐监督设下“帐”，二人迅速往工厂里走去。

工厂里的废弃设施没有撤去，地上的钢筋水泥和废墟挡着唯一的通道，路并不好走。

“咒灵在哪里呢？”虎杖悠仁仰望工厂中心巨大的炉子，“会不会躲在这里面？”

那两只咒灵躲在在炉子的最上方，灵魂都在瑟瑟发抖。单凭人类，就算借力也没法跳到那么高的地方。

当然，他也不能和虎杖悠仁说咒灵就在这上方。

“我让式神帮忙吧。”

人类状态的他是淀月的主人，能够随时把式神唤过来，这个任务明显就是为他量身准备的。

他唤着淀月的名字，伴随着水与湿气，巨大的水母跃入眼中，蓝银色的光……不，不对。

“哇哦！”虎杖悠仁惊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半蓝一半黑的水母，但这黑黑的水冒着气泡，好像还有点可乐的味道……”

“淀月。”吉野顺平戳了戳水母，可乐装满了它的半个脑袋，随着行动一晃一晃的，甚至还会冒出气泡。

这不论怎么看都是真人的手笔。

吉野顺平按了按眉心，疲倦地说：“能感知到附近的咒灵吗？感知到了就去把它们抓起来。”

淀月点点头，迅速往上飞时，脑袋里升腾起了气泡，水母卷起身子又展开，发出“嗝嗝嗝”的声音。

“水母火箭！是可乐水母火箭！”虎杖悠仁的声音响彻工厂。

吉野顺平：“……”心好累。

好在淀月精准地找出咒灵，两只带刺的腕立刻卷上咒灵注入毒素，把咒灵吞入体内。

“好厉——”

虎杖悠仁话未说完，淀月直接“噗”一声把咒灵吐了出来，两只咒灵快速逃跑，淀月在身后追着。

“欸？它怎么了？”

吉野顺平有些无语，“淀月体内可以转化成腐蚀咒灵的毒素，但它喝了可乐不想用这种方式祓除咒灵。”

“原来如此，是爱喝可乐的水母呢！”

不，这根本不是他愿意看见的画面。

虽然磨蹭了一会儿，但好歹结束了任务。

走出工厂时，面前闪过一道白色，五条悟瞬间出现在眼前。

“哟，看来任何完成得不错啊！”五条悟被半空的水母吸引，“这是什么？薄荷味的可乐果冻吗？”

“是我的式神。”吉野顺平的心提了起来。

“不错嘛，很强的式神。”五条悟赞叹着，分给他们刚买的伴手礼，又拍拍吉野顺平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恭喜合格，顺平。”

“……谢谢。”

吉野顺平摸不清五条悟的语气，不等他再说什么对方又消失不见。

今天没有其余的任务，辅佐监督送他们到商业街便赶着去别处做任务。淀月在路上慢悠悠地把可乐消化殆尽，变小后贴在吉野顺平的脸侧。

“顺平，你想看电影吗？”虎杖悠仁指了指《蚯蚓人4》的海报。

“这么快就出了4啊。”吉野顺平有些意外。

“顺平也知道这个吗？要去看吗？”

“不……”

从第一次重生开始，他在影院看电影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一旦走进影院，就会想起每一次死亡带来的余痛。

他正要拒绝，余光掠过淡蓝色的头发，肩膀被人拍了拍，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哟，顺平，你在这里干什么呢？”真人熟稔地打着招呼，注意到虎杖悠仁，问：“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虎杖悠仁挠挠头，开朗地说：“是的，我叫虎杖悠仁，我们打算看电影，你要一起吗？”

“叫我真人就好了。”真人灿烂一笑，“看电影的话……我比较喜欢搭配巧克力味的爆米花。”

“我全部口味都喜欢！”

看着两人一来一回如同朋友一般在沟通，吉野顺平愣在原地。

混杂的思绪在脑海里翻腾，之前囔囔着无论如何都要杀死虎杖悠仁的真人现在在干什么？

该不会这一次真人接近他的目的是为了虎杖悠仁？真人难道在利用他吗？这又是真人的阴谋吗？

在虎杖悠仁买票的间隙，真人瞟了眼吉野顺平，少年安安静静地站在身后，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他。

和上次一样的眼神，不过这次灵魂涌出的情绪更加浓烈，是……嫉妒与恨。

真人勾起嘴角。

吉野顺平可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