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引长老知道之前的疑惑怕是没有结果了。
他释然得很快,转眼就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诸位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待会你们去揽明月后,会有弟子为你们准备上好的养伤丹药,若是需要衣物或是其他,也可跟弟子提。”
“诸位一路辛苦,这些日子可以好好休息,只是切勿随意外出。”长老接着叮嘱,“神启第二问点人就在这几日,等一切准备就绪,你们自然而然会知道第二问的内容。”
接引长老说完,站着的弟子便依次上前为其领路。
原本还有点拥挤的广场,随着人陆陆续续离开,已经很空旷了。
负责接引观鹤行的弟子走到他身边,担忧道:“神使的伤很重,揽明月离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我搀着你过去吧?”
观鹤行忍下伤口传来的疼痛,温声道:“不用,你带路吧。”
青年拒绝得很干脆,领路弟子的眼神都变了。
违反规则降下来的劫雷比突破的雷劫要厉害多了,挨过劈的人,很少能独立走路。
观鹤行这个拒绝实在是令他佩服。
弟子也不强求,只一躬身:“那便请神使随我来。”
观鹤行临行前,看了眼宿眉卿。
随着八州的人彻底到齐,宿眉卿也打算从玉雨院搬去了揽明月。
傍晚的天边总是霞云遍布。
这个时间,闻扶光估计才从弟子堂出来。
宿眉卿没有多余的灵气捏传音,便只好写了张纸条叫弟子给了闻扶光。
少年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搬,索性调头就往揽明月的方向走。
只是他才踏出院门,一道身影就急匆匆从远处走了过来。
不过几个呼吸,那人就已经直挺挺站在了宿眉卿眼前。
他垂下眼,静默无声地看着眼前的人。
宿眉卿眨了两下眼,最终没忍住笑了起来。
闻扶光无声叹口气,他伸手抓住宿眉卿的手腕,低声问:“当真要去?”
宿眉卿笑眯眯歪头:“自然。”
闻扶光拧了一下眉:“不能不去?”
“你什么时候也学着小孩要撒泼了?”宿眉卿见此哭笑不得,他放软了声音,带着哄人的意味,“观鹤行已经过来了,与其等他恢复好后想办法使绊子,还不如我先掐断一条路。再说,参与神启的人都在一个地方住着,断没有谁特殊一点的道理。”
闻扶光走得更近了,两人几乎快贴在一起。
他专注看着宿眉卿:“我不是特殊的么?”
两人的呼吸近乎交织,宿眉卿眼睫在青年的气息下忍不住颤了颤。
宿眉卿耳朵又莫名发起了热。
他定神,随后失笑道:“你是闻家的少族长,背后靠的,是掌控神启第二问规则的天道。可我不是呀,我又不姓闻,学的东西也不是靠传承得来的。”
闻扶光动了动唇,发现找不到什么借口来挽留。
其实他大可以把人强留下来。
只是……
闻扶光看着宿眉卿,最后抿了抿唇道:“那我陪你过去。”
宿眉卿单手把在闻扶光的肩上,他手微微使劲,踮着脚抬头在青年嘴角亲了一下:“只是这几天的时间而已啦,我白天来找你好么?”
闻扶光拽着人的那只手蓦地加重了力道,他郑重地点头:“好。”
四周刮起了一阵狂风,吹得树叶哗哗地响,却始终没办法靠近说话的两人。
等宿眉卿收回手转头走出几步后,才被迟来的风扑了个满怀。
大风吹得他往后退了一大步。
随后就又突兀的消失了。
徒留少年一脸懵然:“这是怎么了?”
闻扶光背在身后的手指掐着诀,表面却很淡定:“不清楚,闻家四周多是山脉,晚间起风乃常事,我替你挡一下便好了。”
宿眉卿当真贴在了闻扶光身边,一脸认真:“好。”
若单纯靠走着去揽明月,那距离还不算近。
可闻扶光压着脚步,发现也已经到了揽明月的地界附近。
天边的霞色被压缩成了一条极细的红线。
四周的景色也灰沉沉的。
闻扶光看着眼前的建筑,松开拉着的手,闷闷不乐道:“到了。”
“好,那我先走了,你自己记得早点休息。”宿眉卿点了一下头,作出最后道别后,便跟着令牌的指引去了属于自己的楼阁。
闻扶光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最后才离来。
只是离去的方向不是玉雨院,而是处理卷宗书简的藏书阁。
藏书阁是一栋高大无比的塔楼。
高高的塔尖没入云层,以寻常修士的目力实难看清。
塔楼内的书格依墙而建,一直没入塔顶,中间是一个连接塔顶和地面的旋转木梯。
如今天色已晚,灯火明亮的楼内甚是安静。
跟着整理书册的弟子悄悄打了个呵欠,他瞧了眼窗外的天,扭头看向烛火下认真快速整理卷轴的闻扶光。
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现在已经快亥时了,以往这个时间,大公子早就离开了,怎么今日还在……
这让他还怎么悄悄偷懒?
弟子想着,愁得轻轻叹了口气。
却不料他叹完气,远处的闻扶光翻书简的手一顿。
弟子:“……”他呼吸都停住了。
青年掀了一下眼皮,语气冷淡:“你先走吧,我把这些规整完就走。”
没有挨罚还能提前离开,弟子先是一怔随后就是遮掩不住的狂喜。
他欢快道:“那我先走了,大公子也早些休息。”
闻扶光没理。
那弟子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东西,想撒欢跑出去,却又因为闻扶光在,记着不能喧哗疾行的规矩,克制地走出了门。
只是这个走也走出了残影。
这下,偌大一个塔楼,就只剩下了闻扶光。
烛光洒在青年乌黑的睫毛上时,睫毛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书简的啪嗒声在青年耳边放大。
闻扶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看着离自己离自己最近的烛火。
从前他也是这样在藏书阁一待就是一整晚,却从不觉得夜晚的时间是如此难捱。
闻扶光没有烦心事,心和平时一样静。
可他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手里的卷轴。
青年扭头看着窗外升起的月亮,眼神淡淡的。
可随后,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坚定快速的起身出了藏书阁的门。
月色苍白,洒在阁楼的窗棂上时,显得有几分清戚。
疯玩了一天的玉宵此刻正端坐在窗前的桌上,慢悠悠舔完爪子看向自己的主人,它轻轻叫了一声,引起了那人的注意。
宿眉卿手撑着头,回答玉宵的疑惑:“我当然知道这个时辰我早该睡了,可是我睡不着。”
玉宵带着调侃的意思:“咩。”
宿眉卿:“。”他眼都不眨一下,“谁说我离了他就睡不着?”
玉宵笑嘻嘻地拖长了语调:“咩——”
简短的一个音,传到宿眉卿耳朵里就是阴阳怪气的“你——就——是——”三个字。
宿眉卿:“……”
他突然升起一股恼意,转而起身朝床边走去,像是为了朝玉宵证明些什么。
“我不是。”他发起脾气,却没有一点伤人的意思,“这被子摸起来都硌手,枕头也那么粗糙,我怎么可能睡得着?这屋子里也有奇怪的味道,这根本就没办法闭眼嘛。”
宿眉卿说着又走回窗边:“你说怎么办?”
玉宵在宿眉卿还很小时就跟在他身边了,此刻少年说的每一个字他都知道是实话。
这人在徜徉宗时,吃穿用度皆是奢靡到了极致,若是换了白玉京其他势力,顷刻间便倾家荡产。
眼下宿眉卿才炼气,肯定得睡觉。
玉宵同情道:“咩咩?”
要不我变大让你在身上将就一晚?
宿眉卿读懂了玉宵的意思。
玉宵的毛是做柔和温暖的,确实也能将就。
于是宿眉卿点头,勉勉强强道:“那,那好吧……”
玉宵站起来,抖抖毛刚要落地变大。
窗外突然吹进来了一阵风,掀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一张白纸。
从桌上跳下来的玉宵没有落地,反而是停下了半空之中。
玉宵:“?”它低下头,才发现是一只手把它接住了。
紧接着,玉宵眼前的场景变成了月亮和走廊上的几根柱子。
啪叽。
它被扔到了走廊里,还就地滚了两圈。
玉宵:“?”它风中凌乱。
支起来的窗户啪一声关了。
宿眉卿没有点头,唯一的光源消失后,他眼前就遽然暗了下来。
从缝隙里冒出来的月光起不了了任何的作用。
熟悉的气息带着夜晚的露气忽一下将少年包裹起来。
它裹挟着少年不断往后退去,最后勾缠住他的腰,在靠近床榻间封住了柔软的唇。
宿眉卿被床檐绊了一下,无声朝后倒去。
黑暗中,一只手率先撑在床榻上,一道几不可微的光闪过。
原本宿眉卿嫌弃硌手的被子眨眼间已经变得松软细滑,即使在他皮肤上摩擦,也不会留下痕迹。
宿眉卿躺在被褥间,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这个吻来势汹汹,靠过来就封住了宿眉卿的话语。
少年倒下时,便轻易撬开了他的嘴唇和牙齿。
撑在宿眉卿身侧的手摸索拽住了他的手腕。
带着薄茧的拇指摩挲了几下手腕的肌肤,便一路往上,五根手指便卡进了少年的指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