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财在两人脚底着急地打转,可一直没人搭理它,最后只能小小一只坐在地上冲两人大叫。
林晋声从严周满怀里挣脱出来,把旺财抱起来揉搓着问,“这是怎么了?”
可惜旺财不会说话,只能挣扎着从林晋声手里钻出来,回到地上重新着急地打转。
“哥你看旺财是不是生病了?”林晋声见旺财的样子有些担心。
严周满看着旺财有点像尿急了,对林晋声说,“它从回来到现在一直没有撒尿,你带它去厕所看看”。
“哦哦”,林晋声赶紧抄起旺财冲去厕所,指了指一旁的便池,“旺财,你尿在这儿吧”。
旺财盯着他继续着急地甩尾巴。
严周满回忆之前邻居家阿姨照顾小狗的情景,继续指挥林晋声,“小晋,你拿张纸沾湿水,然后轻轻擦旺财的屁股,刺激它排泄”。
林晋声听话地照做,很快旺财果然哆嗦着尿下一摊小小的水团。
严周满看着尿团瘪嘴退后了一步,又指挥林晋声赶紧把地板弄干净。
林晋声听话地抽出花洒将旺财的尿团冲到便池里,担心尿液被水流扩散,干脆把整间浴室的地板都冲了一遍,再用拖把把水渍拖干。
等他收拾完出来,严周满已经把被子和枕头从柜子里拿出来铺到了床上。
“我们家只有一张床,沙发太小睡不下,反正咱们俩都是男的,你跟我一起睡吧”。
“哦,好”,林晋声乖乖跟在严周满身后,旺财也跟着林晋声的脚边高兴地很。
小狗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总是很快,到了第二天把旺财带到店里时它已经自得其乐的在店门口追蝴蝶了,而且最让严周满舒心的是,旺财在店旁边空地上找到了一处固定排泄的地方,每天只需要指使林晋声铲土覆盖便便就行。
店里有了旺财后林晋声每天都是小跑过来,旺财也总是热情地又跳又叫,一人一狗每天在店里上演深情相见的戏码。
今天,下午放学铃响了许久也不见林晋声过来,店里客人越来越多,严周满也只好先干活接待客人。
学生们挤在料理台前七嘴八舌地点餐,严周满听得耳朵嗡嗡地,隔了好一会才发觉屁兜里手机在震动。
正是忙的时候,这时候的电话严周满都不接,一般对方打了一次之后就不会再打过来,可今天这次不同,兜里的手机一直震动,严周满心里有些不安,趁着煮完上一波客人点的单的间隙赶紧掏出手机回播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位女性,接通电话之后简明扼要地说,“家长你好,我是林晋声的班主任,林晋声今天下午在学校和同学打架现在需要双方家长出面,对方家长已经来了很久了,请问你能马上过来吗?”
严周满一听还得了,又气又急地让张婶替他看会店,自己解了围裙就跑去学校了。
时隔两年,严周满再一次踏入校园,没想到居然是以家长的身份而来,按着保安的指引来到老师办公室,里面已经来了一些人。
其中一个女人正搂着穿着校服的男孩抹泪,一个男人靠近床边抽烟,林晋声焉头巴脑地站在房间最角落。
他走进办公室朝最像老师的那个女人说道,“老师您好,我是林晋声的家长”。
林晋声率先抬头,看着严周满表情惊喜中带点忐忑和愧疚。
“好啊,你就是林晋声的家长!你看你们家怎么教孩子的,把我们还在打成这样”。
严周满这才发现沙发边还坐着一个男孩,感情是二对一啊。
老师出声制止冲突激化,“好了各位家长,今天叫你们过来不是来吵架的,刚才你们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说到底两方都有错,叫你们来也是希望你们能理清是非对错,好好教育自己的孩子”。
那男人却有些不乐意,调小了音量抱怨,“他们家孩子先动手怎么成我们家孩子也有错了”。
老师听完厉声说道,“语言暴力也是暴力的一种,刘腾阳同学在不了解事情经过的情况下对严周满同学的情况加以造谣、嘲笑还四处传播,这已经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你们都是高三生,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却把精力放在这些事情是,刘腾阳家长,你觉得像话吗!”
“本来就是私生子,还不让人说”,刘腾阳躲他爸后面小声地说。
话音不大,却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严周满立刻反应过来,随即死死盯着刘腾阳咬着牙问道,“你有证据吗张口就来?”
严周满眉眼深邃,生气瞪着人时配上黢黑的皮肤和劳改犯发型就特别唬人,让人有一种马上就能从兜里掏出匕首的古惑仔气质,一出声就能镇住对手。
“行了行了”,老师提高音量阻止两家家长呛声,“现在的情况是三个孩子身上都有伤,而且每个人都有错,你们要是继续争执下去,我就上报给学校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到时候记过也好回家反省也好你们自己承担后果,但是如果你们愿意和解,那今天就在这里好好互相道歉,做好保证,大家从明天起好好学习应对高考”。
其他两位家长听老师要严肃处理自然不答应,高三这么重要的一年要是记了过影响毕业,岂不是连高考都参加不了。
男人赶紧冲儿子脑门拍了一把,催促道,“行了行了,今天这事你们互相道个歉就完了”。
刘腾阳悄摸盯了老爸一眼,感觉事情没了转圜的余地,只好憋屈着和林晋声道歉。
严周满拉着林晋声到自己跟前问他,“你先动的手?”
林晋声低着头点了点头。
“行吧,那你也道歉”,严周满指了指鼻青脸肿的两人。
林晋声停了两秒,还是乖乖道歉了。
等大家互相道完歉,老师满意地开口,对着三人严肃开口,“今天这事算是解决了,今天我不喜欢在班级里听到和学习无关的空穴来风的谣言,你们听清楚了吗”。
“知道了老师”,其他两人不情不愿地开口。
老师点点头,对他们说,“好了,你们可以离开了,抓紧时间去吃饭,一会要上早自习,林晋声的家长留一下,你来得晚,具体情况我再和你说一下”。
其他人鱼贯而出,林晋声继续猫回角落里悄悄看严周满。
老师给严周满递了一张凳子,让严周满先坐会,自己则去工位上翻出一个A4纸递给严周满。
纸上记录的是周考成绩和排名情况,严周满从上看到下,最末端的年级排名从第一排的800名每下一行就上升200名,一直到最后排的年级排名,从最开始的三位数变成两位数。
严周满没看明白这张纸,抬头看向老师,对方解释道,“这是林晋声自转学以来的周考成绩,你可以看到进步非常得大,但是我之前看过他转学前的成绩,这还不是他最好的成绩,这次单独把你留下来是希望能和你谈谈这个情况,你是孩子的哥哥?”
“啊”,严周满现在有点发蒙,震惊地问老师,“就他这个成绩以后能上本科吗?”
老师也被他的样子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忍住脸上的表情解释道,“当然,如果保持这个成绩或者说能达到之前学校时的学习状态,985、211都是没问题的”。
严周满看着老师,又回头看了看木着脸的林晋声,之前还以为那小子一脸小混混的样子能考个专科都不错,现在985、211这望而不可及的名字却轻飘飘地挂在他眼前。对他而言连梦想都奢望不上,他之前的梦想就是考个民办大专,要是走运考个本科能回老家给祖宗放鞭炮庆祝。
现在冷不丁从老师嘴里说出来,对象还是自己以为的吊车尾,他受到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林晋声家长?”老师看着傻不愣登的严周满出声让他回神,“林晋声之前的成绩你不知道?”
“啊……”,被老师这么一看,他有点惭愧地挠了挠脑袋解释道,“生意太忙了一直没顾上”。
老师一听就不高兴了,皱着眉说,“这个时期是紧要关头,需要家长和学生一起努力才行,学生的心态也至关重要,之前他刚来时不好学,不认真考试,可现在既然有了好好学习这份心思,家长就得牢牢把握住机会拽着他往前走才行,你说考个好学校比什么都强是吧”。
“是是是”,严周满看着手里的成绩单嘴上的笑容止不住,他第一次体会到那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见严周满关注学生的成绩,老师心里也放心不少,最怕的就是那种不上心的家长不把孩子成绩当回事,对考大学这个事情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生生影响一个孩子的前途。
老师继续传授了家长对高三学生的教育方法,严周满听得极其认真,他的态度让老师特别满意,最后叮嘱了他好好安抚林晋声的情绪后就让他们俩走了。
严周满特意找老师要了刚才那张林晋声的成绩单,一路走一路看,把林晋声都看得不好意思了,无奈地拉住严周满说,“哥,你别看了”。
“你这超级这么好怎么还不让看”,说着把纸叠起来放进兜里。
这时严周满看见林晋声脸上的伤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因为他打架才去的学校,他收敛了神情,拉着他在回店里的路上买了碘伏和棉签。
店里因为没了老板在已经没了客人,张婶坐在店前只能对来吃面的顾客做解释工作,两人前后脚回来,张婶看见林晋声脸上的伤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摔着了,现在暂时不营业了,张婶你把饭热一下咱们一会吃”,严周满让林晋声坐在凳子上,自己掏出棉签沾上碘伏替他嘴角破皮的伤口消毒。
“行啊你,一打二也没落下风”。
林晋声没说话,严周满继续说,“刚才让你道歉生气了?”
林晋声赶紧摇摇头,答非所问地说,“我以为你不会来”。
“我是你哥,我不来谁来”,他把用完的棉签扔垃圾桶里,抽出一张凳子坐他对面。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愿意跟我说说吗?”
林晋声的状态从办公室里就一直不太好,刚才老师也说了现在的高三生心理状态很重要,可不能因为一次打架影响后续的学习任务。
林晋声在严周满的注视下沉默了半响才开口,说出的却是一段悲伤的故事。
林晋声的爸爸林建国是生意人,年轻时全国各地地做买卖,路过川西时认识了当地的漂亮导游。他隐瞒了自己已婚的事实,把导游骗到了A市,在自己老婆眼皮子底下玩金屋藏娇,不过林建国手段也厉害,老婆至始至终都不曾知晓。
一直到导游的肚皮像吹气球那种长大,她着急得想替自己和孩子要一个名分时,从男人支支吾吾的态度里逐渐清楚了真相。
那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当时她已经接近临盆完全失去了打胎的可能,只好冷静下来一边安心待产,一边装着柔情蜜意从林建国手指缝里捞钱。
家里的妻子温婉贤淑,外头的老婆火辣美丽,林建国一直美不胜收地沉浸在这样的温柔乡里,等到孩子满月,金屋藏娇不见娇,他才梦中初醒,床上嗷嗷待哺的孩子哭得不行,他舍不得把自己的骨肉抛弃,只好跑到沿海找在那边上班的亲弟弟托给他照顾。
弟弟是个老实人,真把孩子当自己亲儿子养,为此一直没能结婚,最好的结局是林晋声就这样在单亲家庭里长大,可世事难料,他七岁时,养父遭遇车祸而丧命,自己突然就成了遗孤,这样便被林建国堂而皇之地带回了家。
林建国的老婆自从几年前小产后一直没办法怀孕,去试管糟了许多罪也没办法迎来自己的孩子,林晋声到家后她就一直把他当自己的孩子,虽然感情上不如一般的母子深厚,可至少是吃穿不缺。
一直到林晋声十八岁,那段过往猝不及防地被揭开,那个绝望的女人受不了丈夫带来的数十年的背叛,她憎恶丈夫却又深爱丈夫,只好将所有怨气的矛头全部对准十八岁的林晋声。
疯狂与混乱是林晋声对于那个呆了十一年的家的最后的记忆,他明明是受害者,最后却只能拖着一个行李箱狼狈来到昌东,如今还要忍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