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就位、剧本完稿、设备调试妥当。我们于周三正式开始电影拍摄。

之所以中途耽误了一天，归结于冬当时哭丧着脸，埋怨手肘痛，无法举起摄像机。昨天晚上请假没有去奶奶店里打工。娇弱的家伙。

再次声明，我绝不会对他感到抱歉，何况这一次为了捍卫正义和公理。

考虑到阿秋和小豆子不便在平日出入四十中，周三拍摄选在商场，这场戏非常简单，向葵陪着梅玖姐逛街聊天，台词不多主要体现梅玖姐的表演，向葵在一旁陪衬即可。

作为旁观者听着冬当时给向葵描述表演细节确实会这样想，参与到其中的向葵紧张到发抖。冬当时像是没有察觉到向葵的异样，与平日的他不同，这样子没问题吗？

“向葵，不用紧张。冬当时敢骂你，我去揍他。”

向葵呆呆的咬住嘴唇，脸上挤不出一丝表情。她已经被吓傻了，等一下肯定会遭到冬当时的责骂，我摩拳擦掌准备执行正义的制裁。

小豆子举着吊杆话筒收音，柏仁和阿秋负责打光，冬当时举着摄影机。每个人都有事情做，只有我背着小提琴在待命。

“好了，准备开始。”

“没有什么，一场、一镜、一次的开场？”

我站在冬当时身后吐槽，他微微侧身投来冰冷的眼神，完全变了一个人，不是我认识的样子。哦，对了。我见过这样的他，校庆演出那天后台指挥演员的冬当时，专注的可怕。

拍摄开始。梅玖姐神态自若地走在前面，跟在身后的向葵……轻松写意？！

台词声调没问题，动作站位没问题，神态表情没问题。莫非说向葵是天才？

“OK，没问题。开门红，两位表演的非常自然。咱们换一个角度再拍一遍，班长等下你从第三句台词开始念。”

冬当时曾经吐槽过单机位拍摄最大的消耗是人员，两三个角度剪辑要重复相应的拍摄次数，目前尚未涉及配乐伴奏，可以从中间截断表演，后续需要配合音乐的场景基本全部是重头拍摄。

第一个场景反复拍摄三次。冬当时满意的带领大家走到下一个场景。

摄像头移开，向葵整个人瘫软的靠在墙壁旁，急促的喘息。

“还好吧？”

“嗯。我可以的。”

向葵仿佛再给自己打气加油连续地点头，她的声音恐惧之中夹杂兴奋。

或许向葵隐藏的才能，恰巧被冬当时发掘。

~

第二个拍摄场景是一家服装店。走进店，冬当时朝店内的小姐姐挥手，小姐姐立马笑容满面的迎上来。

“阿冬，好久不见了。”

“咦？昨天才见过不是吗。”

小姐姐毫无顾忌的用手肘碰撞冬当时的手臂。

呃，该怎么说呢，冬当时校外的女人缘出乎意料的好，有些难以置信。正常来讲春晓和小豆子这类，阳光帅气的男生才会被大家喜欢，区区冬当时而已。

……得意个屁啊。

“你们在这拍什么拍。”

正在我感到不爽之际，门口传来一声大喝。几个身穿制服，手握对讲机的中年男人围堵住店门口，这些人是流氓吗？尤其为首的黑胖子，梳着背头，敞开的领口露出刺青和脖子上的金链子。

冬当时卸下摄影机，一路小跑凑近黑胖子。

“康爷，要知道今天您值班，我肯定早去办公室跟您请示工作。”

“别放屁，你又在这给我找麻烦是不是。”

黑胖子的嘴唇向下撇，翻着白眼。

梅玖姐打算上前解释，店员小姐姐一把拦住她，低声耳语：

“你长得这么漂亮，贸然过去事情会更难办。相信阿冬能处理好，没事的。”

说完小姐姐领着梅玖姐走进试衣间。

“……您这话说的，规矩我懂，商场logo不出现。”

“这些店铺呢，人家可不乐意让你们拍来拍去的，等等又来找我投诉。”

“凡是镜头里出现的店铺，已经打过招呼了。”

“打招呼也不行，你小子是给我找事。”

“别生气，再给您气瘦了。”

把对讲机夹在皮带上，黑胖子双手拍了拍肚子上球一样的肥肉。

“那可不，为你们这事急得我吃不下饭。”

“罪过罪过，我给您拿点小零食送办公室去。”

“……拿点过去？我办公室人可多。”

直到这时黑胖子的眼中终于看向冬当时，嘴角显露一抹笑意。

“放心，管够。”

“唉，行吧。也就是你小子，换做旁人我们肯定是要秉公处置。你们抓紧拍，弄完赶紧走。”

黑胖子托起大腹便便的肚子离开，身侧几人随着向外走，其中一个20岁出头的黄发男人，没有挪动脚步向店外走，反而一直向里面试衣间探头张望。

“拍电影呢？我给你们帮帮忙。”

黄发男人说着，一脸狞笑要往里走。冬当时挡在店门口岿然不动，跟着男人的移动横移，两个人身体相撞，男人向后退了半步，眼神凶恶的瞪向冬当时。

冬当时仰起头，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双眼直视对方，两个人针锋相对。柏仁和小豆子纷纷向前踏出一步。

“我家女装专卖店，你一个男人往里凑什么热闹，耽误我卖货，你赔钱吗？”

店员小姐姐站到门口隔着冬当时推搡男人。男人不敢还手，只是不甘示弱回吼：

“他们凭什么能进去。”

声音之大引得逛街的顾客围观。冬当时擦拭男人喷出来的口水，他的眼神比男人更加凶狠。

本已经走掉的胖子掉回头。

“阿冬，我最近在楼上电影院可看不见你了，那边兼职找你麻烦了？”

冬当时身体不动，头转向黑胖子，如同戏法变了一张笑容满面的脸。

“最近忙别的事，去的少了。再者您还不知道吗，电影院负责兼职员工的林大姐，把兼职搞得比全职还繁琐，动不动老罚钱。”

黑胖子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

“那个更年期的泼妇，少和她打交道为好。不过你记住，这商场里谁要是真敢欺负你，告诉我，老子亲自教他做人。”

“谢谢康爷。”

冬当时语气平淡的道谢，转头换回平静的表情。

在黑胖子的注视下黄发男人慌张地跑向过去。

“大家都饿了吧？先休息一下，我去趟快餐店拿些吃的回来。”

冬当时放下摄像机走出去，我追上前。

“你要去讨好那些地痞流氓？”

冬当时摊开双手，无奈的耸肩。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啦。”

能在这里顺利拍摄，冬当时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默不作声的扛起责任，傲慢到让人生气。

~

快餐店里杜哥、小白姐和胖姐，三位值班店长围在一起聊天，只有杜哥身穿工服，另外两位是便装。今天是值班店长开会吗？分别打过招呼，趁机借来小白姐员工卡，店长级别消费优惠力度更大。

点餐台是一位没见过的男孩在接待，手忙脚乱的样子应该才来不久。

“9个A套餐，加大。然后10对炸翅、10对烤翅、10份大薯条……”

“炸翅够吗？烤翅够不够？薯条再炸一包，快点来大生意了。”

男孩大声询问后厨餐品数量是否充足。三位值班店长听闻投来不解的目光。我不好意思的回以微笑。

高大的胖姐一巴掌拍在我肩膀，我预感夏如果的造成的伤势尚未痊愈，今天又要再添新伤。胖姐向来拍拍打打没有轻重。

“买这么多？蹭小白的卡，再原价出售，赚差价呢？”

我扭动身体，试图甩掉胖姐的大手，没有用。

“今天拍电影，他们几个饿了。”

“我记得，你昨天特意过来找了骆姨报备过。来了多少人能吃这么多东西。”

胖姐口中的骆姨是商场物业办公室的主管。

“今天不是康爷值班吗，可能是骆姨没跟他打招呼，我给他送点吃的，通融一下。”

听到康爷两个字之后，胖姐脸色骤变，按在我肩膀上的手愈发用力。

“……肥康。胆肥了，敢欺负老娘的人。”

胖姐一巴掌拍在石英石面的出餐台。朝着后厨方向大喊：

“刚才小吃的下单数量翻倍，抓紧做，一会儿叫俩壮小伙跟我送物业办公室去。”

“胖姐……”

胖姐推开我，掏出员工卡和手机，示意要支付费用。

“这可不行。”

胖姐怒目圆睁瞪着点餐台的男孩，大有不用她的付款码会遭到开除的气势。男孩没办法扫了胖姐的手机。

“小冬你记住了，我欺负你行，因为我是你姐。出了这扇门欺负你，能管的姐姐管，管不了咱再忍着。肥东欺负人欺负到老娘头上，今天我看着他把这些全部吃进去，剩一口，我要他命。”

胖姐说完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妈，是我。回家吃饭吗？想回家吃饭，气的吃不下去啊……还能谁气我，肥东呗。我店里一个小孩，高中生勤工俭学打工不容易，他勒索孩子给他买饭吃。你说他快四十岁的人，闺女都快和这孩子差不多大了，他要不要脸？张嘴还要吃80个鸡翅，10包薯条……。这些东西加在一起，7、800块钱呢，我能让小孩掏钱吗，谁挣钱容易给他这么吃，我做给他买行不行。……您别给我转钱，和钱没关系……那行这1000块钱，我先收着。您别生气，再给您气坏了，我去替您骂他。”

我有点没理解，妈是什么情况？从第一句话开始大脑就跟不上节奏。杜哥捂嘴偷笑，悄声说：

“她俩人是邻居，父母退休前在一个工厂上班，胖姐年长两岁，肥康自小挨胖姐拳头长大的。听着是给肥康他妈打电话呢，肥康的事你不用管了，后面由我们来处理。”

“这样不合适吧？”

“身为前辈存在的意义是为了照顾后辈，我们自小受到这样的教育。总有一天，你会做同样的事情。”

我知道。因为今后的很多年，我始终在模仿你们的身影。

“去吧，你小白姐我替你拿了半天外卖，很辛苦的。”

~

提着整整两袋子炸鸡薯条等小吃回到三层，距离服装店还有100米的距离。柏仁靠在柱子旁激烈的对胡菊清说着什么。该不会是刚刚那个男人又来找麻烦吧，急匆匆跑到店门口。

四位女孩有说有笑的拿起衣架上的衣服对着镜子比较，这不是没事吗。我刚要松一口气，两个店员姐姐旁边高大健硕的背影映入眼帘。

训练结束来探班吗？这下子，不够分了……

留下两人份的快餐给店员姐姐，我们围坐在商场休息区的两张长椅。出于好心让出我的那份给春晓，忘记了运动员饮食自律，不吃垃圾食品。义愤填膺的柏仁夺过汉堡，左右开弓忙得不亦乐乎。

“你就是上次在桥上的那个……”

春晓手指着我，努力的回忆。

他父母没教导过用手指人不礼貌吗？

夏如果不愿意提及当天的事，连忙把吃剩一半的薯条塞到春晓口中。

咦。

包含我在内的另外6人发出对‘狗粮’不满的抗议。

“我叫冬当时。”

我走向春晓伸手手。

“我一直以为你是柏仁来着，直到见到真正的柏仁。”

我确信春晓的低情商与夏如果非常搭。

春晓笑着同样伸出手，双手将要触碰之前，他自言自语的说：

“从来没听果果提起过你，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已经称呼夏如果的昵称了，这种事男女朋友之间很合理，预料之内我没必要焦躁，按理来说。至于夏如果懒得对男朋友提起我，这份赤裸的轻视等有空再报复她。

“顺路的普通同学。”

两只手握在一起。相触的一刻还以为摸到了铁条，很硬的手。

好痛。

……这家伙故意加重力道。他脸上仍然是和蔼可亲的笑脸，握力不断的加重除了想要看我出丑外，更是一种威胁，因何产生的厌恶尚未可知，不过他对我的敌意毫不掩饰。

我开始确信孟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