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街的饭店很多，像是川菜馆、粤菜馆。你几乎可以在这里找到任何地方菜，第一次来可能会陷入纠结，因为选择实在是太多了。

小鸟游泽问条野他们：“有偏好的菜吗？”得到两人齐齐的摇头。

于是他转了几分钟，还是决定在之前就来过的餐馆就餐，毕竟都来过好几次了，口味肯定是不差的。

走进店门，一上桌，老板就热情地招待道：“好久不见啊小鸟游警官，终于有空闲来吃顿饭了，这么忙啦？”

小鸟游泽说道：“算是调休吧，后面又要接着加班了，以后很久没见到我也不用感到奇怪哦，毕竟我不能在工作时间出来逛街嘛。”

“哦，那还真是可惜啊！”老板擦干净手上的油，用圆珠笔在一次性菜单上标记一桌人选好的菜式，顺嘴聊了两句，“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吗？长得真俊哪，上次那白毛小帅哥呢？”

条野采菊他们都是头一次见这种直白夸俊的人，沉默x2，两人正好又面对面坐着，看了一眼就想道：这老板眼神不行啊，这家伙\条野也算俊吗？

小鸟游泽：“算是吧。上次……我想起来了，你说五条？”

老板这才想起了印象里白毛的名字，不好意思道：“我这记性也是不好了，对，就是他，今儿没瞧见他人，难道是回去上学了？”

小鸟游泽不是第一次光顾这家店了，前几个月来时，正好碰到五条悟，对方自来熟得很，于是就顺便吃了顿饭。

五条悟比他小几岁，还是个高专生，就算外边没什么太阳，也喜欢戴个圆形墨镜，小鸟游泽第一次见对方还以为是盲人。

初次见面时，就是在警察局招待处，连轴转了好几天没休息的他被相熟的朋友叫去顶班，正好看到有位高个子墨镜少年走进来，因为角度问题，他低着头签字时没注意到那双明显不是瞎子的眼睛，询问各种信息之后，最后来了一句：“五条悟，目盲？”

由于祓除咒灵动静太大而被带来派出所的五条悟：“？”

他一把摘下眼镜，凑近了道：“你再说一遍，目盲？”

小鸟游泽忙昏头了，抬起黑眼圈很重的眼扫了一下五条悟：“哦，不是盲人……抱歉，看你被搀着进来，又戴着墨镜，就误会了。”

五条悟：我倒是想不被搀着，关键是你看其他人给机会了吗？这一路都是被当做犯人押进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进警察局就松懈下来了，直接从押送变成搀扶了！

忽然反应过来这小子似乎是犯了事进来的，小鸟游泽就问最前面的警察：“你在学校没学过怎么押送嫌疑人吗？”

对方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道歉：“是我一时忘形了，想着都到这里就不必太过紧张了。”

小鸟游泽：“下次注意点，要是哪次押重刑犯的也是你，真让人担心犯人在押解途中出逃的可能。”

对方连连点头，而一旁的五条悟很不满被如此忽视：“喂，老子可不是什么囚犯！”

小鸟游泽敷衍道：“这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他已经连续工作了很久，现在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本来要下班了，没想到同事那边有急事，同时间段只有他可以帮忙，只好强行打起精神加班。

按照规定，五条悟虽然很有爆破民宅的嫌疑，但是也有辩解和申请保释的权利。

审问室里，五条悟被拷在椅子上，接受询问，不过发问似乎变成了双向的。

“xx先生家的宅院突然发生爆炸，附近居民报警之后，却在废墟之中发现了你的踪迹，五条先生，请你解释一下原因吧。”

“……”五条悟仿佛在回想着什么，忽然笑出了声，“这个嘛，我不方便回答。”

“你看起来不像是这个部门的，杰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见过你，是在帮人顶班吗？”

小鸟游泽充耳不闻，继续做着笔录：“你有权拒绝回答，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是……”

“——咒术师吗？”

五条悟挑了挑眉道：“你说呢？”

小鸟游泽叹了口气：“你能让我的工作问话快点结束吗，五条先生？”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我还要休息。”

“那你也同样回答我的问题，如何？”油盐不进。偏偏也不知道这人的目的。

小鸟游泽没有正面答应，但也并未拒绝，只是看似无意地叹道：“帮人加班可真是难熬啊。”

五条悟倒也不是什么对陌生人胡搅蛮缠的人，他自己也不喜欢待在自由被拘束的派出所里，于是后面的问题基本上都干脆利落的回答了。

小鸟游泽写完最后一个字，呼出一口气：“感谢配合，五条同学，现在你可以跟你的老师离开这里了。”

五条悟往侧门上镶嵌的透明玻璃一看，反光的玻璃模模糊糊的透出了夜蛾老师的脸形轮廓：“哇哦，这次来得挺快的嘛？”

小鸟游泽想着终于可以回家了，再加上天气实在炎热，便摘下帽子扇风，没想到五条悟临走前还cue了他一下：“下次见，警官先生~”

小鸟游泽：？我们很熟吗。

总算完成了最后的任务，小鸟游泽想起那个朋友的急事，又打了个电话过去：“泉，一切安好？”

深夜时分，姓泉的朋友还是很快接了电话，语气里满溢快乐：“一切都好，多谢你帮忙了，刚刚医生跟我说，母女平安。”

小鸟游泽：“那就好，我之前见你火急火燎的样子，还好赶上你夫人生产了，想好给女儿取什么名字没？”

泉先生“哈哈”笑了两声，他今日格外高兴：“还没想好呢，不过我夫人说，想给女儿起个带‘镜’、‘花’或者‘飞鸟’之类的美丽意象的名字。”

想着把时间留给对方夫妻二人，小鸟游泽随便聊了几句，就挂断了。

本以为那次遇见五条悟就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不出意外，他很少会跟这些数量稀少又习惯独行的咒术师们见面，等过了几个月，他都差不多将那次相遇淡忘了。

等女儿百日宴的时候，泉先生喜气洋洋地对小鸟游泽发出邀请：“小女已经取好名字了，我们决定就叫她‘泉镜花’。怎么样，很好听吧？等她满百日的时候，你一定要来捧场啊。”

小鸟游泽委婉夸赞道：“单从取名能力而言，你和你夫人已经巅峰造极了。”

泉镜花……听起来就像是一朵在阳光下盛放的水晶之花。

等真正见到了泉镜花，小鸟游泽才觉得这名字一点也没取错。

泉镜花无疑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长得白肤大眼，半长不短的黑发扎成两股，也不像别的孩子一样爱哭爱闹，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穿上缝着小花的儿童浴衣，惹人怜爱。

小鸟游泽对于小孩总有几分特别的关照，也许是感应到了这份照顾，泉镜花第一次见面就晃晃悠悠地攀上摇篮，用肉乎乎的小手牵他的衣袖，还咧开没长牙的小嘴在笑。

他蹲下身子抚摸小镜花的头顶，给她一颗粉红色包装的糖果，却见她挥手不要，换成外包装印着卡通兔子的奶糖，又愉快地接受了，口齿不清地说了什么，泉先生给翻译了一下：“镜花在说谢谢你呢。”

“……乖孩子。”小鸟游泽道。

时间回到现在，小鸟游泽看了一眼两个队员：“你们没有忌口吧？”

末广铁肠和条野采菊异口同声道：“没有。”

小鸟游泽心道这俩人倒是挺有默契的：“就这些了。”

老板笑意盈盈：“好嘞！”

无人瞧见的对面屋顶，有人正看着这一幕。黑发怪刘海双手插兜，斜睨一眼白毛同期，随口道：“真搞不懂这有什么好跟踪的。”

五条悟当做没听见，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脑海中复现午夜梦回的画面——现在优哉游哉坐在餐饮店等待用餐的人拿着染血的长刀，手起刀落杀死了所有反抗之人，萦绕的恶兽咀嚼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上周目，他亲眼所见这个人一步步用和煦的笑容和温和的举止取得了所有人的信任，在对方动手之前，没人会怀疑对方。

而等到世界完全陷落，【书】被暗中潜伏的恶魔彻底掌控，武装军队也陷入绝对控制之际，一句轻飘飘的“没有必要拯救的世界，就这样消失也无所谓”，就让整个早就支离破碎的世界化为尘埃。

五条悟不是没想过阻止，早在对方还未起势之时，他就因缘际会认识了对方，那时候的小鸟游泽还像是正常人一样，微笑着跟他说祓除咒灵时要小心，不要轻敌。

很少遇见这种人的他渐渐与对方成为了朋友，虽然比不上杰无话不谈，但也是经常联系的友人了，至少在那件事之前，他从未担心过这位看似坚定的友人步入邪道。

偶尔约着出去玩的时候，无意中聊到了过去。

五条悟：“我从小在那个腐朽的大宅院里长大，一屋子的老头子和佣人，目之所及都是无聊和死寂，御三家的五条家你知道吧？就算是我接手了家族的现在，也觉得这个偌大的家族实在是封建得无可救药呢。”

小鸟游泽：“我的话……应该可以总结为孤儿被收养，后来养父母又被杀死，最终不得不失去唯一的家的故事吧。”

五条悟不是那种很擅长安慰的人，闻言他也只能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早晚会报仇雪恨的……”

还没说完，对方说道：“这个我早就做到了，而今后……我还会做到更多。”

那之后，五条悟就很少再见到对方了，反倒时不时在新闻报道上听到对方的丰功伟绩，不是在国外斩杀了疯狂科学家造出的狂暴怪物，就是平定了国内某个地方的战乱。

最后一次相见是在小鸟游泽亲自去关西，结束了当地持续已久的反叛军战乱后没多久，当时的小鸟游泽身边还有一名看起来不超过十二岁的粉发女孩，扎着俏皮的微卷单马尾，也穿着一模一样的军装，称呼他为“队长”。

“队长，那是谁？一直盯着你看。”奶茶店边，烨子警惕道。

“……”小鸟游泽注意到了站在阴影中，戴着墨镜的五条悟，却不知为何没有打招呼，他不知道他们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泾渭分明。

“……不必在意。”都是必须要放弃的人罢了。

回忆蓦地结束。

五条悟一直不了解小鸟游泽这个人，看似浅显，实际上隐藏得却很深，像是深海中的鱼，如果不浮起来，除非把海水抽干，没人可以发现其跃出海面的前兆。

自从开始二周目，五条悟早就不再是那个未学会反转术式的稚嫩六眼，前世继承下来的技能让他在整个咒术界都再无敌手，可这样的他，却没有选择将危险扼杀在襁褓中。

因为危险早就已经不在摇篮里了，他的成长绝不是短期的事情，到了眼下这个时间段，前世的五条悟已经跟对方相识，其实力也与巅峰期相差不大——不如说，这个看似平易近人的家伙正处于最强的时间点。

而且这种战力，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减少，因为衰老对于异能来说几乎没有影响，对方的体术是很强，但是亲自跟对方战斗过的五条悟知道，其主要的手段根本不是肉|体的拳脚攻击，而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描绘的恐怖召唤物。

在上周目崩塌之前，小鸟游泽的能力就已经举世周知了。近乎一半的人都为此苦恼不堪，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武器对付这种仿佛没有弱点的怪物，而另一半的人……是站在小鸟游泽这边的。

在那些曾被对方所救的人眼里，无论对方做出什么事情，都是他们的救世主，任何企图对他有所伤害的人或事都是邪恶的，这种现象令人毛骨悚然，让人不禁怀疑——对方是否拥有复数的异能？也许对方的其中一种异能，就是操控有恩之人的思想。

这种猜测得到了广泛的认可，尽管目前没有科学依据表明一个人身上可以存在一种以上的异能，但是在几乎将小鸟游泽此人神化了的人眼中，没有什么事不可能的。

他们并不会去思考支持小鸟游泽的人是否是真心的，但五条悟知道，这个人救人的心或许是真的，最起码……在最初的时候真得不能更真了。

但……一切又是从何时开始变化的呢？已然无从分辨了。

“或许我说错了，如今的我什么都能做到，但又什么也改变不了；错误在我降生之前就已经铸成，神秘的造物主创造了我，却仿佛只想让我体会无奈和苦难，而并未留下变好的机会。”早就不穿军装的银发之人背对着他，自顾自说着无人应答的话。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不再是之前的清亮，这个人再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