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原本一目了然的案子,顷刻间从“兵杀民”变成了“民杀兵”,“兵民”一换,麻烦瞬间升级。
眼看山雨欲来,目前却还全是猜测。这件事恰巧发生在募兵的档口,看似要将靳王推上风口浪尖,却又好像在他身后推波助澜一般——
二爷正在思索,就见薛敬站起来,“我还是去衙门看看吧,不管丁奎是敌是友,我且暂时按兵不动。”
二爷却摇了摇头,制止他道,“我建议你直接回府,等等丁奎的信。”
薛敬略有迟疑,“为什么?”
二爷笑起来,“殿下,若丁大人真是敌,此时来王府,必然是询问你的意思——到底是通缉胡立深还是不通缉,故意坐实自己与总兵府不睦,万事征询你意见的样子,顺便将这锅脏水泼到你身上,试探你是不是不愿通缉,好帮郭业槐和卓缙文证实胡立天就是王府的‘内线’;但若丁奎是友,此刻他也必来王府,那他就绝不是来请命的,而是来诉苦水的,给你解释清楚他为什么昨夜没有及时颁下缉捕令。”
薛敬看向他,“那若是他不来呢?”
“不来……”二爷笑了笑,“他不会不来的,说不准此刻你一回去,他正在王府前厅坐立不安呢。记得,不管他此刻是敌是友,你都要咬紧一点——胡家弟弟有杀人之嫌,务必全城通缉,越快越好。”
薛敬想了一阵,有点犹豫,“二爷,我不觉得,那胡立深杀了朱唐。”
二爷看着他,“你觉不觉得,重要吗?”
“……”
“这件事的重点,在于那些新兵和老兵怎么看,在于幽州的百姓怎么看。”二爷叹了口气,“殿下,一个人的话音总归是有限的,总有站在远地方的人听不到,也听不懂。无论你怎么跟他们解释,他们还是会认为你包庇嫌犯,口说无凭——眼下你没有证据,就必须秉公办事。至于怎么‘秉公’,想必你心里清楚。”
“……知道了。”
薛敬停了片刻,这才想起方才端进来的米糕,顺手拿到二爷面前,笑着说,“晨起还没吃东西吧,尝尝?”
二爷看着碟子里的桂花糕,眼神却不知不觉有些迟疑,像是陷进了什么回忆里,突然柔和地笑了一下。
“怎么了?”薛敬凑得更近一些,怕扰着他,声音放得很低。
“没什么……”二爷偏没碰那块淡黄色的桂花糕,拿起一块山楂酥,却懒得往嘴里放,“只是想起来儿时在云州城,也吃过桂花糕,是府里的老管家做的,想起那个味了……”
薛敬突然沉默下来,这还是头一次二爷主动说起云州的事,上一回谈及还是上元灯节的水阁。明知道这块肉一碰就会疼,这人还能习以为常,在一个早春化雪的晌午,当成谈资,漫不经心地说给自己听。
他是想家了……
“改明我让厨子做别的给你。”薛敬将那碟桂花糕藏到身后,还怕他余光瞥见,刻意用身体挡着,“我大幽州有的是好吃的,炸果子你想吃吗?我知道有家老板的糖果子外酥里嫩,但是天不亮就得去排队。明天我起个大早,去城东给你买,好不好?”
二爷笑起来,“不像话,哪有你这个身份亲自去排早集的?”
“这有什么,我们行军南北,到了边关的马市上,也是要自己买辔头、镶马蹄、备粮食的。先遣军走的都是趟水过河的路,当头兵,要为大军开拔当先锋的。我去过几个规模不大的马集,很热闹,有……烟火气。”
二爷的眉目极淡,不思量、不筹谋的时候,他的眼神总是温温凉凉,似热又冷,挨不近,又总想凑过去。
“以后等你身体好了,我们一起去?”
“去哪?”
“去你想去的地方。”
二爷轻声笑了一下,头转到一旁,眼神微微转黯。仔细想了想,轻叹道,“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倒是你,都多大了,尽贪玩,一点风吹草动心思就收不住了。什么糖果子,我不吃,你好好在府里待着,近来你身边不太平,别惹事。”
薛敬眉峰轻锁,想说什么,又忽然卡住了。
片晌沉寂之后,他没有再近,只是慢吞吞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