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宽而悠长,清氏向来清静,容仪一直认为清氏没多少人,直到那次广场上清氏那一片人与容氏人数差不多。
容仪跟在清容后面走着,她抬头望着她,想起以前也是这样,跟在她的后面追逐着她的脚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始终追不上,等到自己追上了她却不走了。
或者说是走不了了。
清容突然握住容仪的手,容仪倒没想到清容会回头看着她。
清容温声道:“怎么了?为师走太快跟不上?”
容仪红着脸点了点头:“嗯。”
清容道:“那我牵着你走慢点。”
“好。”
清容的手很温暖,在冬日如暖阳一般,自己何时有这样握着师尊的手。
隐居到静居的路短而长,为何这样说?容仪觉得这段路短,手还没被师尊握暖就到了,清容觉得这条路很长,竟然走了一刻钟的时间。
走到清泽的书院前,清容先是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门开了,是一个小孩开的。
清容没有理会那个小孩,直径走到清泽面前,双臂伸直,双手相叠与胸齐平,弯腰行礼,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父亲。”
十分敬重的两个字,在印象里清容对于她的父亲十分敬重,恭敬,不与他撒娇。
容仪跟在后面也学着清容的模样行礼道:“二宗主。”
起身后,角落里躲着一个小孩入了容仪的眼。
那孩子身着清氏的家袍,看来是亲姓弟子,年龄看起来不大也就五六岁大概,扎着两个两个小丸子,用两个铃铛做装饰,低着头看不清样貌。
这个小孩胆怯的躲在门后,低着头时不时抬头打量着清容和容仪。
这一下容仪认出她是谁了。
自己的小师妹。
书案旁站着一个白衣青年手中握着笔在书写着,那人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身材高大,又有些儒雅之气,五官似雕刻般棱角分明,眉目间透着一丝丝严厉,清容像她父亲多一点,脾气、待人处事像极了。
容仪不喜清泽,其中原因清泽看不起她,毫无天资,不知是哪个穷乡僻壤逃出来的,再者对清容十分严厉,再后来,知道了清泽竟然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自己后来虽说也为家人报了仇,可清容死因也因为这个……
清泽停下手中的笔,直起身看着清容,开口道:“竟然让你的父亲等这么久。”
容仪默默嘲讽,果然,一开口还是让人那么讨厌。
清容低下头道:“孩儿知错。”
师尊没错!
容仪迈前了一步道:“不怪师尊,是我走慢了。”
清泽微微皱着眉头,有些不悦道:“你走得慢与她有什么关系,清容,都一年了你规矩怎么教的,离秋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弟子勿插嘴,这是清氏的规矩,弟子不懂事那挨骂的自然是师父。
清容还是低着头道:“清容知错,教徒无方,请二家主责罚。”
这责罚的人自然是清容了,从孩儿变成清容,从父亲变成二家主,清容的确与清泽生分了。
清泽听到清容这样说,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不应该把你交给墨旱莲那混小子的。”
“不关师尊……”
“不准为他说话!”
“……是。”
“羽歌,过来。”
角落里那小孩听到清泽的呼唤,抬起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清泽一眼又看了清容一眼然后跑了过去。
清容看了清羽歌一眼,清羽歌见那人与自己的视线对上了,忙把头低下。
容仪内心慌得很,完了。
前世清容因为收徒的事情和清泽大吵了一架,还让清容罚跪了,清容脾气也是倔,竟然真的跪了一天,而且那天还下着雨,幸亏容仪找来了清容的母亲容夫人才没事。
但是清容还是收了清羽歌当徒弟。
那日天色已晚,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容仪坐在书案前一笔一划写着清容教她的字,一道响雷惊掉了容仪手里的笔,往外看去天已经黑了,清容已经去了好久了,好像清容走的时候没有下雨,也没有带伞。
容仪拿起一把纸伞,走出了隐居,靠着记忆走到了清泽所在的静居。
刚踏到台阶上,容仪看到那熟悉的蓝色身影对着书房跪在院中,身旁有一个小孩撑着伞站在她旁边为她遮雨,可这雨实在是大,清容的衣服已经被浸湿了,可脸上还是那不卑不亢的神色,旁边那个小孩脸颊霎红,身体微微发抖。
容仪自己现在没空暗自伤感,转身去找人寻求帮助,唯一能帮清容的只有她的母亲了——容夫人。
可偏偏容仪不知道这不见人的容夫人在哪,跑着跑着无意间听到两个人说话。
“这不是清容师姐的徒弟吗?”
“听说了,是个毫无天资的废物,二宗主不让师姐收,可师姐偏偏要收。”
“师姐也是傻,就算她要一个抓药的小童,只要开口一句那山脚下的名门世家还不是把自家公子小姐送过来,干嘛要一个在外面随便捡的废物。”
容仪停下脚步,没空与这二人争辩,看着二人问道:“两位师叔,请问知道容夫人的居所在哪吗?”
见容仪恭敬叫着师叔,二人也没敷衍她,告诉了容夫人的居所。
容夫人听到女儿有难,二话不说坐着轮椅让侍女推着到了清泽的静居,容仪跟在后面。
容夫人进了书房与清渊对峙,容仪撑着伞走到清容身边,对着清羽歌道:“辛苦你了,我来帮师尊遮雨。”
清羽歌一愣,而后低下头微微道:“是。”
容仪撑着伞站在清容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着擦拭着清容脸上的雨水。
清容道:“小秋,好样的。”
容仪笑了笑道:“多谢师尊夸奖。”
清容指了指站在离他们两步远的清羽歌道:“以后这就是你师妹了。”
容仪一愣,而后又反应过来缓缓说了一个字:“好。”
——
“一位故人把她托付给我,我想来这孩子年纪尚小,又是女孩,倒不如跟着你学医,你看如何。”
又是女孩……
容仪知道清容喜扮男子是因为清泽的一句话——“终究是女子。”
便一直扮男子示人,时间久了,世人皆知清氏有三位公子年纪轻轻文韬武略医术各占一方为第一,可谁知清三公子清容是一女子。
“清容…父亲安排便好。”
什么?!同意了?!
容仪有些难受…不知道为什么难受。
清泽推了推清羽歌的肩膀,清羽歌会意跪在清容面前,双手举过头顶交叉而拜,嘴里奶声奶气的喊道:“弟子清羽歌拜见师尊!”
这句话是别人教她的,清羽歌念得很流畅,似乎因为紧张整个脸都红了。
清容蹲下伸手扶起了她:“起来吧。”
“谢谢师尊!”
师尊,呵,原本只有我一个人叫,现在又多了一个。
清泽道:“听说你昨日与清深清渊去喝酒了,还喝的烂醉如泥。”
清容心虚道:“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
清泽看了看手中的折扇道:“清深和清渊至今未醒。”
清容心里暗道:他们酒量差还怪我咯!
清容一脸正经道:“我没喝。”
清泽展开折扇轻轻的扇了两下道:“那他们昨日为何喝酒?”
清容看着折扇有些心虚道:“不知道。”
“桃花酿香还是桂花酒香?”
“桂花酒。”
“昨天喝了几坛?”
“三坛。”
“……”
“听家仆说昨夜里清渊拿了五坛桂花酒,另外两坛呢?”
“我喝了三坛。”
“……”
“还说没喝酒?”
“没喝醉。”
一问一答也算是把清容套了出来。
清泽将手中折扇递给清容,清容展开折扇看着上面写着的四个大字——风生水起。
“扇子在清渊院子里捡到的,你没喝醉怎么会落下?”
容仪看到那扇子上的风生水起,想起来那字是墨旱莲写的,笔锋有力,字形端正,另一面写着平步青云是清容自己写的。
在清容成人礼时,墨旱莲提笔写下四个大字“风生水起”,没有其他话,就仅四个字,有人笑墨医仙小气,有人说这清容背后是清氏怎么可能不风生水起。
清容看着纸上的字,笑了一下也拿出一张纸写下——平步青云。
风生水起,平步青云。
成人礼后清容亲手将这两张纸做成一把折扇,且都是从不离身,怎么会落在他处?
清容看着手里的扇子默不作声,清泽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也长大了,今日林氏来给他们家大小姐提亲了。”
清容收起折扇握在手中,抬起眸子看着清泽漫不经心问道:“看上谁了,清深还是清渊?”
清泽偏过头十分无奈道:“看上了你。”
“……”
“……”
“……”
在场的人无一不被清泽的话吓到。
清容:我干嘛了???
清羽歌:我这么快就有师娘了?
容仪:这林大小姐是谁?!下手比我快?!
清容震惊,结巴道:“父、父亲,这事就不要开玩笑了。”
清泽道:“不是玩笑,一开始林氏来的时候,派人去找清深和清渊结果他们喝的烂醉不省人事。”
“后来听林小姐说是清容,清三公子。”
“你昨天干了什么?”
是呀,师尊干嘛了?
昨天……
林氏……
狩猎场!
林氏举办了为期三天的狩猎赛,昨天是最后一天,参加狩猎赛的为清容这一辈的人,清容不喜欢打打杀杀一般跟过去都是当后援,清容昨天被拉去喝酒想来名次一定不错。
林小姐说清三公子,这代表清容扮男子去的,可是就是一后援,不在狩猎场上出风头怎么会被名门世家的大小姐看上?!
想起来了!
昨日容氏容雨耍赖,师尊拿着弓箭直接上场了!
清容回想起道:“救了林小姐一命……听到林小姐说以身相许我以为是玩笑,但是我也回绝了。”
清泽思索了一下道:“听闻清氏第一,你大出风采。”
那可不。
容仪回忆起昨日比赛结束回客栈的时,容霆在客栈内阴阳怪气的讲话,清容当时脾气没忍住直接大打出手,二人打斗砸了许多东西。
事后客栈掌柜要求容霆赔钱,容霆摔了一袋银子在桌子上,掌柜拿起钱袋掂量了一下便退下了。
容霆不服气指着清容问掌柜道:“你怎么不找她赔!?”
清容直接甩了地契房契在桌子上:“我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