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参揣在怀里藏好,裴宁愈发感觉到身体虚弱,一天一-夜奔驰骑马对他来说已是极限,大-腿的内-侧的皮肉早已被磨出血液,烂的不成样子,腰身酸痛,到后面已经几乎感受不到自己腰部一下的肌肉,裴宁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几乎是下一刻就要从马上摔下去。
裴宁能坚持到现在,全靠自己的意志力坚持着,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休息一下,等状态好点再继续赶路,可他知道自己若是慢了一分,萧煜醒来的机会就会少一分。
身下的马儿有些不满叫了一声,裴宁歉意摸了摸它,长途跋涉,最辛苦的是身下的马儿。
他一路上都没有受到什么阻碍,裴宁几乎是觉得有老天再眷顾自己,又行了半日,裴宁只觉得十分疲惫,浑身上下宛如被折腾散架了一般,脑子也有些不清晰了,全靠这认路的马儿他们才能朝着正确的方向移动,
迷迷糊糊间,裴宁感觉自己似乎要到了极限,撕下两串布条,将自己固定在马鞍上,这个简易的装置可以暂时保证自己行在马上不会立刻摔死过去。
做完这一切,裴宁稍微放下心来,闭上眼睛,彻底昏死了过去。
月光下,一人一马慢悠悠走在土路上,那马儿似乎很任性,走了几步就不肯动了,反而到旁边长满小花的草地上啃食上面的嫩叶。
马背上的人晃晃悠悠的,偶尔会垂下来一只苍白色的手,似乎已经断了,没有知觉似的,马儿似乎也在意自己背上的这位昏迷的主人,要是察觉到背上的人快要落下来了,马儿就会小跑似的颠一颠,等把那双无力的手臂甩上去了才满意。
这片野花地的嫩叶格外好吃,仔细吃饱了草,又到旁边的小溪里饮了个半饱,马儿欢快的撅起蹄子,畅快打了个饱嗝。
上下的颠簸差点让马背上的裴宁掉下来,一节黄白的,萝卜似的东西掉到了马儿身前。
这东西似乎是突然出现的,它伸出自己的蹄子确定没有危险。
之后它低头嗅了嗅,谨慎伸出自己的马舌头卷到嘴里咬了一口。
“呸!”马儿嫌弃的吐了两口唾沫。
什么东西,又干又苦的,马儿摇摇头,也许是吃饱了休息够了,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力气又回来了,它就沿着既定好的方向回家。
马儿欢快踢着自己的蹄子奔跑在小路上,它心情颇好,觉得自己的力气像是用不完似的。
只是一不小心就撞到了身前的东西,那似乎是一座山,白白胖胖的,凭空出现在小路上,马儿打了个喷嚏,用它小小的脑仁思考为什么此时为什么会有一座山突然出现。
马儿吐了口唾沫,有些不耐烦想要绕过路离开,可似乎怎么走都是绕着大山转圈。
马儿打了个喷嚏,烦躁甩了甩自己的头,这一甩终于让裴宁身上岌岌可危的两根布条断裂了,只是神奇的是,裴宁没有掉下马,而是似乎身下被人托举,用一种缓慢如落叶的姿态落了下来。
马儿用鼻子碰了碰主人,见人昏迷始终醒不来,忽然也觉得眼皮重得像铅,没多久就站着睡着了。
裴宁是被旁边草叶上的露水滴醒的,一睁眼就看见了蔚蓝色的天空,马儿在旁边悠闲的吃草,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美好。
最先感受到是麻木,再然后是疼痛,与刀子割肉一般的痛苦不同,身上传来的是一阵一阵自体内而外发的钝痛,尤其是双腿内-侧最惨不忍睹,皮肉已经烂的不成样子,裴宁小心翼翼去挪动他们,还好只是伤到了表皮,找个支撑物也是能够慢慢移动的。
身上还有其他数不尽的青紫伤口,要是放个三个月之前,这个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一定不会想到自己会受到这种伤害后居然还能够活命。
也许是老天爷眷顾他,在不知不觉中,裴宁的身体逐渐一日好过一日。
“你做的很棒。”他上前拍了拍那匹带他回家的马,若不是马儿认路,此时他还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他茫然张望四周,自己不知已经何时回到了之前的营地,他们之前留下的痕迹还在,但已经看不见人的影子了。
裴宁只感觉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敢想象他们遭遇了什么,脑内正做这最坏的打算,忽然感觉身前一空,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他伸手朝胸-前掏去,果然感觉空荡荡的,半响,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丢了什么,他把从刘半白那里得来的人参丢了。
“该死的!”裴宁暗骂了一句,一想那根来之不易的人参就忍不住心口疼,气极想给自己一巴掌,一抬胳膊又酸痛难忍,就想着算了吧。
说不定人设就掉落在不远处,裴宁这样安慰着自己,忍着身体上的疼痛爬起来在这四周去找,有福他们走的很匆忙,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线索,裴宁一边寻找一边试图找到有没有有福给自己留下的线索。
四周没什么遮蔽物,因此在他看见那个骑着棕色大马的人朝他奔来的时候,裴宁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这里地带宽阔,急速奔驰的马儿带来的震撼足以让大地颤-抖,当裴宁感受到那股恐怖的力量是朝自己袭来的时候,他几乎是瞬间就往外扑了出去。
还好那人没打算瞬间就要了他的姓名,待尘土落定后,一杆银枪插到了他的身前。
裴宁顺着武器往上看,只见武器的主人颇为眼熟,仔细辨别,竟然是那日在城门口阻拦他们的千户!
千户大人鹰鼻深目,模样不似中原人,神态傲居看着底下狼狈不堪的裴宁。
他翻身下马,走到了裴宁身前,声音里满是威胁:“交出同犯,不然现在就抓你回去见太守大人。”
裴宁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知道点内情的,说要抓他回去而不说直接杀了他,这位千户大人虽然嫉恶如仇,但是脑子还不算太死板。
“不知道。”裴宁咬死了这么说,虽然他能够大概猜出有福他们去了哪个方向。
想到下落不明的三人,裴宁心里又是一阵抽痛,也不知道玉郎能不能醒过来,他现在已经找到了他的身世,自己一定要将这些话都说给玉郎听。
裴宁脑子活络,开始想着自己怎么从这俊俏的千户手底下脱身,如果对方知道的多一点,说不定裴宁不但能顺利逃脱,还能身边多一个助力。
毕竟他们的通缉令上只说了是钦差要犯,没有说他亲爹是当朝宰相大人,当朝宰相大人的幼子,自己虽然是个不成器的,可他裴宁虽然不能说在朝堂只手遮天,但说几句话还是做得到的,东厂那边要的是玉郎,他只是顺带的。
只是可恨这些年他除了吃喝玩乐竟是一点本事也没有学会,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自保的能力偶读没有。
这时候裴宁多羡慕他的大哥,年少从军,一身的武艺,少年时他见兄长勤勉用功总是庆幸自己身体不好不用受这些苦楚,到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少。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裴宁知道自己那点子三脚猫功夫遇上真正的习武功之人根本不够看,只好乖乖趴在地上不动,任由那千户审问自己。
今天这场相遇说来也是意外,千户本名屠戮浑,祖父是西域归化而来的胡人,三代与本地人联姻后才能让孙子从军,真正在这块土地上站稳脚跟。
屠戮浑自那日后被上司知晓了自己放走了裴宁等人,一直闷闷不乐,今天轮到他休息,正好出来骑马散心。
谁知还没跑多远呢就撞上了刚醒来的裴宁。
真是煮熟的鸭子飞到他的嘴边,眼见自己大功一件,屠戮浑兴致勃勃正要审问对方,而且要是自己幸运的话,说不定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他的同伙的下落。
他正准备这么干,忽然见自己身下的狼狈男子,忽然躺在地上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一恼,指着地上的男人说道:“失心疯了?笑这么开心?”
“我是在笑你啊!千户大人,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真是好笑。”
“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屠戮浑不吃裴宁这一套,说着就要拿一条绳子去困他。
“捆吧捆吧,千户大人,也不知你家几代才培养出来你一个,日后要是这脑袋上的帽子丢了,可不知道从哪里去补啊!”
“闭嘴!”屠戮浑有些恼羞成怒,没忍住给了裴宁一脚。
裴宁在地上转了圈,嘴角渗血,阴森的眼神盯着屠戮浑说道:“千户大人好大的气性,怕是自己被卖了数钱都不知道吧。”
眼见对方眼神中似乎有动摇之色,裴宁接着趁热打铁,“让我猜猜,幽州太守孙全五与东厂勾结,你领了上面的旨意捉拿要犯,虽然没有收到衙门的手册,但因为是上司的意思你还是照做了,不过因为你平日里与人交好,他们还是透漏了个内情给你。”
“你听了,却没当回事,只想着拿我们的人头向你的顶头上司邀功,你家在幽州经营不过三代,至今才算是刚刚站稳脚跟,你想消尖了脑袋往上爬,却没有想到自己脚下根本没有梯子吗?”
裴宁从他的神态变化中也知道自己猜对了七七八八,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对方道:“千户大人,要不要做个交易。”
屠戮浑神色一怔,盯着裴宁沉默了片刻。
屠戮浑:“.......”
荒无人烟的密林中,似有两个人在这里交谈。
“这里这里!”彩娘挥挥手朝着不远处的有福喊道。
“那里有一窝兔子,我刚看见了,又肥又大。”
“嘘,小点声。”有福轻轻踏着落叶,朝着彩娘指的地方移动。
片刻后,一阵烟尘扬起,有福郁闷指着自己箭头上的三只硕大的田鼠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兔子吗?"
“嘻嘻,不小心看错了。”彩娘摸着后脑勺笑嘻嘻。
“今天就先这样吧,有这三只田鼠也够了,回去就给你加餐。”有福拉起了彩娘的手,将小丫头背在了背上。
“我想我爹了,有福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找我爹。”
“玉公子身体还没好,等再过几玉公子身体好了我就去找公子。”彩娘似懂非懂点点头。
两人沿着山路一直向上,走出了层层叠叠的重峦叠嶂,便再也没有路了,往前一步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从远处看去,只见对面那有一巨大的木桥掉在另一边,那木桥由数十根巨大木头组成,一旦放下就能供给数十人同时进入。
瞭望台上的人远远看见是有福他们回来了,早早打了声招呼,放下木桥,迎接他们几人回来。
“有福小兄弟,今天回来的可真够早的啊!”
路边不断有人朝着他打招呼,有福都一一笑着回应,这是一处不知存在了多久的山寨,因为意外他们才暂时居住在这里。
回到自己的屋子,有福想着一会出去把捉来的三只烤了给萧煜补身体,再用野果向邻居们换一些盐巴,今晚可以好好美餐一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