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声音清脆,稚嫩的童声说着让人胆寒的话,仿佛往人群里扔了一块石头似的,瞬间寂静了无比。
萧煜敏感察觉到现场氛围变了,捂住孩子嘴说道:“小姑娘家家的,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你个傻子。”小姑娘张口咬了他一口,萧煜吃痛松开手,就见她灵巧钻出人群,一瞬间就不见了。
“这孩子倒是有意思。”裴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
那老板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依旧捧着木盒笑着问道:“公子还接受这宝剑吗?”
对方越是平静,萧煜就越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东西不管吉不吉利都不能要了,内心深处总有着声音告诉他不该接受。
“不......”萧煜刚想张口拒绝,裴宁就捏了一下他的手,制止了他往下说话。
“这东西我们要了。”裴宁笑着说。
他们很轻松就拿上剑走了,整个过程没有经历丝毫阻拦。
“别说话,有人跟着。”见萧煜欲言又止,裴宁开口提醒。
等他们左拐右拐走了两条街后,有福才开口说道:“好了,已经没人跟着了。”
“这东西不能拿。”萧煜看见手里的宝剑,只觉得宛如烫手山芋一样。
“不拿咱也被人盯上了。”裴宁从他手里夺过宝剑,扔给有福道:“看看,有没有下什么腌臜东西。”
有福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说道:“只是把普通的剑,品相也只是中上,没有什么特殊的。”
裴宁拿到手里抽出刀身,也看不出什么个所以然出来:“我们几个刚才两人拔不出来,偏到了你手里就成功了,我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刀剑认主全是人为编造,这其中必定有诈。”
三人低着研究一番,终于在那刀鞘处看见了一个不易被发现的暗扣。
“正是了,这暗扣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若是扣上,任凭有天大的力气也打不开。”
“我试刀之前,记着有人碰了一下刀。”
“这瞒天过海的法子虽然不高明,但是确实有效,只是不知道为何废了这么大力气把刀送到我们手上。”裴宁将剑扔到了萧煜身上。
“你的东西,好好带着,说不定是旧相识,有人费尽心机送到你手上,不收着岂不浪费了幕后之人的心意。”
萧煜拿着宝剑,触手生凉,却丝毫找不到熟悉感,他从剑身能看清自己倒映着的脸。
“我是谁呢?”这个问题萧煜不敢细想,也不能细想。
另一边,“通天”酒楼内,崔六喜听着底下探子的来报:“左使,属下已按照您的吩咐,在裴宁离京的路上制造了一起意外,又将剑送到了他们手上。”
“很好。”崔六喜眯着细长的眼睛饮了一口茶。
“吩咐你们的事也办的不错,务必在路上想办法劫杀,要是能干的好,本使就在厂公面前提上你们几句。”
“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了不多,自个掌握着吧。”
“是。”
天色已黑,马车那边虽有众多侍卫保护,但是夜路难走,又不知对方深浅,几人不敢托大,而且裴宁的身子也有些撑不住了,今天逛街走路消耗太多,到了晚上裴宁便感觉胃里翻涌,恶心不制,三人便随便找了一处酒楼住上,等着明早再启程。
今晚除了裴宁外无一人敢睡,有福睁着两只大眼睛蹲在窗户边,像只无聊的猫一样时不时打着哈欠。
萧煜抱着剑靠在床边,借着蜡烛的微弱火光擦拭剑身,两人就这么谁也不说话。
长夜漫漫,头上瓦砾似有声响,萧煜被惊到刷的站起来:“谁!”
“没事,是只黑猫。”有福打着哈欠说着。
萧煜没有动,因为他亲眼看见了有福在说话的同时瞬间反转身子,飞跃到房顶上,几下便没来动静。
有福口中衔着自己的杀猪刀,翻身拎着一具尸体下来了。
“早就注意到他了,真笨。”
“还有多少。”萧煜冷汗直流,他不敢想象此时此刻外面有多少人盯着他们。
“很多很多,我去解决他们,你守着公子不要吵醒他。”有福蹲在窗边一边身子已经探了出去,又想起来什么,把身子转了回来,盯着萧煜看了一会。
萧煜被这眼神盯得发毛,刚想说看着我干什么,就听见对方用无奈叹口气道:“不要逃跑,办得到吗?”
“办得到,办得到。”萧煜点头如捣蒜,只要现在能把这具杀神请出去,现在就是让他爬裴宁的床都行。
刚说完就见有福变成黑色的条状物跳了下去。
裴宁目睹他与人缠斗,见刺客大多都围绕在有福身边,火也烧不到这里,忙塞了几样金银细软准备跑路。
老天爷天赐的良机,傻子才留在这痨病鬼身边。
萧煜正欲从后窗那里溜出去,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气,身体下意识转身,就看见一只明晃晃的钢刀插在自己方才呆过的地上。
还好现在萧煜身上带着不悔剑,不用在像上一次那样拿着板凳腿与人逃命,卸下包袱,萧煜有了上次被追杀的经历,这些日子也在有意在脑海中复盘一些武功知识。
记忆虽然都忘记了,但肌肉记忆不会骗人,此时身临其境了,对付刺客也更加得心应手了。
两人从窗边一路缠斗到卧房中央,从一开始的落入下风,到打成平手,到后面萧煜甚至隐隐都有了占了上风之意。
他对这变化又惊又喜,不着急斩杀对方,反而拿对方喂招。
刺客见自己打不过萧煜,顿了几下,跳到一边脱了自己面罩,露出清秀的容貌来:“别打了被打了,你还没认出我来吗?”
萧煜看见他容颜一丝熟悉的感觉也没有,只当这刺客知道自己要死了胡言乱语,提刀就要刺过去。
那刺客边挡边躲,到后面直接完全逃命,狼狈不已。
只见他被萧煜一脚踹翻,看着明晃晃的刀尖就在自己面皮上一寸,那刺客口中慌不择言,一股脑的将萧煜的信息都说了出来:“你名叫陈清,江湖中人,你爹被皇室所杀,为了报仇你去刺杀六皇子,却不想重伤伤了记忆,当时你在京城到处都是抓你的人,兄弟们只好把你卖进富贵人家里去养伤,没想到那是宰相府,兄弟们没法把你接出来,只好在路上接触你,那不悔剑就是证明,本想把剑送到你身边指望你恢复记忆,却没想到你现在还没想起来。”
“你胡说!”萧煜半信半疑,努力觉得对方口中说得是真话,可脑中却丝毫想不起来关于对方说的真实记忆。
“清哥想起来了吗?我们小时候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葱油饼,还有梅娘也在等你回去呢。”男人嘴巴越说越快,目光恳切。
萧煜努力回想记忆,可脑浆翻腾,什么也想不起来。
“对了对了。”男人继续说道:“我是小平啊清哥,帮里兄弟们为了你折损了不少,义父也生气呢,你快跟我回去,回去看见我们的家就好了,一定能想起来。”
“住嘴!我让你住嘴!”
萧煜努力回想起记忆,可眼前的景象逐渐被血雾所侵染,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阻碍着他回想起自己的记忆,他挥舞着手中的刀剑,仿佛这样就能驱散自己脑海中的血雾,
“你走,你走啊!我想不起来。”萧煜怒嚎着,眼中流出血泪,已经完全失了理智。
“想不起来什么?”一道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气氛。
萧煜睁眼去看,只见一身黑衣的有福在血色的世界中显得那么明显,杀神就是杀神,身上带着刚屠杀完后血腥气,一靠近他萧煜就感觉自己身上的火灭了三分。
“我……”
再眨眼眼前就全都变成了血红色。
自称为小平的男人的鲜血从脖颈处喷满了萧煜全身,变成了一个小人体喷泉。
而他的脚边,滚过来一个圆形的东西,小平的眼神还不甘的望着他。
“回家.....哥.....”
他的嘴巴在用力说着这些话。
萧煜呆愣了片刻,脖子刚机械而缓慢抬起来,就见有福的拳头直面朝自己攻过来,随即便陷入了黑暗。
再醒来是在马车上,窗外是蓝天绿柳,马车慢慢悠悠在官道上晃悠,旁边那人香气扑鼻,美好的那晚仿佛就是个噩梦,萧煜眨眨眼睛,确认自己没做梦。
只是身上那人显然是把他当成了人形肉垫,压得他浑身酸痛。
见他醒了,裴宁停止了哼歌,凑过脸来:“醒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当然是不好的,萧煜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问道:“我睡了几天了。”
“三天,有福说你走火入魔了,要不是及时打昏你,你下半辈子就整天躺在床上吧。”
萧煜心想对方下手真狠。
“你那天晚上听见了多少。”
“什么也没有听见,我睡的可香了。”裴宁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看向对方。
即使那天萧煜到后面失去理智也知道他们弄出了多大动静,裴宁本来睡觉就比常人要轻,不可能听不见,说自己没醒,不过是借口罢了。
他脑中正神伤,一边恐怕那天那个叫小平的人说的是真话,一边又觉得那伙人是诓骗他。
在他左右摇摆之际,裴宁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给你看个人。”
裴宁掀开帘子朝外面喊:“彩娘,看这边。”
只见一个瘦皮猴一样的小女孩坐在前面马车上,听见声音转过头来朝这边挥了挥手。
萧煜看见觉得眼熟,才察觉是那天提醒他们是骗局的小姑娘。
“这个女孩机灵,我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找到她。”
裴宁揽住萧煜肩膀,笑着说:
“正好你缺个孩子傍身,我收她做义女,认你当义母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