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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故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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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段寞然忍不住想,既没有结丹、又没有囹圄本相的沈寂云,怎么能在天师府手下活下来。她现在才去,恐怕就连沈寂云的尸体都收不到。

段寞然喉间一热,顿时哑然。

天师府山脚下,一片荒凉,偌大的山头凭空消失。层层堆叠的黑雾包裹山头,狰狞的人面不时涌出。

段寞然走近上山的路,黑雾挟风逼仄而来。囹圄剑闻声而动,可段寞然却迟疑,黑雾深处涌出的人面,不是旁人正是沈寂云。

那一剑还没到黑雾前,她就先撤手。转瞬为黑雾吞没,丝毫不见挣扎。

视线的黑暗逼仄顷刻退散,火星子冲天冒出,血海从天倾倒而下,汇成一方衔天红瀑,自她脚下流转经过。人皮扯着人皮,变成断断续续的血海污草。

段寞然握住囹圄剑,在方寸间走出一步。

虽然只是一步,却是移步换景也难以形容,她脚下的血海地域为潺潺流水取代,临水的巨柳垂掉绿绦,三五成群的木舟停靠在码头。

此刻她站在老旧的青石拱桥上,身后的爬满青苔的房屋,和薄雾弥漫的水面都如此熟悉,此时她正置身江南一隅。

“你能教我念书吗?”脆甜的声音从穿过她脚底拱桥的船上飘荡出来,段寞然的视线循着声音,看着她们穿出薄雾,稚儿牵着沈寂云的衣袖问。

“我教你念书,你给我做什么?”沈寂云睡在船肚,眼睛都没睁开。

稚儿蹬蹬蹬的跑在船桨的位置,抱着比她高一头的桨说:“我可以帮你划船!”

沈寂云几不可察的笑了。

段寞然曾经以为那都是经年的梦,事实上这是她今生的经历,重生,也可以理解成她在某个阶段突然觉醒的前世记忆,带着记忆将前世今生重叠在一起,就像经验加持。

磕磕绊绊的背书后,沈寂云用糖葫芦奖励她。稚儿心思单纯,拉着沈寂云回家。

画面陡然转变,发黑的木板墙角,狭小的房间,木质的床前垂着褪色的粗布。稚儿拉着沈寂云坐在榻沿。

她噔噔的跑过段寞然身边,绕进厨房。她没有看向稚儿的方向,但是声音穿透木壁,落在空荡的房间。

“怎么又到处乱跑,每个姑娘家的样子!”康娘苍老的声音传过来,然后又是脚步声,稚儿理直气壮的问:“姑娘家是什么样子啊?”

康娘一时语塞,答不上来,卡了半晌声音才追着稚儿的脊背溜进来:“反正不是你这个样子!”

稚儿把水端在沈寂云面前,看着她喝水,弱弱的问:“姑娘家是你这个样子吗?”

沈寂云答:“不是,姑娘家什么样子都可以。”

稚儿袒露笑容,如同从黑夜里卷起的风暴,视野再次变换:昏黄的灯光,腐味弥漫的榻前,一夜成长的稚儿对着正在眼前几乎不成人形的康娘,不知所措。

她的手循着右边抓过去,抓住素白的衣角,顾及不了口鼻间充斥的异味,追着沈寂云执意问:“康娘她,是不是要死了?”

“人都会死的。”沈寂云冷漠的回答她的问题。

康娘“呕”的一声,呕出更多的异物,腥臭腐味如江面的薄雾,如何都驱散不开。

“我也会死吗?”在她彻底没有反应之后,稚儿才上前捂着她逐渐冰凉的手,转过头询问沈寂云。

沈寂云点头,稚儿又问:“那我也会死?”

“当然,迟早会死。”

“那你也会死吗?”

沈寂云答个“会”字,再无下文。稚儿转头看向康娘,呆愣了很久又说:“书上说,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是人的一生。可我不想生病、也不想死。我想好好活着。”

那是漫长岁月里,沈寂云听过最简单的愿望,稚儿的愿望最单纯。

“到我身边来,从此这世上的天高海阔任你去。”沈寂云动容说了一句,可是稚儿犹豫,她背对着沈寂云向前走一步。

稚儿不懂天高海阔,她固执的说:“我不要去天高海阔,我要活在这人世间,我不要离开。”

“到我身边来。”沈寂云还是重复这句话,但她抛掉后半句。稚儿终于回头看她,指向榻沿的康娘,带着哭腔的质问:“你也会离开我,像康娘一样?”

“不会的,但是很长时间里,你只有我作伴。”沈寂云淡漠的回答,她没有具化很长时间,任由稚儿定义这段时间的长度。

一切就像镜子般忽然碎裂,哗然落地,血海取代所有,段寞然又回到血海上。

这个世上能回映人前半生的只有两个东西,一是黄泉三途河,二是轮回虚境。

轮回虚境是修士大能临死前布下的幻境,以此蒙蔽所有阵入欲夺她性命的人,将其套入前生,若找不到大能的执念所在,便不能逃出去,最终惨死轮回虚境,沦为血海里的鬼祟人皮。

执念,沈寂云这一生的执念就是未解之谜,段寞然疑心自己不可能找得到。

她向前跨步,血海咕噜翻腾,火浪滔天而起,枯黑的土地接壤血海,素白的衣袍血迹斑驳。

沈寂云背着段寞然一步一步蹚过血海,无数鬼祟缠在她身,沈寂云始终不动灵海压制。

鬼祟撕咬她的肌肤,血水顺着衣服滴落进血海。她被咬得看不清路,跪倒在血海里,依旧抱着段寞然的身体,丝毫不肯叫鬼祟咬过一星半点。

“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的!”沈寂云无助又固执的重复这句话,她压低的声腔里藏着哭音。

沈寂云的手沾满血液,她向血海里伸去,无数鬼祟顺手而上,缠绕她的身体。她的指缝里嵌入人皮,鬼祟趁机撕咬她的眼睛。

沈寂云捞出那具人皮,荤腥血水顺着她的指缝下淌。她望着人皮流露出温柔,仿佛那就是沈寂云的命。

人皮在她的手心缓慢缩褪,在她被撕咬过的手掌心生出黑色的莲花,黑色的根茎顺着伤口生长,扎根在她惨白的血脉间,沿着经络生长突起。

沈寂云整个人呈现出诡异的姿态:被根脉穿过如暴起的血脉偾张,它们如同吸血虫,瞬间将沈寂云变成干尸。突出的眼眶和迅速干瘪的身躯,几乎连衣服都撑不起。

她望着黑莲,它很快开出花,花瓣又掉落,只剩下垂垂的花台,然后萎谢弥留一颗莲心。

做完这些,沈寂云捧着莲心,被鬼祟托着的小腿处,是肉眼可见的森森白骨,她却不知痛,执着于把它送到“段寞然”嘴里。

段寞然驻足,指尖囹圄剑倏忽而动,它争鸣脱手而出,与血海业火深处闪烁而至的白刃交锋,咯声一响,白刃方向急转奔向沈寂云。

白刃锋面一转,横穿沈寂云与“段寞然”之间,挑开莲心。

顷刻风云骤变,滔天血海如潮水退散,空旷的山洞乍现眼前。

“仙尊当真心疼她,”少年揭开白袍露面,赫然是段寞然幻境里看见过的那个人。

“不过是个外门杂碎,第一次试炼就弄得成这幅鬼样子,死了就死了,仙尊何必贡出半生修为、满身鲜血活祭血海,只为种一颗起死回生的黑莲把她救回来?”魏将离扬起声音,“其心赤诚!”

原来是沈寂云。

第一次试炼,段寞然被围攻,她以为自己负伤在山洞里躲过一劫,死里逃生,却不曾想:原来是沈寂云救了她。

“魏将离,把它还给本座!”沈寂云怒不可遏,灵海催山裂地,顷刻炸碎山洞巨石。

魏将离不吃这套,他把玩黑莲戏道:“弟子在寂华峰侍奉仙尊二十五年,仙尊从未对弟子正眼相看,不屑多说一句,不愿指教一星半点,就连寂华殿也处处防着弟子,到底弟子哪里入不得仙尊的法眼?”

“……本座只要她!”沈寂云怒火冲天,囹圄剑寒光一现冲向魏将离。

苍远堪堪接住,剑颤声沉沉呜咽,仿佛挣扎不已。沈寂云一剑化万,万剑凌空刃端朝下,利剑划破长空哗哗挥响。

剑刃间,只见寒光冷剑,不见人影。

段寞然笃定魏将离必输无疑。

可山洞黑石间,猛地窜出数道铁链,自四面八方缠住沈寂云腰,活祭血海让她耗尽灵修,强撑到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沈寂云狼狈跪地,万千囹圄剑破碎如雨,苍远剑和囹圄剑同时直落半空,插在她跟前的泥地里,她再无力挥剑。

“仙尊杀了我,就不怕弟子到了黄泉向她索命?”魏将离吊着口气,嘴硬道,“她迟早会死!”

“住口!”他的话狠踩沈寂云的痛处,她厉声怒吼,灵海震开气浪将他掀翻,“有本尊在,谁都不能带她走,谁都不能!”

沈寂云挥袖,苍远一剑横出,插穿他的腹部悬上半空,将他钉在石头缝里。血顺着剑槽,也顺着他的脚底滴答滴答渗出,落在石壁山洞,又无数遍回响。

“谁都不能带她走,谁都不能……”沈寂云声势渐弱,她回头看着奄奄一息的段寞然,血混着泪涌出。

沈寂云突然想起莲心,扎进泥地疯狂摸索。铁链因她的剧烈挣扎当当作响,沈寂云跪地不起,双手刨着面前的洇湿淤地,却一无所获。

沈寂云向前、向更多没有翻过的泥土地里刨找,段寞然看不清她的脸,但她知道

“不会丢的,不会丢的……”沈寂云念念有词,她匍匐在地,指尖血肉模糊,淤泥混着血水散发腥臭。她又异常的着急,急到哑声。

沈寂云不管不顾:“我还没找到、还没找到……怎么就是找不到!”她突然厉声哀啸。

沈寂云捂着血泪两行、白唇染血的面目,声音闷响在掌间,灵海翻涌如水漫金山,地面顷刻裂开缝隙。

“寞然、我的寞然不能离开我,不能离开……”

她挣得铁链依旧当当而响。沈寂云披头散发、厉声哀嚎的疯癫模样,与孤寂万年的燃明仙尊完全不搭边。

模糊不清的黑雾突然拨地而起,层层圈锁沈寂云,它们露出贪婪的面孔,肆意撕咬她的身躯,就像黄泉血海间它们顺着沈寂云的手臂,肩膀,爬过她的指缝,发出骇人的惊叫,咬住她然后没入每寸肌肤。

沈寂云面前的鬼祟妖邪,驱之不尽,段寞然仿佛看过上万遍:沈寂云黑色的眼睛,总是在被撕咬,无时无刻。

“寞然,等等我、再等等我,我会救你的。”沈寂云在虚无的黑雾间重复,她伸手去抓段寞然,铁链困得她寸步难行。

半红的眼泪砸在地面,沈寂云昏暗的视线迅速回拢,变成黑红的血海。

此刻沈寂云半身淹没入血水里,鬼祟更加肆意的撕咬沈寂云。她再次捧出人皮,眼神温柔坚定。

“够了、够了!沈寂云,不要再继续种了,它会要你的命!”段寞然捧起沈寂云的脸,劝她到此为止,可段寞然碰不到沈寂云。

种一株黑莲,便要不动分毫修为蹚过血海,任由鬼祟撕扯。黑莲抽心剖骨,用活人血养成,便是种它之人有一瞬神智不清,就会被根丛吞尽。

单是血海鬼祟撕咬,便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比起摧心剖肝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寂云的视线只是痴痴望着黑莲,根系扎进她的血脉,这次已经不只是吮血,黑红的根丛贪婪的吞掉她的皮肉,惨白的肌肤里长出密密麻麻的根条,如同蛛网在她脸上、脖颈上、手臂上、每寸肌肤上织开,她像瓷娃娃般破碎。

“……”段寞然紧盯她的脸,她微撑的嘴轻颤,百般劝说的话绕在五脏六腑,千回百转,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沈寂云,”段寞然热泪溢出,穿过沈寂云的手掌,砸在血海间,她魔怔又弱声的质问,“你是不是疯了!”

沈寂云不回话,依旧碎念:“寞然、寞然,你再等等我,很快就好、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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