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辰皑不敢往外面逃了,哪怕这面栅栏门他钻得出去,他也没有胆量钻了。
相处得好,晚上疼醒了,辰皑会爬到笼子门前看外面的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样会让自己暖和一点。
也有可能是细胞病变后的错觉,辰皑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害怕,自己冷,很痛。
有些阵痛是需要他收紧全身才能挺过去的,哭出来或是叫出声会被他们厌弃的,是会被拖进去打的。
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得。
最后浑身痛到昏厥才免了之后的阵痛……
在‘房间’里,辰皑有什么吃什么,尽管那些东西很难让他咽下去,后面慢慢会习惯的……
好几天了,那条缝合口都没见自愈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伤口越发显得狰狞。
那天,监狱里的警报声响起,畜生体被分批运出去送上战场。
其中也有辰皑,被狱卒扔出去的刹那,脊椎上的服钉刺入大脑,辰皑失去了意识,后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
最后意识回到辰皑自己身上时他也快死了,头顶止不住的流血,视线里全是黄沙。
他企图支起身体站起来,举头看见,遍地都是尸体,部分畜生体的獠牙都还没收回去,保持着怪物的状态被拧断了脖子失去了生命,成了一具丑陋的尸体。
辰皑拖着身体往前爬,本身就痛到麻木的肉身哪管得上身上的伤,他现在有些口渴想喝水,想找找水源……
爬着爬着,慢慢的呼吸有些跟不上了,鼻息中的空气都是凉的,身边没有了温度,连阳光都暗了。
最后迎接他的只有眼前一黑,不知什么时候睁眼,他又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人又给了辰皑一张纸,跟上次一样,一张白纸一支笔,不过这次的他一语不发,半句话也不跟辰皑讲。
再见这个孩子时,他脸上比之前还要骨感,眼睛凹了下去眼圈很重,不难猜他生了重病。
纸上什么都没有,辰皑却主动问道:“我可以不回去了吗?我待在这里也行——我能不能不回去了?啊?怎么写才能不用回去啊?”
辰皑的语气很卑微,他看了一眼白纸后,又举头无措的看看那个人的眼睛。
与其回去,他停在这里就好,不用挨饿不用受冻,没有疼痛。
一想到在‘房间’里难熬的那几天,辰皑就下意识地看向了肚子上的那条‘蜈蚣’,看看它有没有流脓,出血,如果有的话就赶紧擦一擦,不然那些声音又要来了。
‘真恶心!’
‘比他们送进来的饭还恶心!’
‘流出来的也不知擦一擦!’
‘作呕!滚一边去!草!’
‘不说还真不知道跟哪条走狗搞大肚子了剖出来的,男娃女娃啊?哈哈哈哈哈!’
‘恶心死了!滚边上去!’
他们看不爽了会拿辰皑发泄,逼到墙角毒打一顿,辰皑只能在护着自己的同时跟打自己的人道歉,因此他会很在意那道创口有没有影响到别人。
对方很久都没有给辰皑回应,辰皑终于忍不住抱怨道:“他们打我……那些东西根本不好吃,酸了,臭的!那条疤烂了!每天都好疼!醒着疼睡着了也疼!他们说我快死了!活不长了!我怎么办啊!我能不能留下来!我,我在那里没有衣服穿,我,我不想回去了!”
辰皑第一次跟“人”抱怨,第一次诉苦。
辰皑接着道:“你把我送到别出去也行!只要不去那里了!醒不来也没关系!没事的!只要不痛了,没人打我了,我,我去哪里都行!”
那个人叹了口气,轻轻拿过辰皑手里的白纸,打算帮帮他,只一眨眼,在他面前的人消失了……
从另一边消失的辰皑醒了过来,附在他身上的疼痛没有了,还多了一件带着血的衣服。
兴许是那个人看辰皑可怜吧,又给过自己机会了,身上不痛了。
他爬起来前看了看周围,发现四周根本没有活人后,他跪坐在地,撩起肚子上的布料——那条巨大的‘蜈蚣’消失了。
……他好像重获了新生。
他站起身刚迈出两步被沙地里花花绿绿的颜色吸引了去,那是一本画册,翻开几页见到了上的漂亮城堡。
那个地方可真美……
可惜,这只在纸片上,辰皑合上画册脚下全是尸体……
“诶诶!快来这里!这里还有活口!快来啊!”他们发现了这场战争中唯一活下来的‘炮灰’了。
之后——辰皑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填进了防卫部。
辰皑正式入职的第一天,就吸引了很多双眼睛和一些说三道四的嘴巴。
路人一:“这东西怎么跟骷髅似的?能扛得动枪吗?”
路人二:“哈哈哈哈哈哈哈,鬼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新兵蛋子!”
前来凑热闹的路人三:“听说是畜生体监狱里来的,唯一一个活下来的,肯定老厉害了!”
路人一:“呸!厉害个屁!发起疯来连自己人都咬!”
路人三:“是啊,听说是关单间里的!”
路人二:“这样才好嘛!不然疯了又怎么办?把跟他住一起的弄死啊?”
路人一:“就是就是!单独关起来才行!”
“就是!不然他们父母怎么就舍得送他们上监狱?听说还能得不少钱呢!”路人二说着说着,被路人一撞了一下胳膊。
辰皑的目光放在了路人二的脸上,本就麻木无光的眼睛定住了路人二抹去了他想要继续说话的欲望,辰皑看了他很久。
从这些人的嘴巴里,辰皑听懂了,大概也知道了妈妈的用意,害怕自己吧……
应该是害怕自己……
他会发疯,会咬人,卖了换钱也好?
起码能填饱他们一家的肚子——原来是这样啊!
是这样啊……
被变卖后的东西好像一文不值了,随便怎么被那些人弄,狱长案台上的假人也是被他的血亲卖过的吧,战死的那些畜生体,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来到这里啊……
说来,辰皑见到了那个人是不是也证明自己也是死过一次了,为什么其他的畜生体站不起来了,难道说他们认识字吗?
对啊,他们好像都比自己大。
谁会愿意醒来还吃这些腥臭的食物,挨铁板上的冻?
可能是自己家里太缺钱了吧,早点送过来……
那为什么是我?
闷在心里,辰皑不敢细想。
辰皑的目光从路人的脸上移走,辰皑继续往前。
“他刚刚是不是想吃了你?好恐怖噢!”
“我草!吓死个人!”
“我以为他刚刚想吃了你,真的吓人!”
“我草!我也被吓一跳啊!”
辰皑关上了自己宿舍的门,还没被送进来时,他也不少被人笑话说‘没娘养’。
好像也是……
他将自己蒙进被子里,缩成小团,靠墙。
脑海中那些声音不断回响,一想到那天妈妈拿着那些钱头也不回的走了,后面发生的一幕幕……
思索着,辰皑的手指被自己咬破了他都没有察觉,反而是在脑中想着——自己的肉应该吃起来很香吧,不然不会那么值钱啊……
终于,毯子外面接连传来的三声巨响,将辰皑拉了回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被自己咬破了,正在流血。
外面送餐的叫道:“吃饭了!”
脚步声远去,房间里安静了很久,辰皑才从毯子里爬出来,远远地望着那一份放在地上的盒饭。
它规规整整的摆在门口,饭盒旁边还带了餐具。
辰皑从床上挪步来到了饭盒边上倚门缩着,嗅着饭盒里散发出的细微的香味,他想都不敢想这是属于他的。
记忆中,这份盒饭属于相当贵重的东西了,价值能抵自己一只手,他再等等……
确定了很久,等到饭盒里的食物凉了后,没人来问他要了后,他才放下戒备打开盒饭来吃,他怕自己吃了后有人来说这是别人的,他怕这样东西不是属于自己的。
之前就有过,一样的饭盒,里面装了什么辰皑好奇地打开尝了些,之后被哥哥看见了,妈妈跑来连骂带打的修了辰皑一顿,掰骨折了辰皑的右手。
从回忆里涌现出的阴影覆盖住了这份盒饭。
盒饭里肉素都有,端盒同时右手肘隐隐作痛,他拿筷子的右手忍不住地在发抖。
‘还吃!叫你吃!叫你吃!还吃不吃!吃不是!啊?!吃不吃!不是给你买的你吃什么!’
‘哪只手吃的?伸出来伸出来,伸出来!!!让你长长记性!!!’
你已经被卖了,别怕,你已经被卖了,别怕,没事的,你已经被卖了,没事,吃吧吃吧,吃吧……
他沉着脸在心里安慰好了自己,一口一口的将饭盒里的食物咽下肚。
很香,很美味,尽管已经凉透了。
辰皑吃饱后,将饭盒收到一边,缩回了毯子里,很快他就睡着了。
次日晨,铃响的第一声将辰皑惊醒,外面有人大声喊道:“集合!”
辰皑闻声赶去,这天除了那些刺耳的声音和累了点,辰皑觉得自己过得还不错,起码每顿吃得有模有样了。
几天后,辰皑消瘦的脸润了点……
又过几天,他竟然得到了自己的工资。
他用这笔工资买了一罐糖,跟妈妈买给哥哥的一样,奖励给自己,同样也安抚一下自己,馋了很久的东西终于吃上了。
回忆着哥哥吃糖时的样子,他剥开糖纸,将糖纸里面圆滚滚的东西拿出来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
辰皑又往嘴里塞了一颗。
他像是打开了新大陆一般,沉醉在这种味道之中,抱着那一罐糖在床上高兴得打滚。
这里没有人管他,吃多少都没有问题,不管吃多少,妈妈都不会来,这罐糖就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