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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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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当时的地方是两县之间一座无名山头。

由张县丞牵头引路,一边往林场去,一边说着大概情形。

良平位置偏僻,和附近的县之间群山连绵阻隔,百姓靠山吃山,延边常有猎户上山打猎,山路难行,孟玺初来乍到,想要上山必要寻个当地人例如张县丞的陪同。

昨夜突如其来的一场风雪,而今山间松枝挂雪,雾气缭绕,山路的泥渍与未化的雪泞成一坨,污了孟玺的牛皮皂靴。

张县丞虽说面子上热情,可实际有用的东西却是能不多言就不多言。

孟玺回忆案卷上记叙的内容,开口问道,“我朝有明文规定,山林采伐一切诸如此类归林业司统管,寻常百姓不许私自伐木,更遑论以此为业,那林场主人本身可有在林业司登册记录过?”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件事,张县丞的笑容顿时有几分尴尬,“回大人,这林场虽有登记,只不过......在这附近扎根的都是些普通百姓,黄大人说这地界虽说叫林场,可究竟也没有什么人真事这行当,不过是接一些附近百姓家中寻常的木工活计,勉强度日罢了......故而、故而......”

看他这样吞吞吐吐,孟玺便明白了,雁朝有商税,采伐、窑冶之类行业税重,木工裁缝一类小本行当有时三十才税一,这家地方不在城中,既散卖林木,又直接就地取材,做些木材加工的小本生意,一来二去,倒是省出了不少成本和商税。

“你们黄大人倒是体察人情。”孟玺这么说了一句。

张县丞面上顿时有些讪讪。

既然起了头,孟玺又问了些其他关于这林场主人的情形,张县丞倒还算对答如流,但看着今日无论山上山下,映入瞳孔都是皆是始终如一的白茫茫,孟玺心头沉了下去。

且不说万顷山林加之恶犬撕咬这事已经过去这么久,现在是否还会在案发地附近留有什么猫腻,即便真的有,眼看如今大雪封山,再多的痕迹如今也了然无踪影。

老天嫌他处理的事麻烦不够,怎生就如此巧,非要再加个码凑个热闹。

“这一带的山林平时实在没什么人出没,偶有猎户,这也就罢了,可那日邻县的薛猎户上了山,偏巧还碰上了看林子的恶犬脱绳,不敌之下,这才送了性命,老天爷都赶不上这样的巧合,要我说也实在是倒霉。”张县丞唏嘘道。

孟玺跟着他走了几刻钟,忍着风刀刮脸,山风呼啸,几星枝头的雪粒,冷不防直接顺着衣领垂进孟玺的脖颈里,激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几人这才终于见到了林场的影子。

大雪之后,山间气温比山下还要低上许多,为首的是个四五十岁的红衣管事,带着手下人守在大门口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远远看见一众行人的身影,赶忙弓着身子迎了上来,赔着笑,“张老爷,这外头天寒不是说话的地方,屋里早就备了热茶,诸位老爷快请进。”

孟玺闻言睇了一眼张县丞。

有了之前那番问话,孟玺原本以为这林场的主人扎根此处,定是想尽法子捞钱刻薄用工,印象先落了下乘,可真到此处,他只看到几间石砌砖垒的土房,正屋里头空大,除了桌凳圈椅外便是几个火盆,一看便是自家打的,竟真如张县丞说,是小本生意。

堂屋的摆设看得出刻意布置的痕迹,但一应陈设都与“贵重”二字相去甚远,唯一古怪之处,便是整个屋内桌凳只差地板和房梁上都糊了一层喜庆红纸,孟玺一进门,直以为自己和这一帮人洞房了。

张贴的红纸鲜艳,不见一丝褪色痕迹,显然是新贴不久。

一个深山老林,人丁寥落,外头又是大雪,偏生生布置了这么一间房,喜庆过了头,总觉得有种汗毛倒竖的诡异。

筚路跟在后头,想起这附近刚咬死了人,背后一凉,小声碎嘴道,“这不会是为了镇压什么邪祟吧......”

朝露的回答是赏了他一记爆栗。

林场老板姓亓,似乎不觉有异,先头二人一进门,他便立刻使唤手下人来上茶,揭盖一瞧,茶盏里盛的是九曲红梅,茶叶亦是次等。

亓老板同良平县衙打过不少交道,看孟玺脸生得很,却又见他自然而然坐在上首,不禁转向张县丞问道,“这位老爷是......?”

张县丞忙一拍脑门,“怪我怪我,忘了介绍,这位是顺天府派下来督办此案进程的小孟大人,专程为你与那薛娘子纠纷而来,后头这些便是小孟大人手下的精兵强将,亓掌柜的,你若是还有什么话,可要一一回明白了。”

张县丞这话单称大人,却并未报出孟玺的官职,想来之前上下已经打好招呼,可明眼人都知晓“督办”二字,不过是名头响亮,只许他旁观襄助,真正做起主来,他还不如这位张县丞说得上话。

亓掌柜也是人精,听完这番话,忙跪下磕了个头,悲怒难当,又是“小人虽有过错,不敢称冤,可是非曲直,也不是单凭薛娘子一面之词,”又是“只求大人主持公道!”

大有一副跪请青天的架势,面子倒是做得足足的。

孟玺心里头虚,只能说些“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定会澄明真相”、“不会偏私也不会枉纵”之类的官话,最后才引到“带我去事发之地看看”。

亓掌柜犹豫一瞬,一口应下。

直到出了堂屋,孟玺这才终于明白了正厅古怪的原因。

堂屋后头是专门做活的地界,孟玺前脚刚踏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院里一字排开好的几具新棺。

天际的日色总是灰蒙蒙,此时新雪尚未铲尽,香烛纸马、纸人魂幡密密匝匝倚在墙根,黄白纸钱吹撒一地,漫天纷扬,封闭的小院霎时宛如一座荒凉未祭的生坟。

山风幽幽呜咽。

不像林场,倒像一座荒山义冢。

亓掌柜见状叹了一口气,“我们这是小本生意,平日就靠乡邻们照顾,接上那么几个散碎活计,若不是搭上香烛纸钱,是断然养不起这些个学徒帮工......他们都是苦命的人,但凡若有些别的手艺吃饭,谁又肯做这些亲眷疏远的事,我们实在不愿污涂了大人耳目。”

“这年本就难过,昨夜下了大雪,只怕又有许多老人熬不过去了。”

寻常百姓尚且嫌他们这群人晦气,若非家中有丧事,决计不肯与他们来往,正是怕来访的贵人心中忌讳,故而正厅中常用的物件,他都专程贴上了一层红纸权做避讳冲喜。

难怪这林木场要选在这种僻静远人的地方,一面是就地取材容易些,可更主要的原因只怕还是做死人生意的,周围乡里以为晦气,不愿来往。

亓掌柜看孟玺脸上没什么表情,面上不禁愈发有些困窘,话里话外,极言苦处,说到伤心之处,甚至有些老泪纵横。

“人生一世,生老病死都是如常之事,谋生之人何来贵贱之分,对生死之事心存有忌讳,不过是世人愚见,大人也并未做此想,你放心便是。”葛清明破天荒主动开口宽慰道。

见是孟玺身边的人开口,便像是一颗定心丸,亓掌柜略略放下心来,以袖抹泪道:“那些犯事的孽畜就锁在偏院,大人若是想见,就请随我来吧。”

偏院不是人房,隔着老远,一行人都能闻到那股恶臭直熏人眼球。

亓掌柜常年居住在此,早已经习惯,除了孟玺,只有常年做仵作的葛清明淡定自若。

亓掌柜习以为常,掏出钥匙,开了前门锁。

听见动静,院内五条狼狗立刻警惕地起身,黑漆漆的眼珠死死盯着来人,带动脖子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狗窝旁边便是木桩草草搭建的猪圈,也正是那冲天臭气的来源。

狗常年养在山中,膘肥体壮,此前未见过孟玺等人,只见他进来,头犬踉跄起身,目露凶光,咧开的牙齿中间仍挂着新鲜的肉丝,涎水顺着齿缝流了一地,油绿的眼珠死死盯着他们发出威胁的嗡鸣。

那是不善的信号。

单看着景象就足以想象那猎户死状凄惨。

孟玺不怕狗,可被五六只半人高还咬死了人的恶狗紧盯着,也不禁有些打怵。

亓掌柜恍若不觉,上前爱怜地抚摸头犬的脑袋,语气痛惜,“这些崽子们都是一窝,原本有六只,打小就是我们养来看家护院的,没想那日碰巧遇上姓薛的上山,叫他用弩机杀了一只,还有一只头犬也折了腿。”

“......从前它是最护主的,现如今只能在院子里养着,算是彻底废了。”

狼狗认得亓掌柜,见他伸手,立刻一改刚才的凶残之相,纷纷争将脑袋凑到他手中。

“我们这原本六七张嘴、十几口人等着吃饭,原想着若是生意过得去,杀了年猪,底下人领完工钱都能切上几斤带膘的好肉回家,就算我们不体面,好歹也算是一年到头对家里人有个交代。”

年底飘着雪,猪肉配黄酒,白水豆腐锅,普通人一年到头能望见的幸福不过如是。

见孟玺脸上动容,亓掌柜愈发悲愤。

“那日原是底下干活的小子偷懒,一错眼的功夫,竟让这群畜生跑了出去,平日里这片山地没什么人出没倒还好说,不想那日姓薛的猎户正巧闯了进来撞了个正着,他又手持弓弩,沾带了血气,引得崽子们发了性子......这狗平日里养着就是为了防人,野性未退,见生人自然不留情面,平素里咱们都是严加看管,属实是......”亓掌柜支吾了一下,“属实是那姓薛的猎户出门没看黄历。”

剩下的话他没说。

活生生一个人,被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一堆碎骨,几滩血泥,唯独个脑袋还让狗叼出去好几里地。

亓掌柜的一连说了几个凑巧,恶犬破栏,猎户上山,到底双拳难敌这么多精心豢养过的狼犬,最终死于非命,一切仿佛都是命运的作弄,阎王爷大笔一挥,年前铁了心定要勾去这人性命。

“小人们做的是街坊生意,最要紧的便是这周围乡里的关系,若说起那薛猎户,和小人之间更是连面都没怎么见过,更不要说起冲突,小人就是个做生意的,又有家小,何至于此啊......”

张县丞掩着口鼻,这话他已经不知听了多少遍写了多少遍,现如今只觉得烦得要死。

“那你可知那薛娘子击鼓冤鼓,到处告你以活人喂你那些狗,如今她男人死了,就是你在背后捣的鬼——”

“因为这案子我同薛娘子说过不知道多少次,她在外头一哭二闹,就是为着想要从小人这里多拿些钱!”

亓掌柜说到这儿忽然激动起来,“这畜生害死她丈夫的事小人认罚,看他们孤儿寡母可怜,小人也愿意多赔付些钱,可指责小人用活人喂狗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先不说这地方荒郊野岭,就是这孽畜真的吃人,小人又哪里又有这么多的活人可以找来喂它......”

“她......她这么说是彻底要把小人冤死啊!”

张县丞冷笑一声,“这事,她恨不能分成几段编成书谱成曲儿就差在京城争相传唱了......眼下是什么时节?百官进京,年关将至,那妇人藏身之处谁也不知,抓又抓不得,明明赔些钱财就能了结,你偏要闹得沸沸扬扬,生怕这丑闻无人不知。”

孟玺如何能看不出来两人一搭一唱。

这黄大人今日没露面,只打发张县丞随他来,就是和稀泥来的,只盼着赶紧甩脱这个麻烦。

提到钱,朝露精神了,“那猎户一家就靠他一人养家糊口,如今入冬眼看大雪封山,你管理不善,纵狗伤人,害了他的性命,无异于断了他一家老小的命脉。”

亓掌柜抖着手,“小人知道谁家都不易,自然是愿意赔钱抚恤的,可五十两银子已经是小人的极限了!那薛娘子眼见这事故,欲壑难填,开口便要白银三百两,且不说此乃天价之数,他家难不成半分错处也没有吗?!”

“小孟大人,”亓掌柜作了一揖,“小人也只是个普通手艺人,就是辛辛苦苦干上个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都是吃些零子儿为生罢了,她若是个本分的人,日后自然有来有往,倘使将来有了难处,还能互相帮衬,可咱们都是干活的,自然不能答应她的要求。”

“小孟大人,”张县丞插口道,“依卑职的意见看,这薛亓二人各有各的难处,薛王氏记恨亓掌柜的害她丈夫性命,所以多索些银钱本是情理之中的事,亓掌柜的既然认了错,也表了态,不如大事化小,早日找到她,劝服她做个明理之人,收下这笔钱,不要断了家中生计,自此相安无事。”

“大人是贵人,单看衣着谈吐便知不懂咱们底层人辛苦,”亓掌柜看着孟玺,语气有怨,“三二十两换壶好酒也可,打赏花魁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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