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闻被吓得冷汗直流,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肌肤,心中一阵后怕。
“换个没有窗户的地方。”牧椒转身朝楼上走去,随闻亦步亦趋地跟着,牧椒现在就是他的再生父母,让他往东绝不往西。
有了先前的经验,四人走楼梯十分谨慎,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生怕一不留神艾迪便会从阴影中走出:“你发出了噪音,这一点都不绅士/淑女。”
二楼的第一个会议室是一个三间宽的多功能厅,桌椅摆放得一丝不苟,随闻站在牧椒身后,漏出一只眼睛,说:“没有风,这个可以进吗?”
牧椒盯着巨大的落地窗帘,薄纱后隐约能看出窗户黑暗的轮廓,她摇摇头:“看看下一间。”
四年前,她曾在七号雨林遇到过木偶师,虽没有直接起冲突,却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只身藏在顶端的树冠中,越过层层树叶间的缝隙,她看见了漫天的丝线,控制着木偶与异化物,不是捕食的本能,而是——屠杀,可西尔维亚被控制时,她什么都没看见。
是一个人吗?
走至下一扇门前,随闻正准备推门,被沈修痕叫住:“看一下把手。”他低头看去,500度的近视度数让他不得不凑近了看,这才注意到门把手上系着一根细细的黑发丝,不是很长,但也足够打个结。
“这……”随闻不敢轻举妄动,“这扇门是不是不能开?一般这种做了标记的,进去下场都不太……好……吧。”
四个人都在赌,赌这是一扇生门还是死门,做了标记的人通过发丝的存在来判断他们的位置,是想一网打尽还是……因为他进不去这扇门?
牧椒盯着那细软的发丝,抬手,说:“我相信我的直觉,你们不信的先离我远点。”将发丝轻轻拿掉,呲啦——本黑亮柔顺的头发瞬间化为粉末。
她回头望去,发现三个人没有任何动作,随闻吞了口唾沫,赴死般开口:“我信你。”
她目光移向沈修痕与钱垚,二者给予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略一用力,拧开了门。
牧椒站在门口没动,剩下三人都比她个子高,越过她的头顶能看清屋内的景象。沈修痕突兀地问:“你现在精神值百分之几?”
“95%”
“可以,我先进去,如果我被木偶线切分家了,你能把我救回来吗?”
“三截以内能救,多的我没法保证。”
“沈队!”钱垚拉住沈修痕,生怕沈修痕不管不顾直接进去,说:“沈队,我先进去吧。”她心里发怵,抬起眼皮望向门内。
从门框处的实木柜子一路蔓延至尽头,密密麻麻,目之所及皆是木偶与细线,像森林中遮天蔽日的蛛网。他们张着嘴,吊着眼,或哭或笑,每一个木偶身上都带着淡褐色血迹,最大的木偶甚至有成人大小。
牧椒的记忆力太好了,虽然她不了解木偶的制作过程,但每一种木偶的形态、刻刀走向、五官风格都不尽相同,而这间屋内,与斯伽谷雨林大肆屠杀的木偶如出一辙,皆出自一人之手。
那是个年轻木偶师,仿佛荒凉鬼堡内沉寂许久的吸血鬼,遮天蔽日的阴影下,他在享受血液的流淌。而现在,他又这么张扬地出现在她的视野,一如四年前的对视。
“要不把我的手机扔进去试试?”随闻提议道,他早就想把手机处理了,眼下大家手里都没有可以用的家伙,他把手机扔了,那个该死的电话应该就不会再打进来了吧?
牧椒一眼就看出他想干什么,说:“你随意,打不通电话有什么后果我们也不清楚,正好你来当案例。”
……
随闻熄火了,那一屋木偶看着实在瘆人,牧椒蹲在门口,突然福至心灵:“如果西尔维亚是木偶,说明木偶师操纵木偶时,木偶会变成人的形态?我的意思是——真正的人。”
“你觉得与西尔维亚接触的那段时间,她是被操控的吗?”沈修痕问。
牧椒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但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很矛盾,她不敢下定论:“不好说,我觉得不是。因为确实没看见丝线。”
难道那个木偶师已经不需要用丝线来控制木偶了吗?
她捏着自己的耳垂,闭着眼仔细回想见到西尔维亚的每一处细节。
——轰隆隆
外面雷声彻耳,胸腔共感共振,紫色闪电瞬间爬满天空,牧椒现在看到线型物体便会联想到木偶线。闪电的形成原因是云层电荷分离、先导放电……
事出有因,万事万物皆有因果……
“她如果不是被控制的呢?”牧椒抬起头,看向门框中间吊着的铜钱,“她会不会就是那个……”
“孩子。”
呲啦——
电线短路,整栋楼陷入黑暗,楼顶传来尖叫声,应该是排练的演员与工作人员发出的。
牧椒没有看众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自顾自说着:“我们之前认为是孩童木偶控制西尔维亚这个木偶,但如果她们从来都是一个人呢?”
“去演播厅!”
演播厅内一片漆黑,沈修痕一行人从观众入口偷偷摸摸潜入。他们走得很慢,生怕发出什么动静,但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砰——”“哎呦——”
“咚!咚!咚!……”
随闻本来就近视,平时也不爱吃菜,在黑暗里跟瞎子没什么两样,不知撞到了什么,物品从台阶上一路滚到最底下的至尊VIP区。四个人就这样僵着身子听重物一路滚下楼梯,声音逐渐远去……
头顶的灯光齐刷刷亮起,弯着腰偷感很重的四个人不得不闭上眼睛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强光。
“请各位观众尽快找到自己的座位,演出即将开始,演出期间禁止大声喧哗,禁止携带激光笔等影响舞台的物品……”
主持人拿着台本站在舞台中央,讲完注意事项后,舞台便重新陷入黑暗,应该是要准备演出场景与道具。
牧椒数出四张连座的门票,分发下去,内场A区第三排的16、17、18、19号,四人按照要求依次落座,等待着彩排演出开始。
“你说,女主角会换人吗?”随闻小声问道。
没人知道剧情会怎样发展,牧椒倒想起另一件事,她偏头看向钱垚:“你的……弟弟,在地铁站发生过不好的事情吗?”
她问得很隐晦,出了走马灯她也不会问这种隐私的问题,但是那个作业真的只是用来解锁车厢门的吗?为什么偏偏是phone?
钱垚低着头,扣着手指甲,长呼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的同母异父的弟弟,钱昭,电车跳轨,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牧椒忍住好奇心,没有去问为什么,可是钱垚却继续讲了下去,这件事积压在她心里太久,自那以后,她再也没坐过公共交通工具:“那天我也在,他当天的暑假作业没做完,被继父在电车里辱骂,拍视频扬言要发给班主任和全班同学。他虽然小但也是有自尊的,只是我们都没有及时发现,我没敢上前阻止,所以我一直很愧疚,如果……”
“不是你的错。”牧椒低声安慰道。
原来,避难所内的人过得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