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林内部和外边看起来没什么两样。门里的地面一如既往的潮湿而泥泞，如果光看外表，很难想象居住在这里的家伙和外面会有什么不同。

他们通过的这一道门，隔开的只是异种，怪胎和法师，在这里乞丐还是乞丐，流氓依旧是流氓，穷人也不会住在腐林而多出一分克朗。

乌尔比安跟在杰洛特身后，他稍微分出去些注意力，听着木门在吱嘎声中再一次关上，垂了垂眼睛，又松开不自觉皱起的眉，重新跟上猎魔人的步伐。

他们在女术士家所遇见的那两个流氓所描述的腐林与它的真实情况一点儿也不差，各处分布着瘾君子，乞丐，流氓，当然也有乞丐王的手下。

“……嘿，你这手上戳的够狠啊。”

“不算什么，我一定要让那家伙知道入侵地盘的代价。”

“治得好吗？”

“当然治得好，我还有一些从女术士那里弄来的药膏。”

“你抢了她啊？”

“你是傻了吗？乞丐王不允许我们对术士他们出手，他太需要他们了……”

他们的交谈所透露出的东西一点也不少，抛开与地下统治相关的帮派斗争不谈，根据杰洛特所言，他的故交特莉丝·梅利葛德对于治疗法术和炼金术相当精通，这些手下所提到的“药膏”就可能出自她手。

女术士或许在腐林，而他们现在需要找到她。

有人在这里生活，腐林当然就不会是一个多么沉默的地方，诺维格瑞的阳光从交错的屋檐缝隙里斜斜地穿过，落在泥泞的土地上时无端地暗下去不少。乌尔比安被猎魔人的影子遮住大半，他降低了存在感，默不作声地听着周围发生的对话。

“这项链真漂亮，是哪来的?你说街上捡的?真是撒谎不眨眼，和你老子一个样，真乖!去外面玩吧，妈妈工作前要睡一会儿……”在巷子的角落，一位流莺对她的孩子这样说。

“大人，您治好了我的眼睛，我该怎么报答您?”

“我不需要报酬，去告诉市政府的那些人，法术至关重要，不是偶尔可以拿来消遣的玩意儿。”

“不可能的，大人。那些人不敢这样做，他们害怕死曼吉了……”

“那你就告诉他们，要是有人生病了，就直接把头伸进永恒之火里。”那位法师愤怨地以这句话做结尾，垂着脑袋坐在廊下的椅子上，在他们经过时头也不抬。

乌尔比安听着他们的对话，惊讶地意识到永恒之火已然扼住了诺维格瑞的咽喉。在掌握政权的同时，他们对异种族和术士的迫害也日益残酷，毫无疑问，在这座北方最大的城市里，大部分的人都举步维艰。

他翻找着自己所读取到的知识，心情复杂地发现曾经属于精灵的痕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杰洛特的名声相当响亮，他们继续深入这块地方时受了不少注目礼，有尊敬的，也有警惕的，更有甚者会在路过时不轻不重地打上一声招呼，哪怕他们其实素不相识:

“白狼，你在追捕谁?”

“这不是利维亚的杰洛特本人吗!”

“猎魔人大师……”

“嘿，白狼!听说你刺杀过泰莫利亚国王，考不考虑把瑞达尼亚的当做下一个目标?”

除去这些人之外，乞丐王的手下也散布在腐林的各个角落，他们的着装意外地统一，比起一般人来说处境似乎也好的多。其中两个人看了他们几眼，往边上啐了一口唾沫，继续集中到自己手上的牌组里去，只在杰洛特和乌尔比安路过时不轻不重地喃喃自语:“滚蛋吧，狗娘养的东西。”

乌尔比安微微侧身，避开摇摇晃晃走在路上的瘾君子，目光扫过露出身影的每一个人。

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注意到他的视线，暧昧地向他开口“看到什么了，我亲爱的?”

他移开视线，压下眉毛，只给对方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接着转而扭头去观察其他地方，在撇见一道穿着长袍的女性身影时，面罩下的表情突然一松。

杰洛特全然忽视了那些不善的眼神，在观察间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猜到什么的猎魔人挑了挑眉，猫眼里流露出些许询问的神色。

乌尔比安向他微微点头，略微加快了些脚步朝前走去，系着的披风在与同伴擦肩而过时不轻不重地拍上他的小腿。

杰洛特相信他已经有所发现，便无所谓两人的身位调换，淡定自若地跟在乌尔比安的身后走着。

他们最终来到一扇被守卫着的大门前，刚刚被乌尔比安注意到的那一位术士就是从这里走出。她心里的思绪太过于沉重，以至于从行为上都能看出那些溢出的不安。

门里传来隐约的对话声，却因为木板阻隔而听不真切，门口的两个手下完全被笼罩在乌尔比安高大的身影下，他们抽动着嘴唇，放在刀柄上的手一动也不动。

他没有多关注他们，而是径直推开了门朝里走去。

杰洛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抬手抵住因转轴反推回来的木门。在走进屋内前他回了头，暗金色的猫眼朝后一撇，环视一圈后同样消失在阴影里。接着就是“咔嚓”的一声脆响，那起到封闭与保密作用的东西就在门锁碰撞声中再次关上。

有那么一瞬间，腐林安静地蛰伏下来，又在麻药粉患者神志不清的嘟囔声里支起四肢，把不属于诺维格瑞的家伙们都不由分说地捞进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