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走后,屋内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王熙凤恍若未觉,走到邬桐的画作前,咯咯笑道:“怪道说你们读过书的就是有本事呢。这画几幅画就能有一千两银子,多少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哪天桐妹妹也赐我几张画,不说一千两银子,就是一百两,我也不嫌少。对了,前一段儿通州那边的管事可是来报了,林家在通州的瓷器作坊日夜不歇,少说也赚了近万两了吧?说说,可得怎么谢我?”
这是在外面偷听呢。邬桐挑挑眉,笑道:“琏二嫂子说笑了,谁不知道王家豪富,就是地缝里扫扫,那金子都成山填海的,哪里会将这些放在眼里。也就是我这个大俗人了,又不会作诗不会作画的,只能钻到钱眼里,赚些仨瓜俩枣的。”
“桐姐姐,云妹妹断没有这个意思的。”贾宝玉忙忙解释道,“云妹妹最是有口无心,你莫要往心里去。我先替云妹妹给你赔不是。”
说着行了个礼,起身后,看林黛玉没像以往那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跺跺脚道:“我去劝劝云妹妹。”
邬桐给身边的丫鬟蕙香使个眼色,蕙香会意,悄悄退下,跟上贾宝玉:“宝二爷,我家姑娘派我去看看,她也不放心湘云姑娘呢......”
蕙香长得艳若桃李,贾宝玉自是愿意亲近的,带着就往东院的牡丹园走去。
王熙凤和三春又略坐了片刻,喝了一盏茶才离开。
等人都走后,林黛玉才哭出声:“姐姐,外祖母家是呆不得了。再住下去,只怕要被人说成是上门打秋风的破落户了。”
“妹妹别急,明日我们回明外祖母,后日就搬走。”虽然发生了插曲,邬桐心内却是高兴的,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搬出去了,“妹妹别伤心,府里都是收拾好了的。以后妹妹要是想外祖母,只管时常回来看看就是。有些人就得远远处着,说不得缘分还更长些。距离近了,少不得拌嘴吵架的,不值当。”
林黛玉若有所思,见姐姐收拾桌上的画作,开口道:“以后我也帮姐姐画。”
还有意外之喜呢,邬桐瞬间高兴起来,林黛玉的品味可是她比不上的,她拍手笑道:“这话我可当真了。妹妹这样神仙般的人物,画出来不得赚上一万两银子?我可等着妹妹养我了。”
“姐姐又取笑我。”林黛玉哼一声,起身回屋,“姐姐收拾吧,我也回去张罗张罗,搬家可不是轻松的。”
黛玉出去的门帘子还在晃,蕙香就进来禀告:“大小姐,奴婢进宁国府牡丹园后,先是跟史家小姐赔了不是,正准备回来呢,就见到蔷哥儿的小厮匆匆忙忙地去了后院儿,像是去蓉哥儿那里,其他就没有了。”
邬桐挥手让蕙香退下,坐下沉思。贾蔷?如果她没记错,贾蔷是贾珍的养子,一直跟着贾珍过活的。后来为了避嫌,让他搬出去住了。盖大观园时,贾蔷是负责下江南采买小戏子的。
贾蔷父母是谁,为何跟着贾珍,避的又是哪门子嫌?去江南不可避免地就会跟甄家接触,贾珍给贾蔷这个任务,应该是有什么秘密要让他捎给甄家的。
而且书里“养小叔子”的一个猜测,有一种说法就是指的秦可卿和贾蔷。贾珍吃醋,这才趁着外面流言四起,说是避嫌,急急地让贾蔷搬出宁国府。
如果秦可卿是太子之女,又是探子的话,会不会贾蔷就是她的一个手下,冷子兴是明线,而贾蔷是暗线?
越来越有意思了,秦可卿一个女子,太子怎么会让她掌握这么大的势力?秦可卿的娘是谁?和甄家又是什么关系?
谜团越来越多,邬桐揉了揉太阳穴,少不得让柳琼在外面多查探查探了。
她要是有战斗系异能就好了,飞檐走壁的,什么消息都瞒不过她。如今被困在内宅,加上之前的教训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大部分事情都得仰仗柳琼。两人历经生死,但在此时此地,多少有些不方便。
外面的柳琼在干嘛呢?他正趁空整理空间里的存书呢。他一个学文学的,别的不多,就是书最多。原本的空间内,除了各种文学书籍外,还有一些他喜欢的军事科普和武器介绍。虽然是个书生,但谁还没个霸主梦呢。
虽然他没想着收后宫做什么男频霸主,但是避免海禁,让中华儿女早些走出去,却是时刻都在想的。
那些坚船利炮,书里都有详细的制作方法,末世时这些用不上,大家拼的都是异能,这些黑科技也就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柳琼下定决心,不去管什么皇上太上皇的,只开疆拓土这一项,就没有帝王不爱的。只要他能替帝王做到,皇上太上皇都得重用他。
不过四王八公的教训在前面,到底如何让帝王不忌惮,也是一门学问。
柳琼在这边冥思苦想,间或盯紧了冷子兴和贾蔷,没事时看看书,日子倒也逍遥。
当然这是后话,只说第二日邬桐和林黛玉去正房见贾母,言说搬家之事。
“你这孩子,怎么气性这么大。”贾母脸上堆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邬桐和林黛玉行礼后,也没了往日一把捞进怀里的动作,只不住地感慨,“湘云这丫头是个实心眼子,最是没坏心的。昨儿回来哭了一晚上,我问她还只说你的好话呢。你年纪比她们都大些,很该谦让妹妹们才是,怎么跟她们置气呢。”
窝在贾母怀里的史湘云眼神微闪,低着头只不言语。邬桐越瞧越觉得不对劲,她也不去争辩谁是谁非,只硬邦邦地回道:“不瞒外祖母,外孙女是因为林家宅子许久未住人了,我们兄妹几人过去,好歹给房子添些人气。年底爹爹回京述职也好入住。这才特意来跟外祖母请辞的,断不是因为昨日之事。湘云妹妹直爽,就算平日说话不妥当,谁还会真计较不成。就像外祖母说的,我年纪大些,原该多担待着才是。”
话音还没落,贾母就不悦地盯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孩子,脸上的笑收敛了,淡淡地回道:“哦,你要回就回吧,黛玉......”
“外祖母。”林黛玉盈盈一拜,开口道,“外孙女也想回去给父亲尽尽孝心。外祖母要是舍不得我,我常回来看看就是了,求外祖母成全。”
不管中间掺没掺杂其他因素,贾母对林黛玉是有真感情的,闻言叹口气,摸摸黛玉的头,叮嘱道:“回去可得按时吃药,人参养荣丸吃完了,外祖母再给你送。不可劳神,那些诗啊书啊的,宁可少看些,还是身子要紧。”
拉拉杂杂说了一堆,黛玉红着眼眶听着,时不时点两下头,看得邬桐都觉得她是个恶人了。还没感慨完,那边贾宝玉进来不依了:“林妹妹万万走不得。大家在一处亲亲热热的,怎么就想着走了呢。桐姐姐,你快说不走了,我们还一处赏花说笑,岂不好?林家宅子有下人打扫,断不会出问题的,姐姐要是不放心,就让老祖宗派人去帮着参详,一定打理得妥妥当当的......”
“宝玉,你怎么又逃学?”王夫人脸拉下来,今日林家人终于要搬出去了,她岂可让人再留下来添乱,遂打断宝玉,扬声喝道,“外面是谁跟着的?拉出去打板子,主子逃学也不劝,要他们有什么用。还有今儿屋子外面是谁伺候的,宝玉过来也不通报一声?”
一叠声吩咐下去,贾母刚柔和下来的脸色像是刷上了一层冰碴子。她不怒反笑,转头对着过来请安的尤氏道:“让你看笑话了。我这屋里都是没规矩的,怪不得太太发火。原是我年纪大了,不会调理人,以后少不得这家要交给你们,我这个老厌物回金陵去等死也就罢了。”
房间里瞬间连呼吸声都没了,尤氏低着头不敢吭声。王夫人脸色惨白,胸口不住地起伏,半晌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王熙凤见状吓得跪在王夫人身后,不住地颤抖。
贾母只让鸳鸯去扶王熙凤:“可怜见的,跟你不相干。只管回去办事,这个家还离不得你。”
王熙凤身子更抖了,只这一句话,明日姑妈就能夺了她的管家权。她扶着鸳鸯的手,踉踉跄跄地起身出去,再不敢在屋子里呆了。
屋内,贾宝玉见母亲受罚,想说情却知道,这时候谁都能开口,只他不行。他越说母亲的处境就越遭。正急得额头冒汗,只听探春笑道:“祖母是想衣锦还乡夸耀乡里吧。那孙女也得回去见识见识。都说孙女年纪小,见识浅薄,这回跟着祖母回去一趟,说不得比行万里路还有用呢。”
贾母勉强笑笑,顺着台阶道:“少拿祖母开心。桐丫头带着你黛玉妹妹回去收拾东西吧,外祖母也不强留你们了。你们啊,都是有孝心的好孩子,以后造化不浅。”
木头儿媳再不好,也是宫里娘娘的母亲,不能狠得罪了她。良久,等邬桐和林黛玉走后,贾母才又开口:“跪什么,不过一两句玩笑话就吓成这样,还是年轻。都回吧,我今日也乏了。”
一群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贾母闭了闭眼睛,良久开口道:“鸳鸯,叫赖嬷嬷进来。”
鸳鸯立在外面,躬身答应一声,转身去府外后巷的街弄里请人。赖嬷嬷是老太太的心腹,平时没人使唤得动。这几年老太太年纪大了,家都是二夫人在当,就更少找赖嬷嬷了。但每次去找,府里必有大事发生。
第一次,她记得是二夫人当家不久,娘娘要采选入宫那年。赖嬷嬷去了一趟江南,娘娘就顺利入宫了。
第二次,二夫人想让周瑞做荣国府外管事,赖嬷嬷不用人请,亲自来找了老太太,至今,府里的外院大管事,还是赖大。
第三次,就是前几日的蛇羹了,赖嬷嬷亲自买了几个厨娘,现在应该都被送进了东宫,做了宫里的厨娘了。
这次,府里又会有什么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