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丁翠芽同他说起自家儿子的婚事,梁河也逐渐开始重视起自家儿子的婚事,他也不是傻子,季染长相不俗,村里的男人多多少少都对她有些想法。自家儿子青春正盛,自然也不能免俗。
可他们家只是普通人家,没必要让儿子成亲之后就把丈母家的事情给扛起来。若是他答应,那他生的这个儿子以后恐怕就成了他们季家的人了。
“你啊,也该收收心了,这些日子你娘已经托了人帮你找媳妇,相信再过不久就能有眉目。”
“爹!”
梁青脸色大变,他心里的那个人一直是季染,可自家爹娘总是看不上季家,说胡家凶悍,季家累赘。
狗蛋看不懂几个大人的眉眼官司,他只知道自家哥哥要娶媳妇了,到时候家里有了大嫂,又多了一个人,到时候指定热闹。
*
季染匆匆走回家,路上还遇上小时候爱追她的大白狗,那狗的主人也不知怎的回事,纵着家里的狗追村里的小孩儿,有时候能追着小孩儿跑几里地,他就窝在家里的窗户后头笑。
若是没人摔着还好,但小孩儿若是真因狗出了什么事,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小时候她总怕那条大白狗,大白狗越追她她越跑,等到年岁稍大些,她才知道要反击,只要那条大白狗追她,她就寻找身边趁手的东西反击,抓到什么算什么,有时候是木棍,有时候是石子。
那条大白狗也是个势利眼,见她凶悍,便再也不敢招惹她,每次趴在门口见着她,眼神总是躲闪。
走了没多会儿,她就走到家门口,许是因为这时候有些晚了,木门虚掩着,季染小心的走进门。
“咯吱。”
门头旋转发出轻微的声音。
胡兰香已经在厨房里做好了一道菜,她听见外头的声音,立马走出来查看,发现果然是季染,才放心地跑回灶台边上。
见到母亲着急忙慌的样子,季染忍不住荡漾起笑容,轻轻嗅着空气中的菜香。
“娘,你今儿做的菜可真香呐。”
胡兰香的声音遥遥地从厨房内传来:“今夜咱们有肉吃,能不香吗?傻孩子!”
“嗯!”
季染乐呵呵地进屋:“娘,还有几道菜啊?我来帮忙。”
“正好你来了,水缸里没水了,待会儿做蕨菜要用,你给打些水进来。”
厨房里放置了一个大水缸,就是供平时做饭方便的,季染立马从水井里打了水,提着晃悠悠的木桶进厨房。
这时胡兰香正好要做下一道菜,直接用木瓢舀了桶里的水倒到锅里,锅中冒出阵阵白气。
母女二人忙了好一会儿,天边的太阳收回最后一抹霞光时,两人端着菜到院子里吃。
“快些吃,吃好了饭就去洗澡。”胡兰香说着就往腿上拍了一下,掌心立马就多了一只黑色的蚊子。
“娘,我去拿些艾草来熏吧,傍晚的蚊子可真多,都成堆了!”
“嗯,拿来熏熏,待会也拿些去洗澡房里熏,这些蚊子看着真是吓人,连让人吃个安生饭都不行。”
吃饭洗漱之后,天也渐渐黑了,鉴于昨日的事,季染还是有些不放心,找出之前捕鼠的夹子,放在门边墙角。
母女二人犹觉不足,又将院子里布置了一番,若是有人半夜翻进来,她和胡兰香也能有个警醒。
待到做完一切,她才安心地回到屋子里。当躺倒在床上的那一刻,因着忙碌一日泛出的酸痛也变得愈发剧烈,她轻轻哼了一声,才开口说话。
“娘,我今日回来时,瞧见举兴家的大白狗了。”
听到女儿说话,胡兰香几乎是同一时间弹跳地坐起身:“怎么了?他们家的狗又想追你?”
说起这人,村里人几乎没有不厌憎他的。
这人大名叫做石举兴,名字是他父母找了老秀才取的,本是他父母希望他能振兴家里,还曾送他去书塾读过书,可这人似乎是不开窍似的,怎么学都学不下去。
既这样,他父母也就认了,但他没有读书人的命,却患上了读书人的病。虽然胸无点墨,却闹腾着让家里人继续送他去城里的学堂,在学堂里同人攀比,银子如流水一般地花出去。
起初他父母还在世时还好,会时常劝慰他节俭些,别同那些富户人家攀比。可他不听,总说他这是在结交人脉,日后有用。等到他父母去世时,没人管束,先前父母挣下的家底也没了,最后连媳妇都娶不上。
后来也不知怎的,他这人就变得古怪起来,专门在家养狗捉弄人,有些人找上门去讨说法,他面上好说话,可背地里依旧我行我素。按理说,他这般做事,村里总会有人调理他家的狗。
这事怪就怪在这,那条大白狗极会挑人欺负,村里凶悍的人家根本就不敢追,就爱欺负那些没人支撑的人家,似是被人教过一般。
季染小时候被追过几次,胡家的表哥知道了,还带着人去教训了石举兴一番,后头才渐渐变好。
见母亲误会,季染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就是见那大白狗吓唬小孩儿,我帮忙护了一下。”
作为同样是小时候被吓唬过的人,季染自然更能体会小孩子被吓的那种痛苦,被吓一次可能要做大半年的噩梦。
“没事就好,我老人说过,有些狗身上有些毛病,若是被咬了可是要命的。”胡兰香安然地躺下,望向透着微光的窗户,“不过这举兴也是个不着调的人,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虽然说老实人都讲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时总爱忍着,可心里攒的不满多了,总有一日会闹出来。
“娘,我现在在外头可是有一个凶悍的名头,举兴家的大白狗可不会轻易招惹我。若是真敢惹我,到时候我把他家的狗头劈成两半。”说起这话,季染攥紧小拳头,颇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姿态。
这时候外头的月亮似乎已经开始升起来了,外头的蟋蟀声越来越大,期间还伴随着几声蛙叫,这声音似乎有几分助眠的效果,母女两人聊天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全部消失,只留下一片寂静祥和的夜。
......
次日清晨,母女二人趁着清晨时去河边摘了四大袋的笋儿,吃过午饭便将秦怀英叫过来帮忙。
“秦婶,今日就就要劳烦您了。”
“不妨事,咱们也是许多年的邻居了,若不是你们,我家进之还不知道在哪呢。”
几人絮絮叨叨说了一阵,笋子也被剥了不少,白嫩嫩地放在簸箕里,而顺着手指搅剥下来的笋壳一圈一圈地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堆成了一个小山。
看着堆杂了不少的笋壳都有些挡道,季染放下也不着急剥笋了,找了个竹筐将笋壳收了,才挎着竹筐到猪圈去喂猪。
猪最喜欢嚼这些香气浓郁的笋壳,季染也乐得给家里的猪吃。
果然,当一大筐笋壳倒进猪圈里,半大的小猪们都欢喜地哼哼,不住地看季染,似乎在说:“再多来些,给我们添些新鲜吃食。”
看着猪圈里小猪欢快吃东西的模样,季染忍不住勾起唇角,站在猪圈旁边看了许久。
小时候她常常看到母亲在猪圈看猪仔们吃食,每日似乎都看不够,那时候的她不理解,长大之后才明白,其实看猪仔吃食就是一个很快乐的事,看着就舒心惬意。猪仔们能吃,吃啥都香,看着就喜人,能吃的猪仔也一定能长肉,到时候还能卖个好价钱。
季染看着猪圈里的猪有些呆了,风儿吹动旁边木板,发出一阵阵的声音,才将她唤回神。想起堂屋内还在剥笋的胡兰香和秦怀英,季染才匆忙地提着竹筐回去。
那知刚进屋,就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梁进之。
今日的他与前几日不同,许是保养得好,面色看着十分红润,就连说话也中气十足的。
“那,除了烧水,还要做什么吗?”
见到季染进屋,梁进之的耳根唰的红了。往日里他见季染没有今日这般不自在,因着贡院门前相救的事,他现下见了季染都气短了几分。
“等水烧热了,就过来叫我。”秦怀英透过儿子看外面的日头,太阳似乎开始发生偏斜,现在正适合准备晌午。
“行!”梁进之说完,又回过头对季染点了点头,“胡婶儿和染娘待会儿可一定要来我们家吃大汤圆,这是我娘昨儿就开始准备的。”
“我还说烧热水干嘛,原来是要煮大汤圆啊?”季染大大方方地笑,心里却促狭地想,她同梁家做邻居这么多年,梁进之会不会干活儿,她能不知道?烧热水?到时候可别把厨房给点了。
不知为何,梁进之觉得今日的季染似乎格外的明媚。他感觉心头微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似的。
其实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地接触季染,以往他都是远远地瞧,心里只是对季染有一个大概的轮廓,今日这么一瞧,他才知道为何那么多人喜欢季染。
许是被盯的时间有些久了,季染不自在地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心里虽然有些恶趣味,但对面那人应当看不出才对。莫不是刚才在猪圈那边碰到了什么灰?季染放下手里的竹筐,伸手摸了摸脸颊。
“没......”
梁进之落荒而逃,快速地离开季家。
后头的胡兰香忍不住笑道:“你俩平时见面也不说话,但那眼神就跟冤家似的,我还以为你俩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付呢。”
秦怀英若有所思,也跟着笑道:“平时两个孩子确实不怎么接触,大抵是从前太过生分,才看着像冤家。”说着,秦怀英若有若无地叹息,“这孩子自小就开始跟着他爹读书,跟我这个娘也没有多少话,大部分时间都在书院,我也不怎么见他。”
言外之意就是她跟儿子接触的也不多。
空气似乎凝结了,秦怀英继续道:“也是因着这孩子大部分时间不在家,我自个儿一个人在家,对着空旷的屋子发呆,平时干活儿也不得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