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昨天突如其来的表白盛况，全校班主任教师几乎在第二天就紧急开了一个班会课，关于你爱的他/她？
当然不可能，校规校纪重申加严禁早恋，一经发现立即联系家长退学处理。
以及终极大招，早恋很刑。
似乎有哪点不对？
有些高中生谈恋爱比地下党接头还隐秘。
不过，三年时间虽长，很多人其实嘛没有时间谈恋爱，被老师发现闹到请家长的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数止于暗恋。
“你在干什么？”一下课，彭长亭就把脑袋埋进桌柜里，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连几次，引起陈择西的好奇心。
彭长亭把手从柜子里抽出来，带出一本黑色封皮的书——
白色草书银钩铁画，书名下方坠着白骨手掌，十分惊悚。
“《十宗罪》？探案推理小说，你哪来的？”
书皮都卷了边了，看起来翻阅过很多遍了。
学校图书馆虽然允许学生自由出入看书，但像《十宗罪》这类涉及暴力犯罪以及言情小说根本没有。
“三火借的，我跟你说这书老好看了！里面的情节简洁直接，剧情又惊悚又恐怖，看得我晚上都不敢一个人回宿舍了……你要不要看？等我看完，就拿给你。”彭长亭脸上的欢喜不是装的，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喜欢。
陈择西道：“你害怕还看？”
“这你就不懂了，就跟看鬼片一眼，越恐怖越害怕越喜欢看，国人都喜欢，老受虐狂了。”
“……”
“你要不要看啊？”
陈择西摇头拒绝，转身自己写作业去了。
他只写简单的思路何必必要步骤，只有计时做题时才会写全。
“彭长亭，上课不许看。”
彭长亭一只手压在课桌上，额头枕在手臂上，装作在睡觉，其实在看小说，听见陈择西的话，理所当然的点头：“好哦。”
陈择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观察全班学生，以前一下课很多人都会出去走廊站站，吹风，聊天，现在大部分人都在趴着，和彭长亭动作如出一辙。
陈择西又看了看自己右手边，劳动委员方浩东也在看。
瞟了一眼剧情，“画龙……苏眉……”
这不还是《十宗罪》吗？
陈择西后面坐着罗钢，外号钢蛋的那个男生，竟然也在趴着，看起来不像睡觉，因为他的另一只手伸到课桌下面，明显就是在做什么。
真是奇了。
仔细观察之后，陈择西发现了这些小说的来源，一半是一班学生自己买了带进来的，一半是其他班学生的，互相借阅，藏的十分严实。
晚自习下课后，陈择西严肃的将彭长亭约去了小树林。
“怎么了？”彭长亭有点不明所以，“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陈择西拉着彭长亭站到风口上，问他：“冷吗？”
彭长亭露出一脸你终于疯了的表情，“你觉得的呢。”
脸都要吹裂了好不好！
陈择西十分满意，“冷就好，有没有清醒了？从我发现你看《十宗罪》开始，早自习没有老师的时候你在看，下课争分夺秒看，午休时间看，晚自习老师不在你也在看，晚上回宿舍了还看，昨天晚上是不是熬夜了？”
彭长亭摸了摸鼻子，“那我这是喜欢阅读也不可以么？”
“这不叫喜欢阅读，真喜欢阅读是像之前一样，去图书馆读鲁迅，读老舍，读余华，读莫言……中华上下五千年经史典籍不够你读的？这两天我们拿回宿舍的书，你一本也没看。你这不叫喜欢阅读，你这叫玩物丧志。”
彭长亭舌尖底住下唇，“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呀，我就是看两本小说……”
彭长亭越说声音越低，最后悄无声息了。
“我没有说你完全不能看，但是你得学会克制。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看小说的时候你的心神全部被一环接一环的情节吸引，下课的十分钟看了一点点，上课四十五分钟的时间都被后面的剧情勾得抓心挠肝，这样你还说自己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讲了吗？”
老实说，陈择西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并不严厉，也不苛责，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但彭长亭就是十分恼火，火气上头说话也不管不顾起来，“我就是喜欢看小说而已，我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身为我的朋友你不为我高兴就算了，还要这样说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你说什么！”陈择西真的生气了。
彭长亭：“那我看完这本就不看了行吗……”
“呵。”陈择西笑了，却让彭长亭打了阁楼冷颤，这个笑容比冬天还冷，“和我没关系，你爱看就看吧，不出所料，最迟明晚，乔姐要是还不出手，那她这个班主任就当得不太合格了。”
真是没想到，彭长亭第一次说这样伤人的话居然是为了一本小说。
彭长亭：“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比如乔姐要抓典型什么的。
“不知道，别问我，和我没关系。”
彭长亭哭笑不得，“我错了，是我不好，你管我是为了我好，我不该那样说你。”
“那你还要看吗？”
彭长亭可怜巴巴：“这本小说真的超好看，而且我都快看到结局了……现在不让我看不啻于受害者看着主角说：‘凶手是……啊！’断气了！这太残忍了吧，让我看完吧让我看完吧。”
陈择西额头上青筋跳起探戈，“什么小说值得你这么喜欢？拿给我看看。”
这种教导主任上身加男朋友附身视角是什么奇怪东西……
彭长亭：“我没带过来，不过我可以和你讲我看过的剧情，《魔道祖师》的作者墨香铜臭文笔超好，剧情超赞，讲述了云梦弟子魏婴……”
此处省略几万字。
从小树林讲到宿舍，讲到陈择西洗漱睡觉，彭长亭还跟上床了，“你知道蓝湛等了他多少年吗？”
“十三年。”
“是啊，整整十三年不停问灵，从未有过回应，从未停止问灵，这是多么深切的爱恋啊！”
陈择西并不觉得有多么深切，甚至想掐死彭长亭再掐死自己听他讲述的自己，“这个问题你已经重复第七遍了，而且这句话大同小异也讲过七遍了。”
彭长亭长叹一口气，“哎，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吗。你知道我有多受感染吗？师姐死的时候我他妈哭的比魏婴还难过。”
陈择西更想死了，“熄灯了，你该回去睡了。”
彭长亭死命霸着陈择西，“哎我现在睡不着，都怪你，谁叫你让我讲的。”
“是我让你讲的？”
“额……好吧，是我自己要讲的，但是现在我心情激荡，就快要到大结局，魏婴到底和蓝湛在一起没有？怎么表白的？……唔？？？”
陈择西伸手掐住了彭长亭嘴唇，物理封口，“闭嘴，睡觉。”
“唔呜唔唔！”
这是你的床！
陈择西伸手盖住彭长亭的眼皮。
彭长亭：“……”
“所以你让我看完吗？”
陈择西：“可以看，不过只许每天晚自习下课后看，熄灯就睡觉，不许熬夜。”
“嘿嘿，好哦。”
哎呀，我这么善良当然是要答应他啦。
彭长亭卷着被子，完全忘记了这是谁的床。
的确不出陈择西所料，第二天中午午休结束，回到教室，里面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乔榆辞坐在讲台上，面无表情，讲桌上堆满一堆小说，各种各样都有，故事会、都市鬼故事、法医秦明、十宗罪、青年文摘、封心锁爱、九十九次逃婚……
还好中午的时候彭长亭把魔道祖师拿回去了，要是被收走了，他得心疼死。
底下的学生个个化身学习狂魔，把头埋着，看书写作业，恨不得埋到楼下去，最好是在班主任的视线之外。
所有在教室外高声呼和的在踏进教室的那一刻立刻变得沉默是金了。
等到所有人进入教室，还有五六分钟就上课了。
第一节并不是班主任的课，所有人都在期待她离开，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许然。”乔榆辞点了一个名字，一个女生惶恐不安的站了起来。
是个沉默寡言的女生，在一班存在感不高，只有考试的时候才能出风头一回，她是每次都能进前十的女生，性格孤僻，和班里的学生来往不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然身上，她立刻脸红了，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乔榆辞：“这些书哪些是你的？”
许然不知道该不该上去看一眼。
“上来看。”
许然低着头慢慢走上讲台，好像她即将走上的是刑场。
许然从中抽出了一本青年文摘，最保险的一本，然后细声细气的说：“这本是我的。”
“还有吗？”乔榆辞语气严厉。
许然摇了摇头。
乔榆辞让她拿着书站到一边，继续叫名字。
每叫一个，就让他们来认领自己的书，让后让他们拿着书站到讲台上。
超过一半的学生都被叫了名字，其中不乏前十的学生。
人一多，负罪感和恐慌感就会下降很多。
害怕的情绪渐渐消减，但乔榆辞打定主意让他们吸取教训，必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