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两堂考试，林越江合上笔帽，将写完的试卷交上讲台。
近期他成绩进步很大，也很少犯事打架。老周见林越江把试卷填得满满当当，没有一处空着，瞧他格外顺眼，脸上不禁带上了慈爱之色：“不错，保持这个状态，在国内考个一本都是非常有希望的。”
老周拍了拍林越江的肩。对后者来说，他这副温和的态度就从来没有过，林越江却浑然不在意，身体微微前倾，蓄势待发。
老周：“？”
怎么，你这架势是要打我吗。
广播里传出放学铃，老周刚抱起教科书，还没宣布放学，率先有一阵劲儿风冲出后门。
老周：“………林越江！别在走廊上疾跑！！！”
“这么着急放学是在校外谈了朋友吗？！哎哟这小子，真是气死我了……”
“啥意思，大佬谈恋爱了？”许小年听见后桌男生戳了戳他问。
“没……好想也不能说没？应该快了？”
“我靠，真的假的！大佬不喜欢夏霖了？！那他喜欢谁啊？你和大佬熟你肯定知道。”
“知道我也不能说啊。”班级一有什么八卦消息，尤其和林越江有关的事首先问的就是许小年。
面对周围十几道好奇的目光，许小年也心痒痒，恨不得马上举着喇叭告知全世界：谢校草向林爷告白了！曾经你们眼中恨不得掐死对方的情敌兼死对头很快就要在一起了！
然而注定不能说，除非想要被当事人灭口。
许小年这边三缄其口，耐不住别人胡乱猜测。
短短半日校园论坛就有新帖发出，说林越江正在追校外一位十分漂亮且神秘的Omega，恰巧谢校草也喜欢这位Omega，放学铃一响林大佬就冲出校门赶去和谢校草约架，因为有人看见林大佬离开的方向正是前往市中心隔离医院，他厌恶谢校草已经到要跑医院解决的地步了！
接收到许小年转发这条帖子的林越江：“……”
这群人的想象力真丰富，敢不敢再编的离谱点？
市中心隔离医院对外封闭，除非患者或患者亲属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林越江正愁该怎么同门卫说，一道温婉而熟悉的女声从旁传来。
“小林？你是过来找谢译的吗？”
林越江回头一看，正是秦婉。
谢译的母亲。
秦婉神色讶异，能找到这里来，必然是谢译跟他说过。
……那小子，说什么不用担心，自己没事，让我快点回去，原来是比起自己的妈更想要心上人陪着？可真是儿大不中留。
林越江不知道秦婉的心理路程，他挠挠头，想起初次见面时秦婉对他的评价，不自觉就装乖起来：“伯母您好，我来找谢译。”
“他易感期很难受，我觉得我的信息素应该能对他有帮助。”幸好他早有准备，林越江把手里拎的礼盒递给她，“这是送给您的曲奇饼干，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
“哎呀，你人能来伯母就很开心了，还带什么礼物？”秦婉注意到少年不只带了精美的礼品，另外只手也拎着切好后的水果拼盘。
察觉到她的目光，林越江默默把塑料袋往身后藏了藏：“那个……我不知道谢译喜欢什么水果，就随便让老板娘拼了点。他喜欢吃这些吗？”
秦婉温柔地笑：“当然，这些都是他爱吃的。”
她不是在说瞎话。
她那儿子从小对食物没什么欲望，没有特别喜欢过什么，人也是一样。
但那都是从前，现在有喜欢的人，自然喜欢的人买给他什么都喜欢。这点简直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有秦婉的带领，林越江顺利通过大门，乘坐电梯抵达医院高层。
易感期的Alpha情绪格外不稳定，虽然林越江自己以前从来不会，但经常会看到易感期Alpha出现拿头撞墙、发疯大喊、攻击他人行为的相关报道。往往出现过类似行为的Alpha就会被隔离。
避免发生意外，隔离室四面封闭，装有监控。
画面里谢译一个人待在那，扣住四肢的锁链在一定范围内限制住了他的行动，他没看手机，也没跟主动来“搭讪”的智能机器人聊天，只安静盯着一处虚空，似乎在发呆。
林越江眨眨眼，第一次产生这人的灵魂和外表一样淡漠的念头。
“对了，他是因为什么被隔离的？”直觉告诉林越江拿头撞墙、发疯大喊这种自残行为绝对不可能发生在谢译身上。
就只剩攻击他人了……那多半也是有人先触犯到谢译的界限。
“这个嘛，和阿译的一个堂弟有关。”秦婉不知该怎么和林越江说。林越江也不为难她。
连接隔离室内里的按铃被按响。
“阿译，你把床柜里的止咬器戴上，小林过来找你了。”
林越江的目光自始至终停在监控画面上。
清晰地看到谢译在听见自己名字的那刻身形动了动，随后直直朝监控摄像头望来。
“如果有突发情况按下警报器。”秦婉递给林越江一个方形呼叫器，“可能现在看不出来，但他头一次易感期那么严重，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进去后会发生什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林越江点点头，将呼叫器藏进袖口，方便遇到突发危机随时按下。
即使担心谢译的情况，放在第一位的也永远要是自身的安全。
隔离室大门从两侧缓缓打开。
抬头刹那，饶是做过心理准备，林越江也不免呼吸一颤。
谢译面上戴着一张纯黑色止咬器。
他本身就长得十分优越，眉眼深邃，鼻梁笔挺，贴合面部的器械替他平添几分野性的美感。既像野兽被禁锢，也犹如机械与□□的结合。
林越江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要是再给他换一身衣服，分分钟秒变赛博朋克拍摄现场。
“一个人站那里干什么，快过来。”谢译朝他弯眸。
不知道是灯光原因还是自己的心理错觉，林越江竟然从他瞳孔里看出一缕跳跃的紫光。妖异得很。
“……哦，来了。”离近了看，林越江还发现谢译脸上的止咬器似乎还是特制的，不仅造型和普通款不同，材质也不一样，看着就坚硬得很。
“来的还挺快。”谢译，“给我带来了什么？”
林越江说：“水果，不过你现在好像吃不了。”
“那先放那儿吧。”谢译倾身，锁链随着他的拖拽发出细微的声响，“让我好好看看你，好久没看见你了。”
“哪有好久？撑死了三天。”
“我可以抱抱你吗？”
“……你少得寸进尺谢狗译。”
谢译露出无辜的神色。
林越江一个剧烈哆嗦，内心弹幕填满了“卧槽”：“说话就说话，你用信息素压我算怎么个事！赶紧收一收！”
“好了好了，我让你抱总行了吧，我这次来本来就是来安抚你的，来吧！”
空气中雪松的浓度陡然增加，强势得与Alpha的言行举止完全不一样。
谢译闻言立刻将张开双臂的林越江抱入怀里，下巴搁他头顶，满意地蹭着：“酱酱连头发也是软软香香的，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由于高度差而硬生生埋入他胸口的林越江：“……”老子活了十八年头一次被人说可爱。
感受到头顶的重力，他试着推了推，没能推开，谢译把他抱得很紧，是几乎融入骨血的程度，然而林越江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干脆也不挣扎了。
信息素自Omega腺体释放，一点点抚平Alpha带刺的棱角。
不多久，耳边传来均匀又微弱的呼吸声，林越江就着被他当抱枕一样抱住的姿势，问：“你这几天易感期都没怎么睡好吧，几天没合过眼了？”
“是的吧，这几天一闭眼就是你的样子，偏偏你又不在，我怎么可能睡得好？”
林越江心说怪我喽？
“你快点睡吧，趁现在好好补个觉。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你要走？”闻言谢译胳膊一下收紧。
这次林越江略微被他勒得喘不过气了，但也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肯定要走啊，总不能留在这里过夜吧？这里又没有第二张床。”
“而且明天一早我还要去学校，这几天月考，我得心无旁骛地复习。老周说题目是根据高考模拟题出的，我必须得认真考啊。”
谢译不说话，但空气中的信息素暴露了他的心情，看向林越江的目光也变得危险而阴郁。
雪松的气息宛若蜘蛛丝，一点点攀着他的脚踝往上。眼看着谢译将只手搭在止咬器上，林越江脊背开始发毛，一瞬间差点怀疑他能徒手掰开止咬器。
好在谢译并没有这个意图，半晌垂下目光：“那你什么时候走？”
林越江见他情绪低落：“那个，谢译……你别这么粘人，我明天又不是不来。”
“后天也来，周末也来，直到你易感期过去行不行？”
看得出他有在很努力地安抚处于易感期脆弱又多疑的Alpha了。
然而，谢译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哄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沉默的时间太长，长到林越江被他抱在怀里，就像陷入被野兽按在爪下，思索着第一口往哪里咬下的处境，敏锐地感觉到不安。
“谢译？”林越江试探性地喊，嗓音因为紧张而不明显的发抖，“你没事吧，你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把你压在身下，要艹得多深多用力，才能让你哭出来。
谢译应了一声。想归想，却不会付诸于行动。
“好吧。”他跟只黏人的大狗似的，放松地把头枕在林越江肩上，妥协般闷闷道，“那你稍微晚一点再走好吗。”
不等林越江说好，谢译问：“林越江，我这样是不是很烦人？”
他陷入深深的自我反省，似乎真的对此感到很自责：“对不起，明明说好了要追你，却没有做出行动，反而还在麻烦你。我会尽量控制我自己，希望你不要讨厌我。”
“……”
谢译眸子低垂。
见他好似真的对此感到挺抱歉，林越江心中一股无名火，一把捧住谢译的脸，对上他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的凤眸，说：“麻烦我？就这么个事也叫麻烦吗？”
“那我上次在密室突然发情，还有被受夏霖影响被动发情，岂不是都要烦死你了？”
“我又不是什么mean boy，为什么要讨厌一个帮过我那么多次的人？”
……
“阿译睡着了？”隔离室外，秦婉接过少年还回来的呼叫器，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不得不提一句，在谢译抱住林越江的那刻，她在外面看得真是有够心惊胆战。
角度不同的原因，林越江或许对此毫无察觉，可一直看着监控画面的她不一样。
她清楚看见自己儿子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占有欲和破坏欲。手掌在Omega脖颈后反复比划，仿佛随时就会用力揉上去。
幸好，直到最后谢译也没有这样做。
林越江：“对，他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听林越江说之后还得回家复习，秦婉没做过多挽留，一直送他到医院门口。一路上听见好几个隔离室传出Alpha的叫骂和嚎啕。相比较谢译的反应简直可以称一声优雅。
但其实谢译感受到的痛苦只会比一般Alpha只多不少。
“伯母，您和谢译关系很亲吗，他平时应该挺听您话吧？”
“还行吧，总会有叛逆的时候。”秦婉笑起来时，眉眼弯起的弧度与谢译很像，也多了分谢译没有的纤弱，“阿译从小话就不多，对感兴趣的事也很少，不喜欢与人亲近。”
“其实当初怀上他的时候我身体状况不太好，可能会难产，医生建议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丈夫也劝我，只是我没舍得。”
“我很爱阿译，爱到不容许他的人生被一场先天性疾病绊倒。我时常想那么优秀的孩子，还是Alpha，为什么会闻不到信息素？我赋予他生命，却没让他成为一个正常的Alpha。是不是就是这个原因，才让他养成那么孤僻的性格。”
“——但他从没有怪过您。这并不是您的错，也不是他的错。”林越江接过话，“您不知道，他那张嘴在您看不见的地方嘴其实可欠了，骚/话一套一套的，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样。”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