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人出来了，你在哪里？”林越江出门不久，给夏霖拨了个语音通话。然后根据语音里夏霖的指示顺利和他碰面。
“这边！”夏霖在不远处冲他招手。
林越江挂断语音，小跑过去，离近了发现对方换了套衣服，穿搭风格也和白天很不一样。
如果说白日里是休闲装、小清新，那晚上就是电视里才能看到的精致爱豆装扮。
原本自然垂落的平顺头发卷起了弧度，肩上背了个小巧的斜挎包，说没有精心打扮过都不信。
“咦？穿这么好看，差点认不出来了。”林越江浮夸地说，“我们夏霖同学这是要在海边做T台走秀啊！”
夏霖知道他在开玩笑，佯怒地伸手作势要打他。林越江反而把脸凑过去，表情欠欠地像在说“那你来揍我吧”。
这是换作曾经的林越江根本不可能有的行为。
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喜欢你就是要欺负你”这种心理非常的幼稚且有病，都是老一辈的人玩剩下的。他的理念是，追求喜欢的Omega过程中就是应该小心翼翼，和不求回报的关切和奉献，而不是欠儿嗖嗖地招惹。
如今面对夏霖没有了以往那种拘谨，更像是朋友之间的相处。
虽然林越江的笑容很感染人，但敏感地察觉到这一点变化的夏霖并没有多开心，唇角上扬的弧度慢慢地敛起。
林越江对此毫无所觉，依旧笑着问：“你要对我说什么呀？”
“我们边走边聊吧。”
“好。”
椰林沙沙作响，一轮明月从海平线爬起，海风裹着月光漫过岸边，贝壳被细浪推向沙砾深处。
两人散步在海滩边。林越江提议道：“我帮你拍几张照片吧，也对得起你穿这么好看出来。”
“好啊。”夏霖说，“谢谢你。”
“小事一桩，有什么好谢的。”
“我是指下午那次。”林越江和夏霖相处非常自然，完全不会有和谢译待一块儿时的紧张和尴尬。
对夏霖来说，这其实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轻轻说：“我第一次和那么多朋友去远的地方玩。一开始挺紧张，不太清楚该怎么和那么多人相处。谢谢你，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你才会有那么多朋友。”
“可我不一样，我不是个多好的人。”
林越江顿了顿，认为这话不对。谢译人也不错，但他朋友也没很多啊？
有些人是纯粹不爱社交，仅此而已。
和人品的好与坏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不过他没开口反驳，因为他看出接下来，夏霖应该有别的话要对自己说。
气氛忽然寂静，海风刮过身侧微微发冷。天气预报说凌晨会有降雨，可瞧这天色估计要提前了。
二十步开外的椰林后，一道高大修长的影子被月光钉在棕榈树干上。金色、柔软的沙隐匿了脚步声，以至于林越江和夏霖都没有察觉到另一人的到来。
夏霖抬头望了会儿灰蒙蒙的天空，突然问：“你还记不记得高二校庆的那场大雨？”
“我忙着搬器材，却因为丢了钥匙被反锁在器材室，手机也没电，一直到放学都没人发现我被关在了那。”
“是你翻窗进来把我接了出去。那天雨下得好大，你见我没带伞，把自己的伞留给我，自己却用校服盖住头顶冒雨跑到公交站。”
“还有一次坐公交，有个Alpha和我搭了同一辆，言语威胁我，要我给他让座位，也是你出头帮了我。”
夏霖说：“我不是个多好的人，很早之前你向我告白，说你觉得我很好，说你喜欢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高兴到我以为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是在做梦。可是我拒绝了你，说我喜欢的人是谢译，其实是想让你对他产生敌意。”他再次强调，“我真的不是个多好的人。”
“这些，你都还记得吗？”
林越江张了张口，潮声吞没了他的应答。
说实话，他一点没想到夏霖会说这些。完全是猝不及防的状态。
夏霖没听见他回应，对此早有所预料，依然笑了起来：“你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你送给我过的一些小礼物，我也都留着。”
“林越江，其实我很喜欢你。”
“不是……为什么啊？”对方话里给出的信息量太大，林越江感觉自己脑子是从未有过的混乱，比写数学题时还乱，“你当初如果喜欢我，为什么拒绝我？又为什么要让我对谢译……”
曾经拒绝过他四次告白的人突然对他说，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
林越江的反应扪心自问已经算淡定的了。
“因为我发现谢译一直有关注你。”
听见这句，不仅是林越江，连隐在二十步开外椰林后的谢译都愣住了。
“在你还是Alpha的时候，我就发现他对你的关注度已经比其他任何人都多了。虽然我个人不喜欢谢译，但客观的说，他各方面条件确实都很好，我怕他对你的感情是喜欢，即便我很清楚你们两个都是Alpha，在一起的概率很低。但我就是怕。”
“……为什么怕？”
“因为黎野。”夏霖苦涩地笑了下，“一开始不就是因为黎野，你才来接近我的吗？”
他和林越江从来就不是同一个阶级的人。
是因为他和黎野小时候在同一家福利院，关系亲如兄弟。林越江又和黎野关系不错，黎野出事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所以拜托林越江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尽可能地照顾他一些。
“其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不是爱情意义上的喜欢，只是想要照顾我，出于一种A对O的保护欲，友情层面的。我怕我那时候答应你，你对我又并不是喜欢，将来并不优秀的我也会被你甩了。”
夏霖一顿：“虽然我知道你不会。是我心里有膈应，希望你只是因为喜欢我才和我交往，可是我好像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在等下去，你会被别人抢走。
“林越江，这次换我来向你告白，你会答应我吗？”
“……”大概是真的被夏霖这番话震慑得不轻，否则平时一个话挺多挺密的人怎么会突然成了哑巴。
夏霖以前其实是喜欢我的？
拒绝我是因为觉得我当初对他的照顾和保护不是出于喜欢？
那现在呢，和我表白是怎么回事，是想先和我试试？
啊好乱！要长脑子了！
夏霖见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甚至还后退了小半步。
夏霖声音放轻，如同退潮时最后一道涟漪：
“如果我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或者你对我没有那种想法，没关系，你可以拒绝我。”
林越江：“是吗！那对不起夏霖，我不能答应你的告白。”
“……”
别看林越江拒绝得那么快而干脆，也是经过一阵头脑风暴后深思熟虑得出的结果。
以前不好说，有可能夏霖说的没错，对他只是出于友情层面的保护欲。
但是现在，林越江很清楚对夏霖的感情绝不是喜欢。
“那个，我……”
“没关系。”夏霖吸了一下鼻子说，“我不是也拒绝过你好多次吗，你当然可以拒绝我，不必有心理负担。我们依然可以当好朋友。”
“还是说你不想和我当朋友？”
“没有的事，我当你是好朋友的。”林越江平复了好久的心情，终于抬眸看向他眼睛，“虽然你是那么想的，但我觉得我以前多多少少，对你一定是有喜欢的。”
夏霖一怔。
“我的说法可能有点渣……但喜欢不就那么回事吗？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原因，只是当初你在我眼里很乖很可爱，我认为你很美好，所以喜欢你。那时候我总想着，只要追在你身后跑，总有一天你会回头看向我。”
林越江抓了抓洗完没多久的头发。说来奇怪，明知道不可能，但他就是觉得，发丝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某个人手指的温度。
“后来渐渐我发现，我原来并不喜欢跑马拉松。”
“追一个人不累，用心追一个人挺累的。”
“……我明白。”夏霖道，“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你拒绝我，和谢译有关吗？”
潮声忽然汹涌，似乎很快就要变天了。恍惚间林越江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潮水声还是来源于自己的心跳。
“和他有什么关系……”
夏霖：“白天听见顾青茗说你大学要在国外读，我真的有被吓一跳，你之前从来没和我讲过。可许小年又说你后来决定参加高考，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是因为谢译吗，他是你留在海城的理由？”
林越江没有针对这个问题进行回答，只是说：“夏霖。以后不要再说‘我不是个多好的人’之类的话了。”
“就算我拒绝了你，你也一定要好好爱自己。”
……
雨淅淅沥沥下落，灰蒙蒙的乌云压在整片沙滩上空。林越江回到酒店门口才发现房卡丢了，又原路返回去找。
雨势不算大，但这段路上还是被雨水淋湿了衣服。
“丢哪去儿了？”
不会被海水冲走了吧？
照理讲不应该啊，他那会儿和夏霖站的位置离海面挺远的。
“要不还是跟酒店前台说一下算了。”
大晚上的沙滩上也没多少人，林越江连续问了几个路人都说没捡到。他自己也找了一会儿无果，正准备往回赶，头顶倏然笼罩下来一片阴影。
林越江仰头，只见是一把黑伞将他和Alpha罩在了方寸之间。
看清是谢译的刹那，他差点以为自己眼花：“外面下着雨呢，你怎么出——我的房卡！！”
“你在哪儿找到的？！”
谢译总不好说：跟踪你一路听完你和夏霖谈话的全程，亲眼看见房卡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
这样说，被打上跟踪狂或变态标签的概率对半开。
万一林越江躲着他怎么办？
“出来吹风，没想到会下雨。”谢译把房卡递过去，“本来想归还给前台，一看才发现是你的房间卡号。”
林越江伸手接过，喃喃：“这么凑巧的吗……”
“还有更巧的。我猜到你这个时间还没回去，也没带伞，很快就要变成落汤鸡了。”
谢译微微弯腰，是一个能和林越江视线持同一水平线的高度，“所以我借了把伞来接你，你是不是要谢谢我？”
黑色的大伞完全容得下两个人，从别的角度看去，他们仿佛在伞下接吻。
“凭咱俩的关系谢什么……”面对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林越江咽了咽口水，“这不能说很巧，只能说明你这人很不错，还知道给你林爷爷送伞。”
艹，越看越觉得……
啊啊啊这狗A是不是清楚自己长很帅所以故意凑那么近的？！
谢译：“你觉得我人很不错？”
“对啊，而且你长得帅，个子还高。”林越江内心爆炸，表面淡定，“但和你林爷爷比，还是差一点点吧。毕竟你林爷爷十全十美，是站在金字塔巅峰的存在。”
谢译就低低地笑了。
回荡在林越江耳边，心脏酥酥麻麻的：……笑声也很好听。牛逼。
雨水敲打黑色的伞面。被水浸湿的沙子踩上去，比云都要柔软。
当初只能拿校服盖住头冒雨回家的少年，如今也有能为他打伞的人了。
………
“林越江。”
“酱酱。”
“林越江。”
唉好烦——到底谁在叫我？
装潢精致富丽堂皇的酒店大门口，林越江感觉自己既像浸在水里，又像飘在云上。
因为一直在捣乱，所以即使有谢译扶着，这几十步的路也走得磕磕绊绊。
“我想喝水！”
“乖，回房间喝。”
“不、不行，我是小皇帝，我现在就要喝！”
受酒精影响，林越江整颗脑袋都晕晕乎的，完全在胡言乱语。
梦境的最后，似乎是谢译没搭理自己，他感到有些生气，很生气，非常生气，于是扯住谢译领子一把将他按下来，唇瓣贴上了他的。
“……”阳光透过窗帘洒入进来，林越江一下子从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惊醒。环顾四周一看就是酒店的装修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