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剧组的最后一周,有个客串的角色,由严岁欢饰演。
这几年严岁欢的咖位和身价都越发高涨,全娱乐圈都在降薪减酬低调做事,就她一个人能一路往上爬顺风顺水涨片酬。
全剧组做好准备,导演在剧组门口等了一上午,最后只等来了一个人跑过来通知严岁欢来不了,经纪公司那边自费请了个咖位更大的女星来客串,明天到。
圈内对于这位的怨言一直都不小,仗着自己越来越高的后台是目中无人,连影视基地打扫卫生的阿姨都被她骂过,今天因为她一个人拖慢了整个剧组的进度,也只不过是在她的罪名录上填最微不足道的一笔。
唐前没说什么,回去卸妆休息,她趴在沙发,越想越觉得奇怪,在网上搜索严岁欢,输入法的自动关联里居然没有这位大明星的名字。
她直觉有问题,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出她的名字,点击搜索,竟一个词条都弹不出来,她搜索了一部严岁欢主演的电视剧,从电视剧的词条里找,她的角色和她本人也全都消失。
不光词条,影视APP,微博搜索,相关新闻,一夜之间这个人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就连唐前曾经保存的那个五年前的只有两条评论的双黄蛋视后词条都被删除了。
余导效率很高,只用一个中午重新规划好被打乱的戏份,下午所有人重新回到片场拍戏,唐前在化妆的时候,听见一个帘子之隔的隔壁有人在讨论严岁欢的事情。
“……她不是去年一连拿了三个影后吗,凭借同一个角色,哇塞我当时都惊呆了。”
“她都快大满贯了吧,真是厉害啊,这才出道几年啊。”
两个化妆师拿捏着上世界末故意阴阳怪气的腔调聊着八卦,说着说着一个男声也插进来。
“影后个屁啊,我看是睡后吧,谁不知道她是一路睡上去的,人家有本事的,专门睡官儿呢,那些小老板,看不上呢。”
唐前听出他的声音,隔壁剧组的那个男二,这老影视城的硬件设施就是不行,所有剧组挤在一个车库一样的大化妆间。
严岁欢会不会理他们没人知道,只是话刚撂下去不久,隔壁就又传来了撕心裂肺的一声,唐前这边有人撩起帘子伸过头,被工作人员推回来。
“鼻子,你赔我的鼻子!”
新上任的剧组化妆师记住的第一条,大概都是要注意艺人脸上哪里能碰哪里不能碰,动过太多次刀的地方,宁可略过都不可轻易下手。
隔壁的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唐前化好妆离开了,她记得刚上大学学系统解刨课的时候,有个老师指着鼻子的刨面图,逗她,
“知不知道这里为什么整容不能轻易动?”
唐前小时候还真亲眼见过有人整形失败鼻子歪了的,但是老师摇摇头,告诉她,
“哪有那么容易坏,现在技术越来越发达了,问题是会闻不到味道,还没感觉,鼻涕流下来都不知道。”
在预计杀青的前一天晚上,《岚江》剧组所有演员提前开了一场杀青宴。
唐前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妆没卸,戏服也没换下去,好久都没见这么多人,全剧组的演员,加上各自的工作人员,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有被明目张胆带过来的各种奇怪行业的女生们。
余导不参与这种事情,他正站在台上讲述着自己从创作到拍摄的心路历程,下面没有几个人听,制片人韩丹带着两个副导演伺候着投资方,把一群穿着客气的姑娘推来推去。
投资方们都被安排在主桌,接下来是几个制片人和导演的空位,韩丹早上就说要给唐前也安排到主桌,她不想去,没同意,只是没想到,连李时苏这个男主都没够上的主桌,在剧中没多少戏份的男三号居然在制片人的身边坐着。
唐前用胳膊肘顶了下身边的王瞳,
“这人什么来头啊,韩丹的新宠?”
“韩丹现在还没转性吧,他还是喜欢女人,那个男的你忘了吗,西洲影视最近的太子,不知道他们家哪路领导塞进来的,韩丹不也是西洲的人吗,就也算是他的艺人,之前拍了一部小成本男主戏火了一下,现在就塞进来大剧组里从配角做起,我听宣传那边说,他们家的通稿拍戏的时候就写好了,咱们到时候也注意一点,别被他们利用。”
唐前围着主桌下面的两个桌子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坐在李时苏身边,碰巧,她背后正对着的,就是主桌上的那个男三号,李加耘。
杀青宴可不单单是个庆祝的宴会,有心眼的人早就接着这种公开的场合往上巴结了,在剧中饰演唐前同门师姐的金珊,就是圈内有名的交际花,她本来坐在唐前的对面,和他们几个打了个招呼之后端着酒杯自己凑到主桌投资商的那边。
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娱乐圈,其实也很简单,放得开的人就是能混得好,有人总是觉得所有的资源都是要和身体交易够上边,但随便找个酒会呆上五分钟,就能发现,能成为投资人那个级别的大佬,每天都能忙,物质生活精神生活都丰富得不得了,对于他们来说,性已经不是第一位了,钱和权才是永恒追求的话题。
金珊是圈内出了名的好酒量,白酒红酒都能对瓶吹,和她在一张桌子上喝酒的投资人,就没有不被哄得开心的,近几年她资源和片酬都水涨船高,其实她真的只是喝了酒而已。
身后主桌上的吆喝声越来越高,凑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最后李时苏也都端着酒杯挤进去,只剩下唐前仰头靠开椅子背上发呆。
她放空的思绪被一声挪椅子的刺啦声打断,李加耘的椅子和她的撞在一起,有人走过来。
“那个下午带去抽血了,结果在这,都正常,安全的,药也买回来了,先放我这等你完事了我看着她吃。”
李加耘懒懒的站了起来,嘴巴像是张不开一般,
“把现场所有人的手机都收上来,锁起来,拿那个,就是安检的那种东西扫一下,千万别漏下什么窃听器录音笔的,等第二天中午下午什么的你再给人送走,记住给现金,千万别加她微信,麻烦。”
他摸着自己的肚子就要走,旁边的男人又拦住他,
“你给现金,还有这一堆检查,那就得价钱,你这套流程在她们那都是明码标价的另一个套餐。”
“还加钱…行行行加,真是赚钱都没底线了。”
李加耘挺着腰离开,真的不敢相信一个要经常演偶像剧男主的二十五岁男演员竟然挺着个啤酒肚,简直可以列为世界第十大奇观。
他的身影消失在唐前的视线里,鬼都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唐前转头望向李加耘助理的方向,他将位置上的东西收好,迎上她的目光。
又矮又胖的男人朝她嘿嘿一笑,转头就要走,唐前踢过去一把椅子拦住他的去路。
“他就一晚上都忍不住,非要在这发情。”
“没事,都是熟悉的流程,一点事没有,黑灯瞎火的,有时候女人都不知道自己睡的是谁。”
“你把我的戏当成什么,淫窝吗?”
男人折回来,弯下腰对着她,收起笑脸,满脸横肉,很是可怖,
“小姑娘,这不是你说了算啊。”
唐前当场就把手里的酒杯朝他脸摔过去,脸上却还是笑脸,
“李加耘,是贝树铭家的艺人啊。”
男人的脸色有些变了,他用余光瞄到四周朝他靠近的黑衣保镖,但并不接她的话,转身就跟着李加耘的路线离开大厅,唐前表面上还是那副模样,手上却毫不犹豫的将右手边的瓷碗挥下桌子。
瓷器碎裂的声音淹没在人群的吵闹中,并没有引起任何影响,只有回来拿手机的李时苏看见她的表情,凑过来抓着她的手腕。
“怎么了宝贝,谁惹你了?”他满身的酒味,看起来已经醉了。
“你要干嘛去,又和他们一起玩?”
“都在兴头上,陪老板赌一把,没事,就一两把,小钱。”
“你最好控制好自己。”
唐前心情很差,语气也很差,喝了酒上了头的男人突然眉头一皱,用力的将她的手腕挥开了。
“每次都要说,你啰不啰嗦。”
唐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反手又把左手边一排的碗筷都推到地上,气冲冲的往外走。
唐前朝另一个门走去,路过旁边的小桌时两个小投资人正围着谭晨劝酒,这一桌的男人手边都坐着一个女人,也已经有把女人送去房间就要开吃的。
谭晨一身正气的坐在乌烟瘴气中间,目不斜视,身边没有女人,也不怎么喝酒,投资人的表情明显都有些不高兴,但他不为所动。
听说谭晨有个谈了很久的女朋友,只以为是拿捏住了他什么把柄,没想到确实是有感情的,投资人和副导演一看劝不动,也不和他多说,酒喝得差不多,就都搂着女人往回走。
唐前对这里还算熟悉,她绕到后面没什么人的花园,冬天花都枯萎了,过不了多久这里又会被雪盖住。
不少人进圈后多少都会沾点赌,大概是来钱太快,输了也都不在意,反正在接几个站台几部烂剧就又挣到钱了。
那些投资商们也爱赌,各种酒局上总要玩几把,她在长港那几年,几乎都是跟着她姥爷在赌桌边长大的。
大家玩归玩,大多数有脑子的人都明白,小赌怡情,大赌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