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内，欧阳珏静静看着岁柠。

岁柠说完那番话后就觉得不好意思，端起桌上的咖啡浅啄掩饰尴尬。

岁柠是真的，她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关，是无法磨灭掉自己的坚守。

狼来了的故事会伤害真心去帮助的村民，也会伤害下一个真正的受害者。

可撒谎的是撒谎的孩子，而不应该是需要帮助的人。

“很好。”欧阳珏将她打量许久，突然开口。

“你知道这个项目账号，二年前就在准备，为什么如今才开始吗？”

岁柠迟疑片刻，还是没去自作聪明猜测，而是顺着她话问：“为什么呢？”

欧阳珏勾唇，她往后一靠，伸手想从包里拿烟，却又想起这是室内，无奈抽回双手搭在腿上。“因为好心是不一定好报的。”

岁柠脸上露出迷茫，睁着眼看向她，跟欧阳珏面面相觑。

欧阳珏突然伸手，轻轻捏了捏岁柠左边脸蛋：“有意思。”

岁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欧阳珏笑得太开心，岁柠只能带着几分尴尬看着她，心里有些忐忑，是不是自己表现的有些小白，让对方感觉幼稚可笑。

“珏姐，时间要来不及了。”助理上前来说。

欧阳珏点点头，转而对岁柠说？：“今天时间紧，只能聊到这里。”

“好的。”岁柠跟着站起来，“您先忙。”

欧阳珏穿上外套，笑着对她说：“下次见面有机会聊。”

岁柠目送她离开，坐在位置上发呆。

临时看的资料，内心准备好几番的措辞，好像都没用上。

那句有机会聊是很标准版客套的拒绝话了，岁柠短暂失落后倒也没放在心上。

结账时被告知账单已经被挂在欧阳珏工作室上，咖啡倒是不贵，但却又感觉到了细心跟尊重。

原本以为必败无疑的岁柠，在三天后突然又收到好友申请。

是那天欧阳珏身边的助理，她加上岁柠后，直接约她工作室面谈。

工作室在临江的一套明亮房子里，风景特别好。

会议室内，岁柠听完HR关于工资福利的介绍，还有些不可置信。

“我是面试成功了吗？”岁柠小心翼翼问。

“当然。”HR面带微笑说，“这是珏姐单独要面试的岗位，她选中了你，代表你就是符合我们需要的人员。”

“如果你对工资或其他有想法，可以提出来我们再商讨一下。”对方说，“在合理范围内公司都会考虑。”

岁柠将桌上打印好的合同仔细看了一遍，是一份很正常的合同，待遇也是相当的丰厚。

她没有丝毫犹豫，恨不得当场签下合同：“我可以。”

约定好后天来公司报道入职，带上所需材料证件。

岁柠离开时还有些懵，她真的面上了？

走在门口回过神，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首先发给江淮峥，其次是给妈妈。

得知她找到了工作，虽然不了解什么行业，但田桂还是很开心，让岁柠早点回家，下班后给她做好吃的。

一月深冬天气带着浓浓雾气，岁柠坐在公交车靠窗位置，兴奋到不知何种言语，不停用手指在玻璃上画圈。

激动过后心中更多的是忐忑，新领域总是让人胆怯，岁柠担心自己做不好。

岁柠戴着耳机不停刷相关账号短视频，将觉得不错或流量高的进行标记，以便于之后学习整理。

江淮峥红包跳出来时，岁柠手指误触点了进去，一下子就领取成功。

她赶紧坐直身体，将数额全数归还发了回去。

【太多啦！谢谢你的祝福，而且应该是我感谢你才是，等你忙完请你吃饭。】

江淮峥给岁柠发了个红包，写着请喝奶茶，不过金额却是188。

岁柠还在想这个消息是江淮峥告诉，如果不是他，自己连工作岗位甚至投递简历的方式都不知道。

【奶茶是我说好的，饭是你说的，下次见面吃饭的时候再说。】

江淮峥不肯收，岁柠知道他们最近很忙，好像还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

毕竟周亦驰无论怎么加班，都会朋友圈吐槽活跃的人，最近都寂静无声。

岁柠收下了，下车后去买了一杯甜甜的热奶茶，温热从手心蔓延到心底。

天空是阴霾，湿冷在空气中流窜。

原本以为会颓废整个冬季直到春天，却又在枯枝中开始发芽。

*

办好入职手续，岁柠的工位在靠窗的一侧，坐在椅子上放眼望过去，能看见大片江水，还有对面的高楼大厦。

桌面上有提前为她准备的入职礼包，包括了一台新电脑和一些文创礼物。

工作室内都是年轻人，甚至岁柠觉得自己年龄在这里也显得大了。

因为新账号刚注册，还在申请认证期间，再加上临近年关，岁柠其实根本没什么工作，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看其他视频账号，写总结还有自己的理解，尝试在同一个主题下自己再重新写一遍文案。

岁柠原本不太自信，但坐她隔壁，负责工作室旗下某个旅游账号的妹妹夸了几句后，心态才逐渐放松。

一周后，同样负责账号出镜直播卖货的女生赵韵洁也到了。

岁柠只是负责文案，包括视频拍摄运营，跟她一起合作摄影的也是女生，叫张娴，背沉重的摄影装备不费吹灰之力。

小组一共就四人，还有一个对接合作的男生李哥，在全员到齐的第二天，开车去了距离江城车程四小时外的新云镇大湾村。

临近年关，只是先过来查看一下情况，回去后岁柠就一直在查当地资料，想将第一个视频文案内容做到最好。

新年长假最后一天，岁柠作为刚来公司的人，也领到了礼物。

这半个月实习中，岁柠在这里感觉到了舒服。

节奏其实也是紧张的，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但紧绷中不乏轻松幽默，因为好像做的都是喜欢的事，就算内心不是真爱，但工资足够让人满脸笑容。

公司里街道上都充满红色喜庆，岁柠刚走到马路边，电话响起来。

“喂。”岁柠接听。

“下班了吗？”江淮峥问。

岁柠听到几声车响，从话筒里，也从耳机边，她下意识朝声音发源地看过去。“刚下班，今天放假呢。”

临江的街边今天只有几辆车，岁柠几乎是一眼就看见站在车旁的江淮峥。

他靠在车门前，跟她同样姿势拿着手机，隔着马路朝她挥了挥手，电话里恰时也响起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腔调：“过来吗？”

岁柠看着来往的车，步伐略显着急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岁柠很欣喜。

元旦后，这是岁柠跟江淮峥第一次见面。

她忙，江淮峥就更忙，每天睡醒可以收到他近乎凌晨后的消息。

江淮峥微微退后一步：“如果我说来蹭饭的会怎么样？”

岁柠这才听出他嗓音的沙哑，先问：“你感冒了吗？”接着反应过来他说的话，低头看时间，有些为难说，“今天可能不行，要回家收拾行李晚上回老家。”

“开玩笑的。”江淮峥没忍住伸手拍了拍她头顶，“这是什么？挺可爱的。”

岁柠瞬间脸红，手忙脚乱伸手将头上的发夹取下来。

午休吃饭时，隔壁小妹妹给戴上的，每个人都有，上面写着一些讨喜的话，配合着今年的生肖兔子，可爱又活波。

要不是江淮峥提醒，岁柠都快忘了自己头上顶着这个东西。

“同事给的。”岁柠塞进口袋里，“你要是有空的话，我今天先请你吃糖水可以吗？这附近有家很好吃的。”

江淮峥自然有空，他又不是真的刚好经过这里。

将车子停靠在附近车位，两人步行几分钟走到一条巷子口。

岁柠带着江淮峥穿过去，到了另一条小街上，一家糖水铺出现在面前。

“这里。”岁柠走进店面给江淮峥介绍说，“这家很好吃，在周围生意很不错。”

冰柜里摆放的并不多了，大约是因为最后一天，老板并没有补货。

岁柠给自己拿了一杯乌梅绿豆沙，转头看江淮峥也跟她拿了一杯一样的。“相信你口味。”他说。

屋内有凳子，岁柠还点了其他几样东西，哪怕是冬日喝着冰得却并不觉得寒冷，乌梅豆沙酸酸甜甜格外开胃。

“工作怎么样？”江淮峥问。

岁柠停下说：“我觉得很不错！是我想学的东西，而且也不是完全陌生，自己学过的东西也可以化用。”

“同事也很不错，会教我不懂的地方，做得好的会直接夸奖，有错误的地方也会告诉我改正。”

岁柠真的很喜欢这种氛围，大家不会冷漠，也没过度热情，在一个很舒服的线内，各自将属于自己的事情做好，朝着目标前进。

欧阳珏真的太厉害了。

岁柠更加发自内心觉得，聊天的时候不由得总是提到欧阳珏身上。

江淮峥静静将手里的冰沙喝完，听着岁柠不停夸他表姐。

面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却又忍不住开口：“她是不错，但——”

顿了下，江淮峥收了口，转了话头说：“但我觉得，你也可以。”

岁柠笑了笑，耸耸肩膀说：“我知道你当我是朋友夸我，不过能做到什么地步，我其实还没想那么远。”

她要的是一个让自己找到自己的方式，迷茫漂泊中发自内心的肯定自己。

“我知道。”江淮峥抬头，“但你做成什么样子，我都觉得很棒。”

砰砰砰——

岁柠心又跳个不停，她看不见自己白皙的脸色瞬间染上红晕，只是赶紧低头喝了几口绿豆沙，试图给自己强行降温。

“好，我会努力的！”岁柠坚定说。

江淮峥开车送岁柠回家，这个点全城都开始堵车，等到家门口妈妈电话又打过来了。

“甜甜在哪里啊，还没到家吗？”田桂说。

“在小区门口。”岁柠边解安全带边说，“马上我就回来了。”

“那行，我在家等你，你舅舅马上就到了，你快回来收拾东西。”

岁柠挂断电话拿起包，江淮峥正侧头看着她。

“那我先走了。”岁柠又急又舍不得，不看到江淮峥还好，见一面自己心中的妄念就控制不住肆意生长。

岁柠会因为他每一句话遐想，像极了网络上普信人。

她真害怕自己改变过头，以后江淮峥看自己一眼，都要自信一句：他喜欢我。

岁柠猛摇头，江淮峥就看着她看着自己，突然眼里漏出几分惊慌，慌忙摇头后下车。

嗯？江淮峥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自己。

“那，那再见。”岁柠在车窗外挥手，脚步却没有离去。

“新年后见。”江淮峥说。

直到看见岁柠身影消失，江淮峥还是坐在驾驶座上。

他拿起手机点开岁柠头像，在备注那里修改。

——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