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的事情很顺利。
这大抵是宋子涯在人生事业的低谷期，遇到的最让她顺心的一件事了，尽管外面风声鹤唳，到处都在传星辰科技即将垮台的消息，甚至推送到了她的社交媒体首页，点了不感兴趣，却由陈晓和明乐笙分别又转发给了自己。
终于，在第二次两人转发同样内容时，宋子涯的额头青筋暴起，用她此生最快的手速在键盘上敲下：“请你们理智一点，下次再看到同样的内容发给运营那边直接集中举报谢谢。”
陈晓：“好的，宋总，小的这就去办。”
明乐笙：[哭哭]
“不过宋总，”陈晓又道，“这个好像是关于你本人而不是公司的。”
关于她本人？
宋子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编排起关于自己的谣言，索性打开了那个链接。
“某科技公司女高管大学时期成绩单爆料：曾因学术造假留校察看。”
宋子涯：“……？”
好歹毒的谣传。
从过程来看，倒也不算是谎言，爆料人发了一句帖后，留下乱成一锅粥的评论区，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但评论区已经有人猜测是不是游戏公司，更有甚者，已经猜测到了星辰科技头上。
恰巧这段时间，关于星辰科技重组的消息越来越多，随着猜测星辰科技的声浪越来越大，甚至连员工都私底下开始议论起这件事来。
她去茶水间接热水的时候，清晰地听见有人在谈论这件事，看到她又立马噤声。
宋子涯倒懒得解释，陷入自证陷阱，只会让那些暗中造谣她的“友商”提前开香槟庆祝，她心里门清，现在打他们脸最快的方式，就是做出游戏的试玩Demo，用实力说话。
她问技术部门的同事：“Demo测试开始了吗？”
“还没有，不过今天下午就可以准备测试了。”
“无论结果如何，先录一些素材，交给宣传的同事剪一下pv，再说。”宋子涯说。
“可是老板……”
她莫名有些不爽，但还是压抑住脾气耐心问道，“怎么了？”
“宣传的同事只有三个人，有两个前端时间离职了，原因不清楚，剩下的那位今天也没来。”
宋子涯捏紧眉心：“我知道了。”
她点开陈晓的聊天框：“在吗？剪个视频？”
对方迟迟未回，她忽然又想起自己似乎方才分配了陈晓任务。
没办法，看样子只能找外包了。
谣言像是被风吹动的柳絮，在早夏开始前的最后一次倒春寒中，成功让社区舆论引爆，铺天盖地的针对宋子涯本人以及员工的网络暴力，更有甚者谣传她将男友做成自机角色售卖，一瞬间卡池流水甚至暴跌。
“胡扯吗这不是……”陈晓不知又看了哪个帖子，摇了摇头，“这东西就差说因为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所以风驰和你男朋友相似了。不过这些能知道你对象的人，怕不是不知道周家的能耐——靠，帖子404了。”
“被封禁也是理所当然。”宋子涯一边处理审批，一边还有闲情逸致和陈晓打趣，她现在已经能够做到免疫和过滤这些莫名其妙的信息了，“周家的公关团队可是一等一的——毕竟他们也做经济娱乐公司。”
“不过子涯姐，你不觉得哪里奇怪吗？”陈晓问，“这个消息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宋子涯握着鼠标的手一顿，“可能是有人牢饭没吃够吧。”
除了宋承安，她也没想到能有谁这么黑自己了。
多半还有一些埋伏在暗处的友商。
“找人写通稿，我自己设立社交平台账号，找专门的人打理，之后发布招揽英才信息——是时候借力打力了。”
宋子涯停下工作，打了个电话给N大教务处。
“你好，对……毕业生，想问一下当初关于宋子涯处分撤销的相关说明。”
以她现在的优秀校友身份，让N大出具澄清证明都不是问题。
小小一个宋承安，又有何惧？
刚挂完电话，就有人打电话进来，“请问是宋子涯同学吗？”
“你是？”
“我们这边是N大校友会的，想问问您最近是否有空来做个演讲。”
宋子涯正巴不得，无疑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她正好需要一个合乎情理的，曝光在大众面前的机会。
“行啊，没问题。”宋子涯说。
挂了电话，她向前挥拳：“Yes！”
这一幕正好被走进来的明乐笙看到，连忙掩面离开：“对不起宋总我不是故意的。”
“呵呵呵，没事。”宋子涯淤积在眉间多日的阴霾终于散去，她感觉自己现在的笑容甚至可以用慈眉善目来形容了。
“看起来应该真的是好消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宋子涯故弄玄虚，“你放心好了。”
的确只差一股东风。
宋子涯走到N大的门口时，被热烈的红毯和欢迎横幅吓了一大跳，从来也不曾幻想过这一切的宋子涯，就好像在战争中误打误撞取下敌方首级的小兵，对着这场堪称盛大的凯旋，并无太多欣喜，只有茫然和惆怅。
“热烈欢迎著名企业家宋子涯女士回校发表演讲。”
红底黄字，鲜艳地飘荡在学校上空。
N大人才辈出，这样的活动在宋子涯在校时，也曾有过不少，每每宋子涯坐在礼堂最后面，看着台上的精英校友们发表自己的成功学鸡汤时，她也总是幻想，如果在台上的是她就好了——她会穿着最漂亮的晚礼服裙，戴着昂贵的首饰，光鲜亮丽地发表演讲。
不过当梦想真正实现的时候，怅然和感伤却突如其来。
宋子涯本以为，有了忠实的伴侣，事业有成，她应该会满足了。可真当自己有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就在眼前时，她才发现，内心那个野心勃勃的少女根本没有停止的理由。
她当然没有同想象中的一样，穿着晚礼服裙，而是穿着定制西装，头发高高扎起成马尾，如一头黑色丝绸做成的锦鲤，整个人一副干练企业家的模样。
演讲很顺利，顺利到让她误以为是另一场独属于人生的美梦。周池也在，他帮她录了很多视频，宋子涯每个都有看，一边看，一边发出傻笑：“周池，你看，我成功了……”
“嗯，你成功了，亲爱的。”周池抱着她。
“这不是在做梦吧……？”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摸了摸周池的脸庞，“万一我醒来，发现这只是一场梦，那要怎么办呢，周池？”
“不会的。”周池坏心眼地掐了一下她的腰，痛觉刺激着她的感官，告诉她这是真实的世界，而非梦境。
她也用力捏了捏自己，好痛，不是梦。
周池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宝贝，你还真是傻得可爱。”
“你才傻呢……”宋子涯气得跳起来打他。
这些素材交给宣发之后，宋子涯就静静等待着正式发布。
现在对她的声讨有多大，之后反转到来，她能获得的关注就有多大。
她利用的是，不明真相网友的愧疚。
正忙着工作，她突然接到了宋母的微信电话，宋子涯愣在原地思考了一会，才接起电话：“喂？”
“子涯，你最近怎么样了？”
宋子涯心跳快如擂鼓，说实话，她很担心宋母在这个节骨眼作妖，“没怎么，就是在忙。”
“你如果有困难的地方，一定要和爸爸妈妈讲，你爸爸最近赚了点钱，你给我们打的钱，我们都已经帮你存好了。”
见她迟迟没有回应，宋母于是接着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家里这边已经给你准备好嫁妆了，就差你带女婿回家了。”
“妈，你应该没有给我安排相亲吧？”宋子涯小心翼翼地试探。
“没有，我女儿这么漂亮，遗传我的美貌，找村口大妈相亲岂不是伤了我的面子？”宋母总算找回了从前说话的腔调，“你也真是的，什么时候带个金龟婿回来，让你妈我开开眼。”
宋子涯不知该怎么和家里开口，最后只得坦白从宽：“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很帅，其实我朋友圈发过照片的。”
“真的吗？”宋母的语气很诧异，“我去看看……”
宋子涯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把宋母屏蔽了，连忙将宋母从屏蔽列表中解放出来，可惜手还是慢了一些：“欸，你朋友圈怎么就写着半年可见啊，什么都没看到。”
宋子涯汗流浃背：“妈您再看看呢。刷新一下，可能是网络问题。”
“我看看……噢……好像确实是网络波动的问题。”宋母的声音显然多了几分欣喜，“哇，这个是你男朋友啊？金童玉女的，不错哦，什么时候结婚？”
宋子涯险些掀桌而起，但因为在办公室里，也只好压低声音嗔怪道：“妈，人家向我求婚，我还没答应呢，多尴尬啊。”
“没答应也行，带回来给我和你爸掌掌眼。”宋母说，“你爸好歹也杀了那么多头猪，识人能力肯定也是一流的。”
后半句带了些不容置喙。宋子涯叹了口气，知道这个坎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了。
“行，那就过几天，我带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