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学堂早，再次路过那片竹林，初旭停住脚步，看着平静的湖面，前几日发生之事依然历历在目。
萧暮雪注意到他的动作，也停下：“怎么？是害怕吗？不用担心，她走了，不在这里。”
初旭摇头，声音很低：“你说世界上所有的妖都是坏的吗？”
萧暮雪只当他情绪还未平复：“世间之妖，有好有坏，不能以偏概全，恶妖当除，至于良善的……苍生之所以叫苍生，是因为它是属于天下万物的苍生，人属于苍生的一员，妖也是，互不侵扰，不存伤害之心，那这苍生是人的家，也是妖的家。”
“那魔呢？”
初旭下意识地问，想从这得到自己看不明的答案，从仙道正派里得到他们的看法。
萧暮雪看过去，似乎要将初旭看透：“魔也分善恶，只要不扰乱世间，不伤害无辜，这苍生自然容得下他们。”
她说的十分认真：“苍生、神明不会抛下任何一个生灵。”
初旭点头：“好，我记住了。”
“嗯，记住了就回家吧。”
……
两年时间一晃而过，神域萧楚云找到了诛灭魔神的神器，铸造星陨剑需要集七人神力。
很快，在人间的萧暮雪收到传音传回，即墨离询问：“羲和，你这两日去人间了。”
萧暮雪：“是啊，你们各有各的事，就我一个人闲着，于是找了个朋友玩。”
“哦，该不会是你喜欢人家吧？”
萧暮雪微微摇头，淡淡道：“不喜欢，只当成一个好朋友，仅此而已。”
萧楚云适时打断：“好了，去星台铸剑吧。”
七人合力铸剑，废了一些神力只得了半成品，还要等它吸收天地灵气，两百日才完全算成功。
洛卓羽傻眼了：“两百日，这，这还来的及吗？”
萧暮雪丢出个结果：“来不及。”
洛卓羽：“那怎么办。”
萧楚云严肃起来：“到时神魔大战，我们拼尽全力也要将魔神镇压，为了以防万一神器被有心人得手，二百日待剑铸成，自会分解五块散落。”
“未来若是魔神卷土重来，定会有人重新去寻找碎片。”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段景榆赞成道。
洛卓羽没精打采：“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陈岁桉视线从剑上移开：“明日就是我们入凡尘的日子，到时会和之前提前布好的神识汇合。”
“下去之后便会获得在那生活十九年的记忆，但会忘记在这的记忆。”
林君泽：“虽然下去没多久，但为了以防魔神提前苏醒，一到时间，便会将我们拉回神域。”
若是此次他们能开导魔神向善化神，那便可免去一场大灾。
神不能直接改变时间的最终走向，所以只能成为这凡人中的一员。
大不了这件事不成功，后面魔神降世，自有他们拿命垫底。
在萧暮雪在神域这段时间，初旭一家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初旭本想找萧暮雪让她看看自己练得圣灵决，结果敲了好半天的门都没有回应推开门一看，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心里难免一阵失落，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涩然，苦笑道：“走的这么急，该不会是找寻到我的踪迹了，真不知下次见面还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自从萧暮雪走后，初旭又回归了一人，只是之前还有一个人一直在身边吵吵闹闹，这么突然走了，还有点不习惯。
安静点也好。
顾一朗那群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初旭的异常，刚开始的一两个月还不敢多嚣张，生怕萧暮雪只是短暂离开。
只是时间过去半年之后，顾一朗那群人才终于确定萧暮雪确实离开。
这两年愁怨终于有了发泄口，那也是初旭人生中的下一个转折点。
顾一朗一行人找机会跟着初旭知道了他家的住处，一日趁初旭不在家时，找了几个壮汉砸了姜筵秋的卖绣品的摊子。
随后将姜筵秋绑走卖去了青楼，又把下学的初旭堵住好好的揍了他一顿，骂他是个没爹的野种。
初旭跟萧暮雪学过一段时间的武功，和他们五个人打起来谁也没占到便宜。
顾一朗忽然提到初旭的母亲：“初旭，有空跟我纠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亲？她被买去青楼了你知道吗？”
初旭脸上擦伤，有的地方肉眼可见的青紫：“你找死。”
说完拼了命的跟他们打，顾一朗早已做好准备，叫那群藏起来的壮汉出来将初旭一同带走。
也不知道那老鸨藏的什么心思，初旭过去之后她并没有叫他做什么。
反而在外处别院安排一间房让他好生住着，由于初旭与姜筵秋的关系，姜筵秋同样被安排在另外的屋子，只不过二人隔的很远。
就这样好生供养着他们二人，二人就这样稳当的渡过半年之久。
期间，神域到了出发的时间，临走前萧暮雪去到初旭以前住过的房子。
发现早已搬空半年之久，想想也是，神域的时间毕竟与凡间有所不同，于是顺着线索，萧暮雪出现在初旭所在的院落，院落中间种了一颗海棠树，萧暮雪就这样站在树下，感知初旭是否安好。
本以为忽然搬家遇到了什么事，现在看来初旭并没有问题，所以就没有去打扰，而是在树下站了一会。
二楼的初旭早已注意到楼下的萧暮雪，静静的看着她，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欢喜，期盼着她上来打招呼。
等了许久，初旭本以为她是因为消失了差不多一年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自己打招呼，正要叫她。
在喊出口前，萧暮雪消失在院中，回了神域，初旭立刻收了欢喜的神色，看着人影消失的地方，眼中闪过异色，面色略显阴沉阴沉。
“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一只蝴蝶停在海棠树上前，又朝着初旭飞过去，落在他的指尖。
初旭看着停在指尖的蝴蝶，抬手触碰它的翅膀，对着蝴蝶自言自语：“你说，她是不是发现了我的身份厌恶我了。”
“可是，明明是她先靠近我的。”
“不是说魔也分好坏，我没有做坏事。”
蝴蝶似乎察觉到初旭的气息不稳，扇动翅膀想要飞走，被初旭眼疾手快抓住，紧紧握在手中，等他摊开手，蝴蝶没了生机。
“所以你为什么不搭理我呢？”
初旭周身似有魔气汇聚，他看着掌心的蝴蝶，声音低哑：“她千不该万不该，将我带离了深渊，又一声不响的消失。”
“我本来已经习惯了黑暗，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我不管。”
“她想走，可以跟我说，为什么不告而别，哪怕她走了不打算回来，只要她编一个谎言，只要是她说的我就会信。”
他眼睛暗红涌动，手中的蝴蝶瞬间寂灭：“我就这么不值得，不值得你多说一句话？”
……
萧暮雪几人汇集在星台，见人都已到齐，萧楚云开口：“好了，人都到齐，出发。”七人一齐消失在神域。
刚入夜，初旭这边，忽然被老鸨派人带走，同时还有姜筵秋，在青楼的一处房间。
老鸨笑意盈盈：“哎呦来了啊，你们也在我这好吃好喝的待了半年之久，如今终于有用的上的时候。”
说完往着初旭面前走，还有几步时停下，看着初旭的脸满意极了：“你这模样生的真是俊俏，正好，有一个客人，他就是好这口，方才带你过来的途中。”
“在楼上远远的看了你一眼，立马给我付了银两，要将你买回去当男宠，说起来你也是个有福之人，以后在他那里保你吃穿不愁，比我这好的多。”
初旭听了此话想要挣脱按着他的两个人，他何时被这样辱过，老鸨立刻多叫了两人按住。
只听初旭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你做梦。”
老鸨脸上挂着笑，并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去不去不是你说算，来人，把他给我绑了，丢到下面那个马车上。”
眼看着那群人拿着绳子就要往初旭那边靠，姜筵秋立刻挣脱了两个丫鬟的束缚，一脚将老鸨踹倒在地。
老鸨躺在地上哎呦了两声，怒道：“都愣着做什么，给我把他们二人都绑了。”
初旭与姜筵秋虽说都有武功底蕴，但毕竟损伤过重，架不住十几号人拿着棍子这样的打法。
很快就落了下风，姜筵秋厉声道：“我跟你们拼了。”
场面乱成一锅粥，推搡期间，姜筵秋被老鸨一推搡，太阳穴撞到了桌角，倒在地上。
初旭看着躺在血地的人，急道：“母亲。”
老鸨倒是毫不在意，反而为自己又少了一笔钱而感到可惜；在这青楼出个人命，并不是什么见怪不怪的事情。
初旭被身后人一棍子敲在背后，呛出一口血，他没有在意，而是死死盯着姜筵秋。
他的母亲，一个他以前恨的人，恨她的袖手旁观，恨她的冷眼相待，言语生冷。
那个小时候给过他短暂温暖的人，不多，但是让他向往。
没有哪个孩子不希望得到自己母亲关爱，赞赏，认可。
前者在他身上短暂而逝，后两者从未出现。
他本以为他可以恨的理所当然，可出了魔域，来了人间，他这位母亲又变了。
为什么要对他好，为他未来筹谋，教他明辨是非善恶，会做他喜欢的饭菜，会买他喜欢的点心，会熬夜为他缝补衣裳。
不应该是这样的。
姜筵秋此人在对待这个孩子的十几年的光阴中，坏的不彻底，爱的不纯粹。以至于后来的初旭对此摇摆不定，恨不起，看不透。
如果亲情是一场只有月光照耀的黑夜，那么夜中的绵绵细雨，如同利刃，其中夹杂着钝痛，一刀，一刀剔他的骨。
可来了人间，亲情是春日雨后初晴的暖阳，温暖和煦，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似梦似幻。
他想他是不恨的吧，却也谈不上原谅，他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到底何解？
初旭觉得视线昏沉，光线暗淡，似乎有黑雾遮去了光芒。
体内中的邪骨气息涌动，额间的属于魔神的印记渐渐显露，周围不断的黑红魔气向着初旭汇集。
按着他的几个壮汉纷纷后退，待初旭吸收完，那看似悲悯众生的目光，藏着杀孽。
其中一人看着初旭的样子，喊道：“怪，怪物！”
十几人被这一声给喊醒，反应过来正准备拉开房门逃跑，被初旭挥手打倒在地，随之将房门锁上。
初旭眼神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一缕魔气，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想跑，吾答应了吗？”
其中一个大汉指着老鸨，颤抖的话都说不利索：“是她，是她让我干的，求您饶了我吧，饶小的一命。”
初旭眼中含笑的看着他们，隔空掐着那人的脖子，只听咔擦一声，嘴冒鲜血，被随意丢在地上，眼睛瞪的大大的，死不瞑目。
周围人被这一种举动吓到尖叫，此起彼伏的声音，都是求饶命一类的话。
老鸨惊慌失措，爬到初旭身前，拽着他的衣角：“大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只要您饶我一命，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您了，方才是说我无心之失。”
初旭居高临下的看着：“无心之失？是吗？”
老鸨立刻接话：“是是是。”
初旭发出了低笑，听的在场的人一阵毛骨悚然。
接着老鸨就被初旭掐着，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她的脚想借力挣脱，但无奈离地面有些距离，只能毫无希望的在空中滑动。
就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初旭忽然的松开手，将她丢在地上，道：“直接杀了，也太便宜你了，该让你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绝望。”
说完四周地面黑红色的魔气从地板探出，将众人绑在原地动弹不得，为了防止他们脱逃，又在每人的腰上也加了一根。
在众目睽睽之下，初旭手中变出了一个火苗，红色的火苗映衬着初旭的面庞，若是忽略他的邪性，还真像个普渡众生的神佛。
火苗被初旭丢在一人的衣物上，瞬间起火，将整个人包围，只听那人凄厉的惨叫声。
在众人的目光下化作灰烬，剩下的人嚎啕大哭，期望能得到他的怜悯，但初旭无动于衷，于他而言，一条命在他这里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这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