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星雨,蔺煦送商翕回了书院,他自个没回书院舍房,也没去宁国公府,而是去了松上月。
“你这一天到晚的见不到人,咱俩到底谁是松上月的主子?”
段子界一见他就是一顿诉苦。
“前些日子呢就是成日成日地往宫里跑,起初我还以为你是去完成任务的,结果一看,什么也没做。”
“近些日呢不去皇宫改转去书院了,还几次三番从我这顺东西,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
听着他这些话,蔺煦一手把玩着没有流苏的玉佩,根本懒得掀眼看他,更别说搭话了。
段子界自顾揣摩:“你先是从我这抢走了一只兔子,再又从我这顺走了一支上等紫毫……”
“诶,我知道了,”段子界胸有成竹:“蔺煦,你小子莫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他虽问着,语气却很是肯定。
蔺煦把玩玉佩的动作不停,但总算掀眸看他一眼了。
蔺煦不出声,段子界一一给他分析:“先前秋狩时我就听人禀报说那日还有个姑娘跟在你身边来着,后来杨沅沅来松上月拍卖被丢入迷宫那日也来了一位小姑娘,你那时便为这小姑娘坏了松上月多年规矩,再后来……”
“你让我借补偿原由请杨沅沅去醉仙楼吃饭,还特意让我跟杨沅沅强调带上她好友一起,那时我虽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但定然又与这位小姑娘有关吧。”
“我说的是与不是?”蔺煦信不信他不管,反正他自己是越说越觉得对。
“所以?”蔺煦吐出两个字。
“所以啊,”段子界信心十足道:“凭我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蔺煦你小子必然是有喜欢的姑娘的。”
“而这位姑娘呢,就是大楚当今六公主商翕,可对?”
蔺煦神色淡淡:“你调查她。”
段子界没料到蔺煦没来由地问了这么一句。
他语塞:“什么叫我调查她?”
“她与杨沅沅又是表亲又是闺中密友的,我去调查杨沅沅的时候想不知道她恐怕都难吧。”
“再说了,即便我不去调查杨沅沅,她的身份也不难猜啊,大楚皇室统共就那么几位公主,排除一下不就一目了然了?”
“不是,你别打岔,”段子界险些被他绕进去:“一句话的事,是不是喜欢商翕?”
“喜欢……”蔺煦嗫嚅着这个两个字,眉间渐渐化开点点冰雪。
“是啊,”他说:“我是喜欢她。”
听这话,段子界笑得比他还高兴:“当真?你当着喜欢她?”
蔺煦扫他一眼:“段子界,你聋了就去治。”
段子界呛他:“让你再说一遍跟要你命似的。”
“你既喜欢人家,人家可喜欢你啊?”
蔺煦眉间刚化开的冰雪又覆上一层:“与你何干。”
段子界摆出一副长辈姿态:“听你这话中语气我就知道,你压根就不确定人家喜不喜欢你吧。”
“也是,就你这说三句话里就有两句能气死人的劲,哪个姑娘能受得了啊?也就我气度大能勉强忍住。”
他说蔺煦的同时也不忘抬高自己,蔺煦听着只想将他扔进迷宫里喂狗。
“你到底想说什么?”蔺煦已经不耐烦。
段子界:“我是想说,你既然不确定她是否喜欢你,你不如主动点,先去告诉她你的心意啊。”
“喜欢人家小姑娘就直接去跟她说,尤其人家还是娇贵的公主,这种小公主身边围绕的爱慕者想必多的是,你要是不主动点,说不定就被其他人抢占先机了,届时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爱慕者……
蔺煦眼前登时浮现出陆晟和陈松玉的身影。
陆晟这厮去了边关倒是没什么,就是那个陈松玉,碍眼得很,仗着与商翕自小相识就缠着她,若不是商翕拦着,他早就将他杀了丢湖里喂鱼。
“喂,你发什么愣,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啊。”
段子界苦口婆心道:“我比你多活几年,且比你有更多阅历,听我的,不会错。”
“阅历,”蔺煦嘲道:“你有喜欢过谁?”
段子界:“……”
“我没喜欢过谁,不代表我没见过人家有情人相处的模样啊。”
“那成,”蔺煦问:“你说说我该怎么跟她去表明心意?”
想了想,段子界折扇一展,笑道:“择日不如撞日,这种事情拖不得,你不如就明日去跟她表明心意,至于何时何地表明么……”
“你呢可以学着话本里那样,弄些花啊什么的给你表心意的地方稍稍布置一下,这样一来人家小姑娘也会觉得你重视她,自然而然就有好感了。”
“你何时开始对话本感兴趣了?”
蔺煦问出的话总让段子界觉着出人意料。
他插科打诨回道:“与你何干。”
蔺煦也懒得再问,他收了玉佩起身往外走,留下一句:“明日一早帮我准备些东西。”
段子界:“……还真把我当仆人使唤了。”
*
玉茗堂内,女傅在前授课,商翕撑着脑袋盯着书页出神。
她脑海里皆是昨夜灯会,蔺煦牵他手,十指紧扣,以及看星雨时她紊乱的心神。
下堂后,商翕轻戳了戳前座的杨沅沅:“表姐,我有件事想请教一二。”
“好啊,”杨沅沅打着哈欠,泪眼朦胧:“难得你有事请请教我,说罢。”
斟酌一番,商翕道:“表姐可有喜欢的人?”
“啊?”杨沅沅被问懵,一时未反应过来。
商翕换了句问:“表姐,喜欢一个人是何感觉?”
听此,杨沅沅打了个激灵,困意顿时退散,她从商翕短短两句话中嗅出一丝异样。
“嗯……”她不着急追问商翕,先答她的话:“以我多年翻阅话本的经验来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大概就是——”
“你会在他面前害羞。”
害羞,她好像是有在蔺煦面前害羞过,尤其是他亲她的时候。
“你会不由自主地在她面前有脸红心跳的感觉,就是心脏砰砰砰的,就像点燃一簇烟花一样。”
心跳砰砰砰的,像放烟花一样……
昨夜看星雨的时候不就是么。
“然后呢,你会在他身上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好,看见他在别人面前从未表露过的一面。”
看见他的另一面……
这也有,她知道蔺煦好多好多的秘密,还比大多人清楚蔺煦他其实并没有传闻中那般不堪。
“最后就是,你面对他时会表现出一些自己从未有过的模样。”
从未有过的模样……
她面对蔺煦时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最真实的情绪,虽然大多时候是被他气出来的,但应当也算吧……
“其他还有什么暂且不说,如果能同时满足这几个条件应当就是喜欢了。”杨沅沅一眼不眨地捕捉商翕神色的变化,欲从中看出端倪。
商翕凝神细想。
杨沅沅说得这些她的确算是都符合了,这也与她昨夜回书院后在床榻辗转反侧冥思苦想得出的结果一模一样。
所以,她真的喜欢蔺煦……
“湛湛,”杨沅沅靠近她惊叹:“你的脸好红啊。”
“你刚刚在想什么?是不是想你喜欢的人?”杨沅沅放低嗓音,只她二人能听清。
商翕反应过来,用手贴着脸颊,讪讪不语。
杨沅沅不打算放过她,直接挑破道:“我猜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蔺煦,对不对?”
商翕脸更红了,她使劲埋头:“表姐,你别说了。”
杨沅沅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湛湛,你与他果然有事瞒着我啊。”
“快说,你们二人究竟是何时有了接触的?”
杨沅沅颇有一种问到底的势头,因着玉茗堂尚有人在,商翕担心不小心被人听了去,只得道:
“表姐,这件事等我想好后找个机会再告诉你可好?眼下当真不是时候。”
杨沅沅只她顾虑,点头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啊,我随时等候你来把小秘密都吐出来,否则下次我就不跟你分享新话本了。”
她的威胁在商翕这其实根本算不上威胁,商翕依然配合她:“好,一言为定。”
下一堂乐经课要去琴房上,商翕与杨沅沅去琴堂的路刚走了没一半,就被突然出现的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杨沅沅脸上笑得意味深长:“那个,你们先聊啊,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话一说完,她就一溜烟地跑开了,商翕唤她也不回应。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蔺煦:“你先说。”
因着方才与杨沅沅的对话以及得出的结果,商翕尚不知该如何面对蔺煦,她的目光在蔺煦身上没停留片刻便移开了。
她半敛着眸道:“我没什么想说的,就想问你寻我可是有事?”
“嗯,有事,”蔺煦难得正经:“你今夜换上我送你的那条衣裙在舍房等我,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蔺煦一脸神秘:“暂时不能告诉你,你今夜去了就会知晓。”
“哦,可为何要换上那条衣裙?”商翕困惑。
蔺煦:“你不是喜欢么,就穿你喜欢的。”
商翕一头雾水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两人说到这,蔺煦就离开了,商翕越发摸不着头脑。
午后,商翕在舍房小憩,小满推门入屋将她唤醒,焦急禀道:“公主,春欣殿派人来了,说是娘娘出了些意外。”
半梦半醒地商翕陡然坐起身:“母妃怎么了?”
小满边为她梳整边道:“奴婢也不知是何一回事,是刚刚书院女傅带着常嬷嬷过来,嬷嬷说让我快些将您唤醒先回宫一趟。”
“奴婢听嬷嬷话语甚是急切,且看上去来的匆忙便不敢多问,想着先将您唤醒再说。”
商翕听得心慌,待梳整好后出了舍房与女傅告假后,跟着嬷嬷回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