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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搁浅(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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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陌苓循声望去。

燕南飞眉间夹着一抹狠厉,手中的弓箭还不曾放下,清越超卓中有几年官场雕琢出的高华沉敛,平添几分矜贵之气。

楚陌苓的心头划过一抹异样,又很快平息。

勒马动作太急,燕南飞的衣摆高高扬起,与星月交相辉映,他眸中的担忧一闪而过,转瞬即逝,快得叫人看不清楚。

楚陌苓瞧不真切,只是松了口气。燕南飞到了,此事便是朝廷接手,不会有太大事端发生了。

檐上的萧云深将燕南飞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量一阵,挑了挑眉,黑亮的眼睛里带了几分玩味。

叶寻带着一众人马匆忙赶到,恭敬地跪在一侧,几近虔诚。

羽林卫可算到了。

身披硬甲的兵将们声如洪钟,喊声震耳欲聋,“但凭太师差遣!!”

方才气势汹汹的百姓们一抖,缩着脖子一声不吭,齐刷刷跪倒一片。

无他,燕南飞的名声传出千里,铁血手腕、雷霆手段都是出了名的,雍和人人皆知,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燕南飞。

燕南飞下了马,冷着脸扫视一周,向来波澜不惊的声音里带着愠怒:“本官再问一遍,何人拔刀?”

无人应答。

他扯出一抹冷笑,唇角微扬,周身的气质都变得阴狠乖戾。

下一秒,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瘆人的寒意,吐出的话也让人不寒而栗,“既无人敢站出来,叶寻,一个不落,送他们去地府。”

“燕南飞你敢!”楚陌苓提剑挡在人前,满脸不赞同,“我不记得何时教过你,可以对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拔刀。”

“你是真的蠢。”燕南飞眸中都是嘲讽,“他们手中的刀都要劈到朝廷命官的脖子上了,居然还叫手无寸铁么?”

没人敢吭声,修濡也因方才那菜刀有些心惊及气恼,拽住楚陌苓不让她插手。

他暗下定论,没心没肺的狗东西,就该让燕南飞这种同类好生教导。

萧云深从檐上一跃而下,随手指了个人,语气轻快而愉悦,“我看见了,刀是他扔的。”

燕南飞狭长深邃的眼睛里透出一抹杀意。

那人虽吓得两股战战,却打定了法不责众的旧例,仍是梗着脖子,“‘神女’本就无错,是燕明月苦苦相逼罢了!贤林院拼命拦人,定是殿帅楚陌苓参与其中,这才要阻拦!我不过是要一个公道!”

李鑫听不得有人污蔑自家师长,上前两步就要给他教训,“你放什么狗屁!”

萧云深给了他一个眼神,王浩和其他弟子又拼命拦着,李鑫这才冷静几分,紧握双拳站在他身侧。

楚陌苓眸色沉沉,叫人看不出心绪。

燕南飞眸中都是嘲讽,嘴角勾起一抹傲慢的玩味,“楚陌苓,瞧见了吗?这就是你拼死护着的百姓。”

他不去看楚陌苓的神情,轻掀眼皮,对上那人的视线,“你是在教我做事?”

“不、不敢……”那人慌忙垂首,却仍旧辩解道,“‘神女’一心为民,只为带人身往极乐,如此被草率下狱着实不妥,燕明月杀人一事证据确凿,还望太师明鉴……!”

他话音未落,已经人首分离。

楚陌苓有些难以置信,贤林院弟子也目瞪口呆。

喷溅的血迹有几分沾染到了燕南飞锈角的海棠花纹,他将手中长剑扔在地上,掏出块帕子细细擦拭,语气不徐不慢,却让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诸位口中‘神女’我见识过,不过一手催眠术,竟得如此推崇,可笑至极。”

“佛教中的‘极乐’多指西天,此人既想通往极乐,本官便大发慈悲,送他一程。”

他懒懒抬眼,眸中是波澜不惊,说出的话漫不经心却不容置喙:

“西天何人做主我不知晓,地府受推崇我亦不在意。”

“但这人间,说话算数的是我。”

楚陌苓冷着脸,舌尖抵在腮上顶了顶,狠狠咬住后槽牙。

这个疯子。

燕南飞的轿辇被人抬到。

他被叶寻扶着坐上去,冷眼看底下被震慑的乌压压一片人,皱着眉一声不吭。

底下的人大气不敢喘,生怕自己成了他刀下亡魂。

叶寻看出了他的心思,低声问道,“太师,这些人怎么处理?”

“人太多了,大理寺塞不下,也没有理由接济他们的牢饭。”燕南飞轻嗤一声,“压回各家,登记在册。来年税务司办事时,册上的人交六成,连交三年。”

不少人脸色勃然大变,却又敢怒不敢言。

燕南飞丢了手中的帕子,冷笑一声,“战乱平息后百姓日子太安逸,妙清这种人才打着名号有机可乘。”

“本官倒要看看,没了银子,在场几位还能翻出什么浪。”

有人不服,矮着气势发问,“……凭、凭什么?”

燕南飞轻飘飘撇了他一眼,“凭我饶了你们的性命,没拿你们的项上人头。”

“擅闯大理寺者,都是死罪。本官若是一一砍了你们的脑袋,只怕皇城要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了。”

他神色淡淡,说出的话叫人汗毛直竖,“不服的,让我砍了你的头,今日种种,我既往不咎。”

无人再上前,亦不敢再有异议。

羽林卫的人依他所言开始行动,修濡看了楚陌苓一眼,也认同燕南飞的做法,带着贤林院的弟子过去帮衬。

楚陌苓咬牙切齿。

这厮这么晚才到,果然是故意的!

他从让燕明月下狱那刻就算好了百姓会不满,会异动,会同拦截之人大打出手。

而他就是在双方闹得最不可开交之际带人来给些惩处,理所当然的提升税务填充国库。

——若是占星台所言为真,今日收的银子就都是改日运往江南的赈灾银。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她不再插手这边的事,任由叶寻押送垂头丧气的百姓们各自回家登记。

楚陌苓回到队尾,帮着易绮罗给推搡中受伤的人上药。

易绮罗对前面的事情一概不知,自顾自地照顾手上的伤患。

她分了楚陌苓一个眼神,莫名其妙,“你在生什么气?”

楚陌苓低着头给人包扎伤口,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咬牙切齿,“被人当棋子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易绮罗了然。还能是谁,不过是燕南飞又叫这小祖宗不痛快了。

她拍了拍楚陌苓的肩膀,轻笑一声,“你也去耍耍他,扯平了不就算出气了?”

楚陌苓神色恹恹,“我才没这么无聊。”

她神游天外,心想燕南飞果然铁石心脏、精于算计,到大理寺的时间都掐得恰到好处,又杀一儆百,既达到了目的,又提高了威望,还彰显了自己的铁血手腕,叫人闻风丧胆。

中间发生什么从不是燕南飞会在意的事情,他从不要经过,求的只是能达到他目的的结果。

尽管他知道会骚乱,会死人,孩子会尖叫,妇人会哭喊,有人会受伤。

但这都与他无关。

他燕南飞就是这般冷血,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她暗自腹诽,易绮罗戳了戳她,一脸无奈地将她推开,“包个伤口还要走神,人家都疼得龇牙咧嘴了,你竟还未察觉。”

处理完最后一个人的伤势,易绮罗伸了个腰,随手拽了个弟子为她拎着药箱,抬脚便走,“我累了,烂摊子你和修濡收拾吧,我要回去睡了。”

“耽误人睡觉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楚陌苓无奈,冲她挥了挥手。

羽林卫是燕南飞一手选拔的皇宫禁卫军,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一炷香,街上已经不剩几个人。

叶寻走到楚陌苓身前,依旧恭敬有礼,“殿帅。”

“哟,阿寻。”楚陌苓强撑起个笑意,并未透露自己的疲惫,“怎么了?改变主意要同我回贤林院了?”

“殿帅莫要打趣属下了。”叶寻对她这提议不为所动,只是做出个“有请”的手势,“太师请您上前一叙。”

楚陌苓顺着他指的方向抬眼望去。

燕南飞的轿辇不知何时又换成了太师府的马车,裱着“燕”字的灯笼高高挂起,在车门两侧张牙舞爪,在楚陌苓眼中,颇有些鬼哭狼嚎的意味。

她挑了挑眉,“我要是不愿意去呢?”

叶寻笑得温润,“还请殿帅莫让属下为难。若是殿帅实在不愿意,那属下只好用些手段让殿帅愿意了。”

“从未有人能强迫我做我不愿做的事。”楚陌苓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寻,你打不过我。”

“属下确实打不过。”叶寻颔首,“但这是太师的意思,除非我死,否则是一定要带殿帅过去的。”

楚陌苓让这一根筋的小子气得脑壳疼,只觉得气血上涌,低低笑出了声。

她冲不远处的修濡使了眼色,修濡与她共事多年,当即意会,带着剩余学生走上回贤林院的路。

楚陌苓钻进了燕南飞的马车,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挑了块儿糕点,鼓着腮帮子嚼来嚼去。

老实说,虽然燕南飞这人不怎么样,但挑点心的水平还是可以的,车里摆的居然都是她曾经喜欢吃的。

见燕南飞闭目养神,楚陌苓下意识嘲讽几句,喷了他一身糕点屑,“太师好耐心,蹲到这时候才带人来,一出手就拿到了六成税收。”

“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太师如此不留情面,是不怕百姓不满么?”

马车外,叶寻的声音传进来,“殿帅误会了,太师只是嘴上说说,到时只收四成税,给这些人一个教训而已。”

雍和京都税收向来是二成,四成虽然不少,单同六成比起来,还是好极了的。

燕南飞皱了皱眉,“多嘴。回府自己领罚。”

楚陌苓挑眉,又忍不住呛他几句,“怎么着燕太师,你是怕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手段被我学着了,拿属下撒气呢?”

“钱都用来交税,去花楼的人自然就少了。”燕南飞拂掉衣服上的糕点渣子,音色淡淡,“嘴漏便叫易绮罗给你治一治。”

楚陌苓翻了个白眼,“说吧,找我什么事?”

燕南飞细细打量她几眼,见她确实没受什么伤,神色略微暖和,语气无波无澜,“占星台的卦象不可不防,今日所收之税,皆会用于来年天灾。”

他说了许多同江南水灾有关的事,没听到楚陌苓的回应还有些讶然,转眸一看,这人早就靠在车厢上睡着了。

楚陌苓显然劳累了许久,面上的疲态遮掩不住,虽然在燕南飞的马车上,却也并未设防,似乎是打定主意这厮不会在皇城对她做什么,放任自己陷入梦乡。

燕南飞就这般看了她许久,试探着伸出手,想摸一摸她那略显疲态的脸,却在即将碰到的一瞬间回过神,最终只是碰了碰她垂在一旁的手指。

楚陌苓的指腹还带着薄茧。

燕南飞捏了捏她的指尖,无声叹了口气,一向冷傲的脸上带上些若有若无的柔和,

“……其实只是想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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