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悲愤至极点,像个疯子一样大吼:“是谁!是谁!”
“在下告诉将军,将军又能如何呢?”
慕归雨低缓的声音毫不留情,微叹一声,转身向后,竟似欲离开,她拍了拍顾严松肩膀道:“将军节哀吧……”
手蓦地被大力抓握住,力道狠极!
慕归雨慢慢回头,望见了顾严松红肿的眼,那眼中泛着从未有过的凶狠,就像一头即将疯狂的牛。
“大人只管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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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品院内,火势已得到控制,救火队一批批将水泼入。院落外,风恪的吼声随浓烟一起扑面而来。
刚被救出的她满脸黑灰,形容狼狈,咳喘不止,兼之肋伤剧痛,不得不由人搀扶。一旁有人急喊去找肩辇,亦有人搬来凳子,身旁人想扶她暂坐,哪料风恪一把甩开周围人的手,大吼:“谁?!谁又要杀本王?!”
她猛地揪住一个人吼问:“是不是风临?!”
“不、不是!”那人吓得险跪下去,“是顾崇明!”
风恪抬手一掌将她掴到地上:“贱人安敢诓我!”
“殿下冷静!”一道熟悉声音响起,风恪一愣,赶忙去望,真的是她的姑母刘达意,一时间声哽在喉中,无比委屈地唤道:“姑母!”
“哎!”刘达意赶忙跑过来,心疼地用袖子去擦她脸上的灰,忙上下观察,见她没有大伤,这才放心,低语道:“这么多人,殿下万勿失言失态!”
风恪像给人灵醒了下,终于勉强稳住。
刘达意一来,风恪便似有了主心骨,一切询问皆由其做主。待听完守卫讲述后,刘达意冷冷道:“她一个人来的?”
“是。”
“她跑了?”
这下没有应答声,四周唯有火焰熊熊燃烧的声音回荡半空,夹杂浓烟灰尘,层层扑向风恪。她表情逐渐狰狞。
刘达意冷然扫看了大理寺的几个在场官员,隐有阴狠。后者皆心慌不已。
风恪咬牙,阴冷扫了眼那几个侍卫。刘达意道:“先带殿下去安全地方休息诊治。曹保义呢,还不让她快滚过来!”
亲随与仆人一齐上来搀扶风恪,风恪慢慢起身,走出几步后,一把揪住一个,拉到脸前,俯身低哑道:“今晚守吾院的侍卫,留两个录供,剩下的,给本王推到火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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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京谢府。
“你说,皇子傍晚出宫了,还没回皇城,留宿的相府?”
谢元珩看向女儿谢凤翎,放下笔,说了一个字:“怪。”
谢凤翎道:“女儿也觉得怪。有何事值得皇子临夜出宫相报呢?”
“看来御庭发生了大事。”谢元珩轻轻微笑,“牵动相府与镇北王两方。连我也好奇起来,不晌不晚,能有何事呢?”
谢凤翎猜测:“难道是皇夫被废?”
谢元珩摇头笑笑,将欲否,又思及武皇心性,也迟疑了,儒雅道:“也不好说。”
谢凤翎蹙眉道:“连我们也没得风声,定是陛下出手摁下了。”
谢元珩没有应话,自思考片刻,大致有了方向。她道:“我们要走一步。”
谢凤翎立刻说:“是联络虎贲军么?我这便着人去寻六……”
谢元珩缓缓摇头:“那边自有柳时真料理,我们不必凑热闹。”
“那母亲的意思是?”
谢元珩笑笑:“皇子出宫留宿,这样的机会不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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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正夫内宅,小佛堂内,子敏文正向父亲谢元山请安。
檀烟缈缈,谢元山面朝菩萨,背对着她道:“听说静王死了?”
“是。”
谢元山发出一声冷笑,问:“你母亲心情如何?”
子敏文谨慎道:“貌似尚可。”
谢元山问:“她又在看那棵破树么?”
子敏文抿唇没有答。谢元山像得到了回答,发出了比方才更冷的笑声。
子敏文屏息坐在他后方。夜烛窃望,气氛难捱。
恰此时门外有府人前来,言称有要事请女郎。子敏文如得救星,赶紧起身拜别父亲,待出了院落,听得仆人说:“女郎,两位殿下到访。”
子敏文刚稍轻松的心一下又沉了。她面色渐肃,再不敢耽搁,疾往前府行去。
相府东门,风临车驾刚停,姐弟二人正欲下车,风依云忽一把拉住她,微声道:“姐姐,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姑姑?”
他忧心道:“你也明白,我们的处境不好。万一她听了这消息,动了转去辅佐风和的心,那我们……”
话还未说完,一只手就轻敲在他额头:“人小心思重。”
风临轻声道:“就这样信不过姑姑么?且不说姑姑已与我们深绑一处。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生此心,我们也不至被动到遭抛弃的地步。真如此,我们亦得让她明白,有的路不是想退就能退。”
风依云心稍定,慢慢松开手。风临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道:“别慌,还有我呢。”
姐弟二人下车,与前来接迎的子丞相、子敏文一道往僻静处相谈。风依云将话一句不落告与子丞相,后者立时凝重起来。
子丞相严肃沉思,片刻便道:“到了今天的地步,没有再潜藏下去的必要了。殿下,我们该合力并进了!”风依云心中大安。
子丞相道:“臣会立刻派人探听大理寺消息,明日天光一亮,便起弹劾,一应前尘,尽数还报!”
风临道:“姑姑,那萧西的柿子,该在好时候呈上去。”
子丞相慢慢笑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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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夜,待诸事议罢,子敏文去忙丞相的安排,派人引风临与风依云去雅院安置。
路上姐弟二人低声交谈,身后仆从、亲随都退远跟随。风依云忧愁道:“我担心父亲……”
风临何尝不是?可夜深路闭,一切消息只能待明日,心中忧虑煎熬。本想安慰弟弟,可她一张口,便忍不住重叹一声。
风依云担心忧思太重会牵动她满身的伤,不禁后悔提这话,忙道:“好了,转念一想父亲皇夫正位,也不会有什么凶险大事,我们只待明日,今天且暂放下,聊聊旁的事。”
风临稍默,再开口果然转了话题:“也好,恰有一事也想问你。怎么自我回京,从没见到子徽仪有什么挚友至交,他没真心朋友吗?”
风依云啧了一声。
“他的朋友我怎么……”风依云皱眉刚想打发过,却突然间顿住了。
对啊……子徽仪的朋友哪去了?
猛然间他意识到什么,整张脸的表情都变了。
风临觉察:“怎么了?”
他勉强掩饰着笑道:“没什么,在回想罢了……好像他交好的那两个近年都随家离京了,眼下要寻,还真想不起什么至交。”
“怎会这样呢……”风临听后心里很不好受,那他岂不是在京中孤零零的,连玩伴也没有吗?
我得给他找些朋友。风临想,我得让他离了我,也有可以说话的人。
两人各怀心事,于道尾分别。
此夜,风依云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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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安王府中,子徽仪刚刚做完一排牡丹花糍,小小花糍灵巧可爱,全然不像第一次做。
子徽仪想请寒江平康帮忙尝一尝。平康显然是想拒绝的,但张口刹那,看见寒江一脸拜托,又把话咽了下去,伸手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嚼了嚼说:“好吃,不太甜。”
他刚想放下,又看到寒江的眼神,顿了顿,把剩下的也吃了,对子徽仪面无表情地举起大拇指:“公子,相当好吃。”
子徽仪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笑了。一旁寒江趁机也给平康竖了个大拇指,平康点点头,把花糍咽了下去。
花糍装盒,忙碌了一晚上的子师傅、寒师傅、平师傅准备各回各处了。平康还有别的事要做,子徽仪便与寒江一起回映辉殿。
“我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怎样。”子徽仪抱着食盒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期待道:“你说……殿下会喜欢吗?”
“肯定会。”寒江使劲点头,努力给他信心,“平康那么讨厌甜食的人都说了好吃,必定是可口的,公子放心。”
话说完,寒江忽顿住,脚步也随之停下,怔怔站在原地。
“怎么了?”子徽仪回头。
“没事……”寒江回神,喃喃上前,“没事。”
回到映辉殿,子徽仪安静地坐在厅中等待。食盒就放在琉璃灯下,散着淡淡的暖光。
他感受到一股平静,糕点的香气如曼陀罗的芬芳,可以麻痹他内心的惶恐愧怍。今晚,他愿只做一个普通且愚钝的男子,捧着做好的花糍,安静等心上人归来。
他希望等到她,但如他此前所有的期待一样,今晚也注定落空了。他没有等到她。
好吧,好吧。
他只好怀抱着甜蜜,等待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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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心园中,慕归雨带着一身尘灰归来,阴沉沉的夜压下来,裹着烟熏火燎的味,应是不适,她却笑容愈深。
两侧竹林绵延,叶声如海。
静心园内,心从不静。
她行走幽径之间,长袖吹拂,渐渐发出笑声。
前方,韩质真在等她,提灯肃面:“你去哪了?”
慕归雨不应,照旧前行。
韩质真道:“你把那东西送进宫了?”
她依旧不应。
“西边起火了,那是大理寺的方向吧。你身上满是烟灰,你去做什么了?慕霁空,说话,近来国子监言潮愈烈是不是你的手笔?魏太傅家的案子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去给静王监刑?江淮裴家女郎失踪四五日与你有没有干系?慕霁空,说话,别他妈笑了!说话!”
韩质真冲上去一把抓住她,大吼:“慕霁空!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问我要干什么?”
慕归雨笑笑,突毫无预兆,扬手抓起腰间玉佩狠朝一旁秀竹砸去,巨响之下,玉与竹俱碎!
在人惊愕目光中,慕归雨仰天笑道:“我要让华京万户大丧。”